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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穿越架空
作者:冬雪傲梅書名:
慈和堂里,老夫人再一次把眾丫鬟都驅逐出境,就連最親信的顧嬤嬤都沒能留下,乖乖的到了外頭給她們當門神。
是的,老夫人又要和三小姐‘談心’了。
自打去年開始,這樣的場面在慈和堂已經出現過無數次了,眾人都是見怪不怪的,什么時候老夫人不想和三小姐談心了,她們才會覺得奇怪!
只是……這祖孫二人,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你這多管閑事的愛好,到底什么時候能改改?”
屋里,洛子謙舉著小銀錘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薄皮核桃,跳出肉來放進邊上的白瓷小碗里,夏初捻了一顆放進嘴里,嘗了嘗味道,評價道:“核桃勉強能入口。”
“我跟你說話呢!”小錘子梆梆兩下又敲碎一個,連殼帶肉都碎成了渣渣。
看那力道,若是她有上輩子那武力值,只怕桌子都要碎了。
“別這么暴力。”夏初舔了舔唇角的核桃碎,笑道。
老娘用的是巧勁!
洛子謙干脆連小錘子都扔到了一旁。
“怎么不敲了?”
“我是你丫鬟?”美的你!洛子謙白她一眼:“這些夠你吃了。”
“不是說要做核桃酪吃嗎?這點哪里夠。”夏初并不將她的脾氣放在心上,笑瞇瞇的道。
洛子謙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世上最悲催的祖母了,在自家孫女面前一點脾氣都沒有……馬甲都被扒了,當然沒脾氣了!
而且,就算這丫頭是她的孫女,她也完全沒有當人祖母的自覺。在她面前,總是少了一分底氣,真是上輩子還是欠了她的,這輩子要還!
這話還真半點都不假。
“做核桃酪還用我親自動手?你傻還是我傻?別顧左右而言他,我要聽實話。”洛子謙見她吃了兩顆就不吃了,也不理會桌上那堆碎殼,盯著她道。
見她一副不罷休的模樣,夏初只好道:“怎么是多管閑事呢?那是我二姐姐,您孫女啊!我瞧著,你我要是不出手,一個宮里出來的老嬤嬤都能爬到她頭上去,她還得感恩戴德!你倒是忍心看她一個小姑娘家蠢得那樣?”
“有什么不忍心的!”又不是我孫女!洛子謙心里嘀咕道。
她早就看夏挽秋不順眼了。
原來那個,雖說看起來‘柔弱’不中用,還有一點上不得臺面的小心思,但到底是親生的,哪怕是個庶出,她也是當自己孫女看的。一個小丫頭,沒點心思能在這后宅里好好的活?她是庶女,又頂著個克母的名頭,嫡母不喜,生父不愛,從那么丁點的小娃長到十來歲,能讓貪心的乳母發現不了她的本質,當她是個好掌控的鵪鶉丫頭,還能攏住親哥哥不離了心,沖著她這份心計,洛子謙就能給她點一百二十個贊!
左右蹦噠不出掌心里,拿來逗趣也挺不錯的!
誰知一轉眼,不過一次落水,就換了個蠢笨的芯子。看著倒是精明相,還知道借刀殺人把奶娘除了,可這聰明太過外露,就是蠢了。明白自己的處境并沒有什么不好,可扭過頭越過嫡母想抱她的大腿,那狗腿巴結的樣子,簡直讓人無語!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討好,就不是討好,而是獻媚!
本來奶娘不好,換一個也沒什么,跟吳氏說一聲,也照樣能達成目的。偏偏她跟防狼似的防著大兒媳婦,直接將事情給弄到了她和老頭子面前!
她家老頭子自來是個眼里不揉沙的,說趕出去也就趕了。
吳氏本來當她是個小透明,日子將就過下去不好么?等她嫁了人,吳氏也管不到她頭上。可她這么一折騰,話里話外都透著大兒媳婦欺凌小庶女的意思,吳氏能不恨她?
真當自個是銀子做的,顯擺一下聰明,給她背幾篇佛經,她就當她是個寶貝了?
功利性這么強,一點兒誠意都沒有,洛子謙瞧得上她才怪!
這也就罷了,總歸不過一副嫁妝的事兒,大兒媳婦還沒這么小心眼!偏她不安分,從一開始那個什么蛋糕開始,到后來折騰衣服樣子、自己做胭脂,鬧了不少事兒,偏偏就沒一樣真能做成的!真要是能做出點樣子來,也就罷了,她名下也有不少私人鋪子,真愿意攢點假裝銀子,分她一些利潤就是了,哪曉得她胃口大的很,想自己開鋪子!
她一個既沒銀子又沒人脈的小丫頭,到底哪里來的底氣?
非要折騰的人人都知道她不對勁,才高興么?
洛子謙表示,收拾爛攤子,真的是個很累的活計!就算她頂著自家孫女的殼子,她也漸漸不耐煩了,早早的表示了不待見,尋了嬤嬤回來。
一開始,她是想自己教的,但瞧這個架勢,她是有心無力了,也就罷了。
吃力不討好的活,誰愿意誰去!
如今這個夏挽秋,小聰明是有的,大智慧上頭卻缺了跟弦少了根筋,為人太過自私利己,這樣人,洛子謙是看不上眼,哪怕同她一眼是借尸還魂的同類,她也不惜的幫她了。
她就看她如何自己作死!
果然,夏挽秋也根本就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居然巴巴的捧著好不容易攢來的銀子,莫名其妙的去討好跟她壓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吳家姑娘去了,這已經不是缺心眼了吧?
親,說好的小聰明呢?難不成也消失了?
所以這就是個蠢貨吧!
“到底姓夏。”夏初輕聲道。
她哪里不知道洛子謙心里頭的怨念?她們兩個單獨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可沒有少吐槽這位不知道到底來自哪個山腳旮旯里頭的二姐姐,簡直不能更神奇。
洛子謙撇嘴:“就她那資質,日后不給咱們家惹麻煩就很好了!”
“是呀,就是奔著這個,不也得把她教透徹了么?”夏初接著她的話道:“縱使她再蠢,有一點我瞧著卻是極好,那姑娘,并沒有什么害人的心思。”
洛子謙默了默,不得不承認,夏初的話是對的。
夏挽秋或許心性涼薄,但她從不隨意拿捏旁人的生死,便是她屋里的小丫鬟犯了錯,最大的處罰也不過是扣月錢,她從不動她們一個手指頭。
便是夏雪有時候惱了,還會拿人出去打板子,她卻從未有過。
這個世道,做主子的,打罰一兩個下人根本不叫事兒,縱是打死了又如何?
活不下去只能自賣自身的,不過盼著遇到個寬和些的主子,不要輕賤自己的性命,便是大幸。
“罷了,你總是有諸多理由。”洛子謙一怔,搖搖頭。“那老婆子有本事,卻不愿意拿出來,這是觀望什么呢?既簽了賣身契,還不肯賣力氣,再不敲打,就得賣出去,再換一個重新來過,不也麻煩么?你倒是省了我的事。”
見她不再提夏挽秋,便是認可了她的話,夏初微微一笑。
不要以為上位者都輕賤人命。
洛子謙是家學使然,從來都一視同仁。
大將軍這個官位好坐么?一點也不。
她的父兄俱是戰場上拼來的功勛,卻也都是年紀輕輕落得一身是傷。
而這并不是運氣,十足十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她十歲之前不過是驕縱的女孩,在打傷了身邊一個侍女之后,父親關了她三日跪祠堂思過,她不服,卻是兄長在她抗議絕食的時候,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關于,那個侍女的父兄,如何拼命將她的父親從戰場上救下來的故事。
沒有一個人可以無條件為他人舍棄自己的生命,再是勇武的人,也做不到。
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做到,不過是為了身后的家人,日后的生活能有一個安穩的保障。
故事的結尾,侍女的父親戰死沙場,哥哥廢了一條腿,成了瘸子。而他們的女兒,卻遭到了將軍女兒的鞭撻。
哥哥問她,若你是那個侍女,做何感想?
做何感想?
這四個字,沉沉的碾壓在當年年僅十來歲的洛子謙心上。
從祠堂里出來之后,她去看了那個受傷的侍女,彼時她正發燒,昏迷在床。而她卻很希望對方得家人能罵自己幾句,哪怕是打她兩下,她也心甘情愿受著。
可看著跪了滿地的人,連她那瘸腿的哥哥也拼命的求她寬恕的那一刻……洛子謙很茫然。
她可以用銀子補償對方,又拿什么去彌補自己內心的愧疚?
能做的,不過是,轉身離開,不去打擾。
從那之后,她再沒有對身邊任何一個侍女動過粗,她身邊的人,也一直對她忠心耿耿。
而那些忠心,并不是因為她的寬宥,而是因為,她掌控著她們的生死,她的父母兄姐,掌控著她們家人的生死。
不是不能背叛,而是背叛的代價太大,沒有人背負的起。
說起來,她能與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夏初合得來,大約也只是因為這一點。
那個吃人的皇宮里,最為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只有她,手中不曾沾染一絲血色。
或許是因為悲憫,或許只是不在意,但能夠做到這一點,洛子謙便服她。
大清早,兩只喜鵲跳上枝頭嘰嘰喳喳的叫喚著。
夏初跟洛子謙才起來梳洗完,夏雪與夏挽秋便已經到了慈和堂里。
“吃過早膳了么?”洛子謙眸光掃過兩個孫女,經過夏挽秋時,略頓了頓。
“回祖母的話,還不曾用過。”夏雪含笑答道,夏挽秋也跟著點了點頭。
“正好,就在祖母這里吃吧!”洛子謙笑瞇瞇的道,一手牽著夏雪,一手拽了夏初,在桌子旁落座。
夏挽秋看著祖孫三人的背影,恍惚明白了什么。
原主的記憶里,她是要比夏初受寵一些的……縱然只是庶女,她也是夏彥的親生女兒,劉氏的親孫女,總比夏初這個外八路的要親近些。
是什么時候起,她反倒成了被排除在外的那一個的呢?
不記得了……但,總不會是原主的錯。既然不是原主,那就只能是她自己……
自打和夏安崇恢復了從前的關系,并順利在他那里借到銀子之后,夏挽秋就一直有些恍惚。聽夏安崇的意思,原主給他的銀子,他居然是一直給她收著的,并沒用像原主以為的那樣,是用在了他讀書上頭,反而是替自家妹妹攢著。
明明知道她的乳母偷她的東西,他為什么不說出來,反而是用這種迂回的方法?
而她一直以來對他的印象……似乎有些偏差。
他看起來,真的像個好哥哥,而不是像小說里寫的那樣,百無一用是書生。
“挽秋丫頭發什么呆?不想吃么?”洛子謙拉著兩個孫女都坐定了,才發現夏挽秋還愣愣的站在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出聲道。
夏挽秋被她身邊的丫頭輕輕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忙道:“孫女不敢。”
“問你想不想吃,不敢又是什么意思?”洛子謙皺起眉頭。
夏挽秋頓時有些羞囧,她下意識的回答了,卻像是胡言亂語,道:“是孫女聽差了,想吃的。”
“既然想吃,還不快過來坐下?”
總覺得今天的祖母格外好說話的樣子……夏挽秋聽見她的話,雖然有些驚訝,但也不敢再走神了,連忙應了一聲,坐了下來。
食不言寢不語的吃完一頓早飯,吳氏并小吳氏及梅氏都紛紛而至。
“給母親請安。”
“給祖母請安。”
各自落了座,吳氏便讓小吳氏將一疊賬簿子遞給洛子謙身邊的顧嬤嬤,一邊說道:“還有兩個莊子因離得遠,是一季一送的,下個月才到。”
洛子謙也不翻看,點點頭,只讓顧嬤嬤收起來,道:“無妨,年底才排過帳,晚幾個月也沒什么要緊。雪丫頭的嫁妝可備好了?還缺什么?”
“大多齊備了,只還有些精細首飾還沒送來,說是下個月月底才能全部交貨。”吳氏恭恭敬敬的答了。
如今是三月,下月底便是四月底,趕著五月初八的日子,是有些緊了。
因說著自己的親事,夏雪哄著臉低下頭了頭。
“催一催吧,嫁妝總是要早幾日裝起來的,多費些銀錢也無妨。”洛子謙道。
吳氏脆生應了,又提起一件事來:“下個月十六是我嫂子四九生辰,那邊來了帖子,請了咱們家去吃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