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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看到了那一幕。
在模糊的AV畫質之中，他看見在騰起的、浩大的火焰中央，模糊而恐怖的黑色身影沖天而起，與天空之上瑩藍色的巨怪迎面完成一次撞擊，最后一枚導彈短暫的照亮了畫面中那模糊的一角。
這一幕仿佛似曾相識，在李杰見到的、見過的有關于林默出手的戰斗的場面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次，這個人——這頭極端變異體，是從大地之上冉冉升空，然后凌厲擊穿蒼穹。
那仿佛是他與生俱來的戰斗方式。
李杰深深地了口氣，轉身癱倒在座位之上，等他收回從監控畫面上的目光時，卻發現場中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每個人都在等他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大家都覺得他或許就應該再來做點兒什么。
但李杰只搖搖頭，他向他必須要做出交代的那少數幾個人攤攤手：“我們已沒有什么需要做的，剩下的，都靠他來做了。”
那位安全局顧問忍不住道：“一頭極端變異體？你說你要把未來交給一頭極端變異體？”
李杰看了一眼，眼底有點兒疲憊，或者在某個瞬間里，他沒能意識到對方在說些什么，因為他的大腦正在從冰城那邊兒轉回來，聲音在下一刻卻驟然冷厲起來：“他在用生命在戰斗，你卻在這里說這樣的話？”
那位顧問先生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然而場中卻幾乎是一致的、詭異的沉寂。
李杰的目光在滿場掃了一圈，最后在心底里嘆口氣。
因為滿場之中，每個人臉上寫著的都是同樣的神色。
李杰站起身來，環視全場，他清楚在這時候應該說什么話，現實一點兒分析、穩定而可靠的現實評論，最好再表現出一點兒自己已然胸有成竹的那種感覺。
他本來也打算是這樣說的。
但他站起身來，正對著他的是那一整塊中央主屏幕傳回的遠距離下的冰城時時畫面，那里的設備并不好。
卻也能清清楚楚的看見，在冰城的半空中，又一次炸開了一團絢爛的焰火。
李杰的心思，就在這時候改變了。
他看著滿場的人，這里面有一直跟著他的人，也有明面兒上喊著長官但暗地里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兒的人，有他的手下，也有他的長官，這里面的某些人甚至說一兩句話就能讓他什么也不是。
但他深吸一口氣，仍然開了口，仿佛沒有什么東西能阻止他，仿佛沒有什么東西比他即將吐出去的那口氣更加震撼。
因為他剛剛才努力地吸進去一口氣兒，總不好平平淡淡的吐出來。
于是他張開嘴，一字一頓：“我知道你們很多人覺得他是一頭怪物，我知道你們很多人覺得我正在做一個最愚蠢的決定。
“是，我承認，我將今天最大的賭注壓在了這頭叫林默的極端變異體的身上。
“原因只有一個，那是在半年之前了，那時候這頭叫林默的極端變異體在當涂縣斬了圣裁會的一個門徒，手里有一個沒人敢要了的、要死的人，他到我這兒，我把人留下了，代價是讓他去赴當時申城給他設的一個鴻門宴。
“然后他去了，我把那個叫夏綺的女人留到今天——或許有人清楚，她現在是我的女人。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合作。
“從哪以后，我就在想，這樣的一個人，憑什么不值得去合作？
“我相信他，所以我選擇他。
“我知道我相信并沒有意義，但我清楚一點，我也希望你們清楚。
“那頭怪物，那頭在人人心中都是怪物的極端變異體，那個，不，那頭叫林默的怪物，他從前不是一個戰士，也不是一個軍人，他甚至都不是政府的公務員，他對這個社會的觀感不好也不好，我從見到他的第一天就清楚這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
“但現在，他正心甘情愿的去死。
“因為我給他一個保證，他也愿意給我一個保證。
“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之上，有什么東西比貪生怕死、比赤裸裸的現實更值得去交換。
“因為他也信任我。
“我要告訴你們——告訴所有人的是，他不是要拯救世界、他不是要拯救你我，我們沒有這樣的資格，沒有這樣的資格讓一個自私的人用生命去拯救。
“你們可以說這個人是懦夫、是瘋子、是智障、甚至是白癡。
“但他一定是那個最值得信任的人。
“一個比場中絕大多數人都靠譜的人。
“因為他不會看著自己用生命換來的只是失敗。
“我不渴求任何人相信這個人，但你們從未損失什么，因此，我希望你們能給予他最起碼的尊重，從今天開始，你們可以謾罵這個人殺人無算的人，但不要說他是一頭怪物。
“有的‘人’，都做不到他現在在做的事情。
“因為那個人從來不是一個英雄，此時此刻，卻在做英雄才會做的事情。”
李杰重新坐回去，場中卻靜的落針可聞，沒有一個人開口，只有付東山，幾次張開口，最終卻只是欲言又止。
而李杰卻沉沉想到。
這個世界之上總還有那家伙在乎的人。
但他是不是已經意識到了，他除了殺戮與戰斗什么也不會，末日將他磨礪成一頭徹頭徹尾的戰斗機器，卻無法讓他在應對沒有戰斗之后的世界。
而他除了戰斗的能力之外，所擁有的，或許就只是那一條命了吧？
以命鋪路。
李杰忽然想起這個不知道曾經在哪里看見過的詞，感覺心里沉甸甸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或許很有名，或許很多人都知道你，但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或許會有很多人關心死了的你，但只有少數人會在乎你死亡的本身。
那意味著是一個生命永遠的消失。
李杰沉默片刻，微微吸了口氣，才道：“通令準備核武器，標定天空之上的十二發光體和那頭生物設施，一旦我們的推測失敗，即刻對它們發起毀滅性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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