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定安門。
此時這座古老的城門外,已經密密麻麻聚集了無數清軍,一個個丟盔棄甲搖搖晃晃,甚至走著走著干脆一pi股癱坐地上,就連那些軍官都毫無形象地盔歪甲斜,武器隨手扔掉,和士兵一樣癱在苕溪旁。
“快開門!”
一名清軍游擊站在護城河邊對著城頭喊道。
后面湖廣提督林本植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他終于逃出來了。
兩天時間里他帶著一幫殘兵敗將沒命地跑,終于擺脫了追擊的明軍逃出生天,雖然接下來肯定還得面臨明軍的攻擊,但至少有湖州這座要塞,再加上城里堆積如山的物資,自己不需要再像之前那么跑得跟喪家犬一樣了。
當然,主要是他也跑不動了。
那些明軍長途奔襲能力堪稱變tai,兩天里追得他一刻不敢停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他實在不明白,都一樣是人,都一樣憑著兩條腿,那些附骨之蛆一樣明軍步兵怎么就那么能跑,甚至連他騎著馬都幾次險些被追上。
呃,他如果隔三差五穿戴盔甲背著大包玩十里越野,他也一樣能步兵攆騎兵。
“快開門,湖廣林軍門的大軍到了!”
那游擊不耐煩地又喊了一聲。
然而城頭毫無動靜,別說是城頭了,整個湖州好像都一片寂靜,真得很寂靜,城外看不到一個人,雖然下著小雪,但也不至于一個人沒有,更重要的是,這里是湖嘉防線的最重要節點,這時候明軍眼看打過來了,城里那幾千守軍至少也得開始布置防御向外大量派出斥候才對,怎么一路上一個也沒看見?而且城墻上也沒看見人,就連旁邊苕溪的河面上都看不見一艘船。
這時候林軍門才想起,剛才路過的一個小村子好像也干干凈凈。
“不好!”
林本植猛然一激靈。
他是知道明軍攻破上海正在奔襲蘇州的,但他算計著蘇州的雅布身為全軍統帥怎么著也得堅守一下,畢竟那里還有一萬多人馬,還有堆積如山的物資,甚至還有最主要軍工基地,還有運河暢通的水路,可以說絕對有一戰的資本,不說多了守個十天半月還是沒問題,雅布若堅守蘇州明軍也就不可能越蘇州入太湖。
可他沒想過雅布棄城而逃呢?
他看著筋疲力盡癱坐護城河邊等著城門打開的數千清軍,還有后面丟盔棄甲,拖住各種武器毫無秩序同樣正在走向護城河邊的更多清軍,下意識地吼了一聲:“快起來,離開護城河!”
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幾乎就在同時,城墻上驟然間一聲炮響,緊接著無數明軍士兵一下子冒出了頭,手中步槍齊刷刷瞄準城外清軍,一門門隱藏的火炮也被推了出來,黑洞洞的炮口瞄準了城下。還沒等那些茫然的清軍清醒過來,就如同是火山爆發般無數道火焰瞬間從城墻上噴射而出,子彈和大炮的散彈,如狂風暴雨般砸在辛辛苦苦從杭州一路跑來的清軍中間,一下子整個護城河南岸血肉橫飛。
倒霉的清軍直接炸了窩。
還沒被打死的驚恐尖叫著爬起來就往回跑。
林本植帶著滿腔悲憤同樣調轉馬頭,剛轉過來就看見身后同樣在調轉馬頭的鎮筸總兵雷如腦袋如西瓜般炸開了,而就在同時他身后的水門處,鐵柵欄式的水門緩緩升起,一艘滿載明軍的木船直接從城內劃了出來,而在這艘木船的后面,可以看到城內水面上無數同樣滿載士兵的木船正在向外駛出。
“雅布,你這誤國奸臣!”
林軍門悲憤地仰天長嘯,他哪還不明白,那雅布肯定棄蘇州而逃,然后把浙東所有清軍全賣了。
然而這時候罵雅布也沒什么用了,還是趕緊跑路吧!
林本植也管不了其他人了,催動戰馬在親兵護衛下拼命逃離城頭上明軍火力射程,而在他旁邊那些清軍士兵也在沒頭蒼蠅般拼命跑著,在他們身后的城墻上,明軍士兵以最快速度重復著裝彈瞄準開火的過程,就連一些城里的青壯年老百姓也上了城墻,拿著守城清軍留下的弓箭射向下面,這里面居然還有一些人身上穿著綠營的軍服……
好吧,馮禎親自率領的明軍并沒有血戰湖州什么的。
在他兵臨城下并且城里老百姓偷偷開了奉勝門,直接放明軍小型運兵船進城后,守衛這里的一個綠營副將便很識趣地率軍投降了,作為獎勵他和所有清軍軍官都不會被送去當苦力,而是帶著各自的私人財產愛去哪兒去哪兒,至于他們手下士兵很多家在江浙一帶的,都很干脆地加入了大明的大家庭和明軍一起朝他們本來的友軍開火了。
可憐的清軍這時候其實跑也沒地方跑了。
往哪兒跑呢?
湖州,蘇州這兩個點都被卡死了,中間雖然嘉興可能還在清軍手中,但也變成孤島撐不了幾天了,向南是明軍地盤,向北是八百里太湖,向東是茫茫大海,難不成橫穿天目山區?可就算橫穿了天目山區也沒什么用啊?誰都明白拿下浙東后明軍肯定要直搗南京的,這江南還有哪兒能去呢?
投降吧!
在水門中殺出的明軍沿東苕溪從側翼開始攻擊后,所有清軍都不跑了,他們也跑不動了,從杭州跑到這里早筋疲力盡了,干脆一個個跪倒在旁邊,扔掉手中武器抱著頭等待明軍了,也只有一些旗籍的軍官最后負隅頑抗一下,但緊接著也就被明軍的刺刀捅死了。
“皇上,臣有負圣恩啊!”
順治朝的武狀元林本植站在天塹一樣的苕溪旁,望著自己那些紛紛向明軍投降的部下,忍不住仰天長嘯,然后毅然地把刀橫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不遠處兩名明軍士兵端著上刺刀的步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那標準的自刎動作,并沒有上前阻止。
林狀元看看他們,再看看手中的刀,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最后還是沒能拉那一下子,而是無奈地長嘆一聲,把刀往地上一扔說道:“本官湖廣提督,爾等過來拿吧!”
就在湖州城下林本植全軍覆沒的時候,沿運河一路追擊的明軍也攻克了嘉興,拋棄薩布素率軍逃到嘉興的永州總兵王臣自刎而死,部下綠營同樣幾乎全部向明軍投降。至此楊豐的浙東大反攻勝利結束,錢塘江北十萬清軍除了雅布率領撤往無錫的不足一萬人外,其他或死或降直接全軍覆沒,兩個駐防將軍,兩個提督戰死或者自殺或者被氣死,一個提督被俘,至于總兵副將之類就不值一提了。
并且一舉光復松江,蘇州,嘉興,湖州四府二十多縣,讓大明的龍抱日月旗插遍蘇杭。
“這還不夠,我們的大軍要一鼓作氣直接拿下南京!”
西湖的畫舫上,楊王爺揮舞著拳頭喊道,那表情看上去也是很亢奮的。
不過他說這話已經沒有任何夸張成分了,明軍進軍南京的道路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阻擋,除了剛剛逃到無錫驚魂未定的雅布,這一帶可以說沒有了任何真正有戰斗力的清軍,最多也就是少量綠營雜牌和地方士紳剛剛武裝起來的團練,分散在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城市,多則一兩千少則百八十的,別說明軍的龐大軍團,就是隨便一個旅都能打到南京城下。
而南京同樣沒有多少軍隊。
就算康麻子從周圍拼湊也拼湊不出幾個,駐防八旗在這一帶還有點人馬的也就荊州將軍莽奕祿,綠營在揚州,蕪湖還有點,大概四川云貴等地也還能擠出點軍隊來,但他們肯定趕不上明軍的速度快。更何況這些地方也不安穩,就連湖南都有苗民造反,更別說是這些地方了,打箭爐的土人這些年就沒停下折騰過,那些地方的綠營也是自顧不暇的。
總之就算新任江寧將軍達佳,兩江總督阿山掏老鼠洞,也掏不出多少軍隊來守南京。
更何況他們就算能再湊出十萬大軍又有什么用?
在明軍面前還是要失敗的。
“王爺,東線的清軍怎么辦?”
陳烈問道。
就在明軍浙東大反攻時候,南線的清軍倒是意思了一下,但東線的趙宏燦和岳升龍兩個家伙連動都沒動,坐擁數萬大軍守著戰場看熱鬧,實際上這時候不只是他們,很多江南的清朝地方官員都心思不純了。尤其是杭州,福州,京口,江寧四將軍的八旗軍基本上死干凈之后,康麻子對江南的統治不說名存實亡,反正也不是以前了,如果再讓楊豐打下南京,那整個江南可就真不是他說了算。
這時候那些武將手中的軍隊,好像就有了一些別的用途。
這年頭聰明人可是有很多的。
“去給這兩個家伙送封信,告訴他們,就說我跟他們貼得太近了很沒有安全感,他們能不能離我遠一點?他們如果還在衢州以東的話,我說不定會親自去找他們談談心,要是他們不想我親自上門的話最好到衢州以西去,比如說上饒什么的。”
楊豐陰森森地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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