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順帝這幾日即要擺駕回晏京,前宏武帝強霸臣相夫人并誕下皇嗣的傳聞,已在民間盛傳日勝,宮中朝廷慌亂,急需他回去坐陣。
周振威上奏一折,請求將李臣相及家眷留下,案不曾審完,怎允他們離去。
宏順帝二話不說恩準。
這便是壓倒李延年最后一根稻草,他明白,宏順帝在,顧著顏面是不會要他命的,可一旦宏順帝踏出碎花城,他的生死即萬般不由人,周振威會像捏死只螞蟻般的捏死他。
他原不想起反,卻被逼至窮途末路,不得不反。
方雨沐亦心如明鏡,她曉得此時是她做出抉擇的時候,不為情愛,純為保命。
她突然發現,重活一趟是如此不易,她一點都不想死。
一錯不錯瞅著坐書案前看卷宗的周振威,一身藏青錦袍襯得他威武狂悍,容顏卻端得沉穩冷肅,前世鎮遠侯的凜然氣勢已遮掩不擋。
這個男人,這一世竟離她是如此遙遠,無論她怎么追逐拉扯,依舊如天際的星子,只得眺望。
真還不如前輩子,至少他還貪戀她嬌香暖熱的身軀。
“李夫人此次來,有何事要稟?”周振威驀得抬起頭看方雨沐,把她眼中諸多情緒瞧個分明,愛慕?這樣的目光他在巡城時見得夠多,卻都沒這個女人來得瘋狂毒辣。
方雨沐深吸口氣,也不繞圈子,大膽迎上他的眼神,開口道:“我有李臣相罪逆的信箋,朝中跟隨他的眾黨羽及‘神鬼煞’的死士名單。如若可能,我愿把這一切都給你,助你將他連根鏟除。”
“你想要什么?”周振威直截了當。
方雨沐咬咬嘴唇:“我不想死!......你可以娶曹鳳華做二夫人,亦可再娶一次!我實不求你百般憐惜,只要能侍奉你身邊即滿足。”她想了想,壓低聲道:“李延年有龍陽之癖,我的身子除被前宏武帝占過,卻是比曹鳳華干凈許多。”
周振威面無表情的看她略顯卑微的面龐,半晌,突得問:“你前世里可叫秦惜月?流春院一名妓娘?”
方雨沐被他莫名一問,怔了怔,瞬間大驚失色,:“周將軍何來此問?可是聽人說起什么?”
周振威唇角噙起,淡道:“你怕什么?你在晏京鳳棲院名喚秦惜月,替達官顯貴卦算仕途生死,以為我不曉么?你算得精準,想必通曉前世之事,我便任此猜測而已。”
方雨沐心里有些空落,默了默才開口說:“周將軍料事如神,我與你前世瓜葛非淺,感情至深.......!”
周振威不想聽,迅速打斷她的話,蹙眉冷對,嗓音戾氣漸起:“李夫人可曾忘了右都御史邊范城?聽你一席話無端招惹禍事,斷前程不說,邊家嫡女被發配折磨致死。你做的好事!”
“這可冤枉了我。”方雨沐抵賴不認:“仕途前程豈可聽他人枉言,是他自個心術不正,怎怨得了旁人。”
“我夫人被刺客一路從晏京追殺至碎花城,李夫人功不可沒。”見她又欲開口辯解,周振威淡道:“你莫要不認,在碎花城不比晏京,這哪里都有我的耳目,包括臣相府里。你瞞著李臣相指使殺手給莫賀祝私授發傳信,我可打探的一清二楚。你這樣的蛇蝎心腸,我怎敢把你納在身邊呢!”
方雨沐眼里涌出了淚,哽咽泣道:“我所做一切皆都是為了你!你不記得前世我倆恩愛,我卻記得牢固.......!”
“休得胡言亂語什么前世今生!”周振威狠聲打斷,冷叱:“你犯下的一樁樁一件件罪孽,都讓我無法饒了你,只警訓你,若你還有甚么重活一次的機會,可勿要再走今世這條老路。”
“我手上的這些物什你都不要了么?”方雨沐不敢置信,當初周振威為了得到這些,甚至不惜迎娶曹鳳華。
“我曾經需要,可至今時今日,這些都已不重要。”周振威喝命人送她出去。隨即俯首不再看她,
方雨沐腿有些打顫,腦里亂哄哄的,這個男人冷情殘酷,是鐵著心要把她弄死,一絲余地都不給留。
木木走了五六步,她頓住,回頭看向周振威,神情已然恢復平靜,啞著聲音道:“周將軍,有些魚死也誓必會讓網殘破不堪,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要的。”
語畢決絕離去,待她徹底沒了影,周振威才放下手中的卷宗,凝神沉吟,又喚來胡忌低語囑咐幾句,便再不提。
方雨沐才回臣相府,即去正房尋李延年,方至門邊,卻被兩名侍衛攔下。
簾攏內時不時傳出男人喘息低哼聲,她便曉得是怎么回事,隨意在游廊欄桿榻板處坐下,邊等邊看風景。
小院昨一夜風雨,竟是落紅無數,怎么端詳都是一副繁華落盡凄涼殘敗的模樣。
約莫半個時辰,簾打起,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倌人凌亂著衣襟,從里慢慢走出來,看一眼方雨沐,懶的理走了。
“夫人,臣相讓你進去。”一個侍衛過來稟報。
方雨沐這才起身,搖著團扇一步一趨的進了房。
房里燃著龍涎香,味濃郁熏鼻,她在桌案前坐下,李延年半倚在榻上,被褥亂七八糟的,兩個丫鬟立在邊,一個手捧銅盆熱水,一個在替他盥洗。
又進來一個丫頭,替方雨沐斟上滾滾的茶,她耐心的等茶涼,看著墻上那幅名人山水出神。
“你若是來我房中看字畫,我讓侍衛取下送去你房里。”李延年覷著眼看她,話里猶帶嘲意:“聽說你今個去找周將軍了?他可答應留你賤命一條?”
方雨沐抿抿唇,冷冷盯住他,開口道:“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甭笑話誰!我今去打探虛實,周將軍顯然動了殺念,只待皇帝離了碎花城,他總是會尋個理由將你我斬殺。你不早做打算,倒還有閑情逸致在此做樂。”
李延年揮手讓丫頭們退下,自個慢慢坐起,將衣裳穿戴整齊,下榻坐至方雨沐身邊,挺斯文溫和的看她,笑道:“夫人有何良策妙計,我在此洗耳恭聽。”
“我能有什么良策妙計,我說于你聽的,你何時照做過?否則何至于如今淪落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方雨沐黑沉著臉,話中怒意難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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