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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呈送遞中書省后不到一個時辰。
史彌大來訪。
見面連基本的禮節都顧不得,急聲問道:“李兄,你可曾就鄧王趙愭納妾竇靜一事上奏呈于官家?”
李鳳梧點頭,“上了,此刻奏呈怕是已在相公簽押房了。”
史彌大跌足,卻懷有期翼的問道:“內容若何?”
李鳳梧莫名其妙,“怎么了?”
史彌大一臉焦急,“方才和家父閑聊,提及鄧王趙愭納妾一事,家父便說,此事有蹊蹺,趙愭有錢家人撐腰,又有天驕之子刑部侍郎張杓為謀,斷然不會作此大死!”
李鳳梧懵逼了,“什么意思,史相公可曾說過其中的曲折?”
史彌大撫額,“說了,家父之意,這個竇靜很可能不是表面那么簡單,宗正寺那邊對鄧王納妾一事沒有絲毫反對意見,不見得就是鄧王運作的結果,很可能竇靜本身就沒有任何問題,鄧王此舉,不過是用這件事設了個陷阱,請君入甕而已!”
李鳳梧徹底懵逼。
什么陷阱?
陷阱在何處?
懵逼之后,李鳳梧陷入深思。
垂拱殿,趙昚有些惱恨,宗正寺那邊傳來的奏呈,說愭兒新納小妾品行賢良樣貌端莊,錢端禮卻送來十余張彈劾愭兒的奏呈。
說新納小妾竇靜是個品行敗壞水性楊花的失德寡娘子。
甚至有人說此女子前夫很可能就是被她謀殺的。
大宋娶遺孀并不罕見,真宗年間,甚至出了兩位相公為爭奪一位遺孀雙雙降職的丑聞。
這個寡婦是左領軍衛將軍薛惟吉的遺孀柴氏,薛惟吉死后便做了寡婦,她沒有兒子,而跟薛惟吉的兩個兒子不和,所以她想早點改嫁,看中了大腹便便的相公張齊賢。
張齊賢跟柴氏暗中商定婚約,薛惟吉的兒子薛安上去開封府告狀,稱后母柴氏要卷走他家的家產,開封府不敢自作主張,便匯報給宋真宗,宋真宗讓御史臺審理。
誰知,柴氏擊鼓告狀,告相公向敏中買下薛家舊宅,曾向她求婚失敗,便指使薛安上誣告自己,真宗只得質問向敏中,承認買了薛氏宅第,最近確實也遭遇喪妻,但并沒有向柴氏求婚,宋真宗不想對他進行深究,但柴氏不肯罷休,于是再次由御史臺審理。
御史臺調查發現,向敏中最近議娶已故駙馬都尉王承衍的妹妹,真宗詢問王氏,得知確有此事,而柴氏的狀詞原來是張齊賢之子、時任太子中舍的張宗誨教她寫的,于是張齊賢也脫不了干系。
最后真宗把向敏中罷為戶部侍郎,出知永興軍,張齊賢責授太常卿,分司西京,張宗誨被貶為海州別駕,薛安上被判笞刑。
是以趙昚對娶遺孀之事有些敏感。
若是尋常百姓家,隨便他們折騰,可是愭兒就算是納妾,做為天家皇室,也不能作出這等荒謬事來,因此看到諸多奏呈后,第一時間將宗正寺卿趙篤喚來。
只是趙篤還沒來,參知政事錢端禮卻親自帶著一封奏呈來到垂拱殿求見。
趙昚宣見。
錢端禮來到垂拱殿,將手中奏呈遞給謝盛堂,然后做憤慨狀,“老臣以為,奏呈諸事,當為家國事宜,然此奏呈之中,卻用污穢之語,含沙射影,老臣憤慨,此等臣子,近似謀逆!”
趙昚還沒看奏呈,聞言很是吃驚。
什么樣的奏呈,能讓錢端禮說出這種話來?
謀逆可不是個小罪名,就算是士大夫,也是要流放的。
心中其實也有點不爽,從錢端禮那句含沙射影中感覺到,這很可能又是錢端禮要攪起一場文字獄的感覺。
含沙射影,一看就是抓住奏呈里的用詞問題。
攤開奏呈,仔細看了下去。
看了一遍之后,并沒有覺得不妥,用詞規范,措辭明確,只是看這上不得臺面的楷書字體,不看用落款就知道是李鳳梧這小子的奏呈。
皺眉,“錢參知,奏呈何處有問題?”
錢端禮有些猶豫,沒敢說,上前一步,食指摁在奏呈的某個地方。
趙昚便看見了那個“群夫之女”。
愕然。
恍然。
恚然。
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雙眉倒豎,怒道:“好大的膽子!”
錢端禮早知道官家會雷霆震怒,心中倒是不怕,默默的后退兩步,等待天子之怒。
謝盛堂慌不迭道:“大官莫怒,小心傷了身子。”
心里也在嘆息,這李少監作的一手好死,竟然敢在奏呈中用這種詞,這一次,哪怕是張浚重新入仕,也救不了你。
可惜了,自己還挺看好這小子的。
趙昚握拳,手上青筋暴突,咬牙切齒的道:“此等奏呈,還有幾封?”
錢端禮立即道:“就此事上奏的,都已送遞,僅次一封如此用詞耳,可見其人包藏之禍心,罪不可饒,懇請官家降罪其人,以儆效尤!”
趙昚嘴角抽了抽。
錢端禮見狀大喜。
謝盛堂見狀心里嘆了口氣,李少監完了。
知曉大官的人都清楚,官家若是抽嘴角,表明是真怒,已經沒有回還余地。
趙昚遲緩而殺氣沸騰的道:“宣朕旨意,宣德郎、秘書少監李鳳梧,奪其宣德郎,去其秘書少監一職,流放廣南西路雷州!”
錢端禮大喜。
不僅將李鳳梧徹底貶職,甚至還流放至廣南西路雷州。
李鳳梧這個人是廢了。
廣南西路雷州,這已經是大宋最為偏僻的地方,只比瓊州好那么一點點。
李鳳梧流放雷州,很可能死在那里。
畢竟是瘴氣沼毒遍布的蠻荒之地。
隨著旨意下去,錢端禮離開垂拱殿,趙昚依然怒不可遏,伸手將李鳳梧的奏呈拿過來,一把撕得粉碎,猶不解憤。
謝盛堂小心翼翼如臨深淵的伺候著。
宗正寺卿趙篤在外求見。
趙昚沒好氣的道:“宣。”
趙篤進來行禮后,“不知官家宣臣何事。”
趙昚深呼吸一口,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問道:“鄧王趙愭新納小妾,你等可調查清楚了,怎的會有諸多大臣上奏彈劾,說此女品行不端。”
趙篤怔了下,旋即道:“竇巧其女,賢淑溫婉,又是黃花閨女,雖然出身不好,但品行端莊,何至于有人來彈劾此事?”
趙昚也愣了,“竇巧?”
諸多奏呈中,不是說愭兒新納小妾名竇靜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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