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諸葛步天
秦紫拿著血袋，與輸液設備連接之后，便看向林默握著槍的那只手。
林默深深看了這個人一眼，緩緩松開了手里的槍。
秦紫于是拉起林默的右手，開始扎針輸血。
她這才現，林默的身子已一片的冰冷。
她認認真真的將針管扎入林默的血管之中，沒有看林默，低聲道：“再不處理傷口，你會死。”
林默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兩個字：“謝謝。”
秦紫搖搖頭，什么也沒說，開始為林默處理肩上的傷口。
這個過程里兩個人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林默看著秦紫將變了形的子彈取出來，一針針縫合傷口然后抬起他極端變異的左臂。
秦紫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開始用繃帶一層層包裹那只手。
林默終于忍不住了，他低聲道：“你……為什么幫我？”
“你是怪物么？”
林默道：“遲早有一天……”
“但現在你不是。”秦紫打斷林默，“我為什么要把一個人逼上絕路？”
林默看著她，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女人，真是一種捉摸不透的生物。
徹底處理完林默的狀況，女人直接拿走地上那把槍，道：“槍我沒收了——以后不要總是拿這玩意兒指著別人。
“還有……要殺人前，多想一想。”
林默微微一驚，是啊，他從什么時候開始，突然就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了？
剛剛如果女人真的大喊大叫，自己……又到底會不會一槍打死她？
打死一個僅僅是知道了他變異了的人。
這是末世。
但末世……真的就是這樣的么？
夏蟄看著女護士從里面走出來，知道子彈大抵已經取出來了，遲疑了片刻，便也走了進去，現坐在墻邊的林默都吃了一驚，但看著林默幾乎已經完全被繃帶纏起來了的左半邊身子，忍不住咂舌：“包的根粽子一樣。”
林默正在想自己眼下心態的變化，聽到這聲音微微吃了一驚，扭過頭，看見夏蟄才反應過來，笑著搖搖頭。
“看來秦護士的手法不懶嘛。”夏蟄似乎對之前被林默威脅的事情毫不在意，反而笑道，“打麻藥了沒有？”
林默搖搖頭。
“硬漢啊。”夏蟄調侃道，“我怎么沒在外面聽到你的慘叫？”
林默苦笑一聲，沒就這個亂七八糟的話題說下去，而轉而道：“謝謝了。”
“謝什么謝，互相把一把罷了。”夏蟄干脆在林默身邊一屁股坐下來，“不過，之前在車里，你那樣真的挺嚇人的。”
林默道：“抱歉了。”
“這有什么，你有沒真的干什么……你要是開槍了那才真叫事兒，”夏蟄道，“換做是我，當時也會那么做——那是最穩妥的辦法。”
林默看了他一眼，意識到對方的這句話是認真的。
夏蟄卻已轉了話鋒：“我剛才和洛承瑞嘮了嘮，咱們能走到這兒原來是走了大運——你知道這邊怪物為什么這么少么？”
“怎么？”
“全被江北的軍隊給吸引過去了。”
林默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天龍國際酒店那一晚聽見的隆隆炮聲。
夏蟄道：“咱們要快點出，這片目前是一個名為圣裁會的新興末日勢力的臨時掌控區，沒有怪物的威脅，卻也更危險。”
“圣裁？”林默微微吃了一驚。
“怎么，你聽過這個組織？”
林默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當時在二樓，開槍的就是他們。”
夏蟄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林默受傷的肩膀上，微微吸了口氣：“幾個人？你把他們干掉了？”
“嗯。”
夏蟄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但不知道為什么，沒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道：“看來這片兒真的不安全，咱們最好能夠盡快出城。”
“我沒問題。”
夏蟄道：“中了槍還這么生龍活虎，你要是死了估計我們都活不了——洛承瑞還有一個兄弟，還剩一口氣——你要去看看么？”
林默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從對方眼底看出的是另外一句話。
然后他點點頭。
洛承瑞的那個兄弟還活著，右腿沒了，渾身是血，一只眼睛都被糊住了，躺在醫院的大廳床上，血浸透了整個床單。
但他的血已經止住了，命也吊住了，要是在末日之前真的還能救回來，一條腿沒了，大可以安一條假肢，起碼命能保住。
可這是末世。
夏蟄攙著林默走進來的時候屋里面只有洛承瑞。
中年大叔仍然是一副血人的賣相，隨便扯了個凳子坐在他兄弟床邊上，沉默的抽著煙。
夏蟄和林默沒有走近，只在遠遠的位置看著，同樣沉默不語。
洛承瑞將那根煙抽到一半，又遞進他兄弟嘴里，強笑道：“現在末世啦，煙都成稀缺物資嘍，別說老哥摳門，也就是你這樣了，要是以前，老子半根煙都舍不得給你。”
床上的人顫巍巍的抬起焦黑的一只手，夾著煙，極其艱難的吸了一口。
但也只是一口罷了，他只手就垂下來，也握不住那半根可憐的煙了，掉在地上。
洛承瑞吸了口氣，將那半根煙又小心翼翼的撿起來：“老子的煙你就這么禍害？”
他又將那根煙遞向那個人。
可這一回，那個人只極低弱的說了一句話。
林默他們站的太遠聽不清，可洛承瑞聽清楚了。
他便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左手夾著煙，右手拔出槍來。
空曠得大廳里，他的聲音第一次有些抖。
“都特么恨不得死是不是？就剩我有意思是不是？”他上膛，“也好，都死了，以后也沒人和老子搶煙了。”
他將槍口抵在那具身軀的胸膛上。
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具已半死的人又說了一句什么。
“奉天，你女兒，我記住了。”
他笑起來，然后扣動了扳機。
空冷的大廳里，沉悶的槍聲回響開來。
男人站直身子，將煙甩在地上踩滅。
有光從支離破碎的窗戶外面灑進來，將整個大廳映照的一片金黃。
這是末日的第一個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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