韓侂胄兄弟不同于魏杞、王望北、蔣芾這些大佬。
韓家迄今為止,沒表明立場,這已經是最大的立場。
況且以韓家的身份地位,哪怕是趙惇登基,韓家也不會受到沖擊——畢竟還有個吳太后。
韓家也不同于三洪。
三洪在朝中經營多年,又在民間大有名聲。
韓家歸根結底,還是要走到未來太子吶一派去——韓家不靠文才,靠的就是關系和人脈,所以韓侂胄才會左右逢源在李鳳娘和李鳳梧之間。
韓侂鏘看著自己那個這兩年成熟得極快的弟弟,問道:“你和李鳳梧的關系如何了?”
韓侂胄思忖良久,“雖不如張觀、史彌大之流,但也不算差,應該是朋友了。”
頓了一下,很是認真的對兄長道:“他是我朋友。”
沒錯。
他是我朋友,我不管他有沒有把我當做是他朋友,但我韓侂胄已然將他當做我的朋友。
韓侂胄苦笑,“看來之前我和父親都高估了他。”
沒有再糾結朋友一事。
反正弟弟和李鳳娘關系好,就算和李鳳梧是朋友,今后也沒人能、沒人敢拿這件事來拿捏韓家。
哪里之下韓侂胄一臉認真,“小弟覺得沒有。”
韓侂鏘哦了一聲,心里忽然一動,“你知道什么消息?”
韓侂胄搖頭。
韓侂鏘看弟弟貌似不像有所隱瞞,“那你的意思……”
韓侂胄點頭思忖道:“兄長你有沒有發現,李鳳梧比較擅長后發制人,之前的推背圖就是如此,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李鳳梧要完,結果他最后絕地反擊,反而受惠無窮。”
韓侂胄點頭,但又搖頭,“這一次不一樣,趙愷被降為慶王,趙惇代行天子事,這已是釜底抽薪,李鳳梧的根本已經被湯思退和柳子承聯手斬斷了,他已經沒有再扶龍的根基。”
趙愷都完了,也代表李鳳梧完了。
韓侂胄不說話了。
良久才道:“如果有那么一天,兄長能否出手,幫一下李鳳——嗯,就是小弟這個朋友。”
韓侂鏘看著一臉認真的小弟,笑了笑。
忍不住又笑了笑。
韓侂胄不解的問道:“兄長笑什么?”
韓侂胄伸出手摸了摸韓侂鏘的頭,很是欣慰,“兄長是高興,小弟你終于長大了。”
臨安朝臣極多,很多人并無魏杞、王望北和三洪這般,就算不站隊,也不用擔心懼怕的身份地位,大部分朝臣知道消息后,心里還是開始在揣摩。
要怎么給未來的儲君示好……
總之,這一夜的臨安,很有點意味深長。
若是仔細品味,就是一出數千年最為豐富多彩的人生百態。
李鳳梧陪著趙愷在西湖放浪。
最后趙愷放浪了,留宿花船,自己卻沒能吃掉那朵金花——本就住在西湖畔的夏暖滟聽說官人在夜游西湖,很是稱職的登船。
最后李鳳梧去了她的花船。
也還好,折柳也是一種讓人很爽的風情。
尤其是春天里,花香陣陣。
碧波蕩漾中,夏暖滟催肢即折,兩只細長的腿一蕩一漾,月光下長安城幽幽湯湯,吞吐著無鋒重劍,這感覺也是美得讓人欲仙欲死。
第二日一大早,趙愷回去坐牢了。
幽禁王府,今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了自由。
李鳳梧在夏暖滟侍候下起了床,下樓吃早食時候卻發現溪流兒也在,愣了下。
夏暖滟解釋道:“她說想多和我交流一下寫作心得,我也喜歡有個人作陪。”
李鳳梧唔了聲,不置可否。
不出所料,受到昨日慶王被貶,恭王代行天子事的沖擊,第二日的大朝會,形勢立即變幻,整個朝堂,出去不說話的人,幾乎都在為恭王說話。
當然,當今天子正在精壯之年,這些臨安京官倒也懂得收斂。
反正通過各種話語暗示了恭王滇下,我們都是支持你的。
而樞密使蔣芾,同知樞密院事、太尉魏杞,工部尚書王望北等人則異常沉默,這使得朝堂儼然只剩下了兩派勢力。
一派中立,或者根本沒有資格站隊的人。
一派則是恭王。
對此趙昚也是無可奈何。
這是確定了儲君人選的陣痛,將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知道惇兒入主東宮之后,這種朝堂形勢才會慢慢沉穩下來。
今日大朝會的主題是確定恭王趙惇兩日后代行天子事,玉皇山籍田舉行籍田祈年禮諸事。
有東府相公操持,這件事很快落實。
恭王趙惇也表示,為父皇苦心,彰天家之誠,籍田祈年禮,自己愿意如父親一般,在玉皇山籍田那處連行春耕之事,以求春后農事興順。
對此趙昚很滿意。
儲君行事當如是,大局為先,小我為后。
溫言勉勵了一番。
這落在群臣眼中,更是篤定了心中的猜想——恭王殿下的儲君之位穩矣。
李鳳梧對此興趣缺缺。
這在有心人眼里,便覺得李鳳梧是深受趙愷被貶的打擊。
是以退朝之后,刑部尚書江君烈故意等著他一起走出大慶殿,然后言語犀利的諷刺了一陣,就連戶部尚書王佐,也加入了陣營,對李鳳梧陰陽怪氣的。
不僅這兩人,東府三省之中,不少人開始對這位大宋雛鳳展開了攻擊。
李鳳梧因秘書監今年收取著作管理費的事情,行文去戶部,被王佐把公事文推了回來不說,就連戶部幾個主事,也對自己愛搭不理的。
更別提其他一些部門了。
反正受到慶王被貶,恭王大盛的影響,李鳳梧的秘書監這幾日行事很是受到掣肘。
但凡對外的公文,幾乎都要被押。
很難如之前一般,行文過去就能得到審批的待遇。
李鳳梧對此無可奈何。
這很有點四面楚歌的意思了啊。
官場就是這么現實——不過最終還是沒難住他,戶部不同意我就不收取著作管理費了么?笑話!
果斷行文到東府。
東府是湯思退和張杓以及參知政事周必大的轄部,按說有湯思退在,李鳳梧這個公文估計也是被無限押后的。
但不曾想,這個公文過了周必大的公事桌,然后到了張杓那里。
一向和李鳳梧不對付的張杓竟然批了。
既然右相批了,湯思退也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張杓對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