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并不擔心“初覺會”去找泰玉。相反,他很期待,“野心家”式的期待。
要在地球時空復刻“尸骸叢林”或曰“孽夢國度”,做相關大型試驗,現在條件還不具備,需要繼續從“初覺會”那里找靈感。
比如,“覺者”究竟是指什么?
為什么可以借用“覺者”,導出利用夢境虛妄之力?
從“半張臉”與他的坑爹同伴交流依稀可見,“覺者”好像是久遠之前就存在,自愿或是后期“制作”出來,存入“尸骸叢林”深處……又該怎么做?
想解答這些問題,必然需要與“初覺會”做進一步接觸。
然而這組織似乎超級低調,明明所行之事,對于“中央星區”份屬禁忌,“萬神殿”似乎還不是特別清楚,這就很厲害了。正是這種謹慎規避的態度,使他們發現了覺者力量“失控”的問題后,迅速清除掉了外界一切痕跡,躲開了天淵靈網的搜索,甚至不惜中止“尸骸叢林”內部的自檢。
也使得非常不靈活的“笨蜘蛛”,同時躲過了“天淵靈網”和“尸骸叢林”的雙向排查。
這很幸運,但一切只會是暫時的。
“萬神殿”不會允許勢力范圍多出一個高端隱秘組織,“初覺會”也不可容忍根本重地出現不可測的異常。
目前來看,“萬神殿”或者說其中某些人,多少有些投鼠忌器,沒有大張旗鼓搜檢,而是通過義鴉、屠前間接找尋。但“秘礦教派”朝暉、石鴻等幾個關鍵人物線索一斷,重新連接到泰玉,不確定還要多長時間。
至于“初覺會”,現實世界的線索擺在那里,以他們的行事風格,謹慎且果斷將泰玉處置了,也很正常……
那又如何?
真正作為羅南耳目的“笨蜘蛛”已經部分滲透到“尸骸叢林”中。泰玉這個人也好,“吊墜”也罷,不過是一個殼子,雖然混化了多個人格記憶的“殼子”,是很不錯的載體,也很有發展前途,卻也不是不能舍。
處置了反而方便另起爐灶,更別提處置過程中可能窺見的其他信息。
“笨蜘蛛”正快速適應如何在“中央星區”生存,里面當然有些運道,但那份本能,仍是可畏可怖。
但也要多方映照,相對客觀:比如“尸骸叢林”外圍,那些破爛飄蕩的“蛛網”是怎么回事兒?那般典型的形態、類似的性質,由不得羅南不多想:
“六天神孽”也曾對“初覺會”下手?但失敗了?
“初覺會”能夠在“孽劫世”末期那樣的大動蕩中維持下來,并輾轉在紅硅星系這邊生根發芽……也未必只這一處,必然是有不凡能力的。
“笨蜘蛛”成功藏匿一時,未必能撐太長時間,這么一個不知長短的“窗口期”很重要。
羅南不免有些疑慮“次序”問題:
從“半張臉”那個坑人同伴最后行止來看,“初覺會”的中高級人員,多半還是在星際間活動,宜居行星只是他們發展會員的新手村。這種情況下,一時間對泰玉這邊,多半也是鞭長莫及。
別等到“尸骸叢林”自檢完畢,清掉了“笨蜘蛛”,泰玉這邊反而落在后面,那就真是斬草除根了。
應該加個速,最好是主動往“星環城”靠一靠,也激發一下泰玉這個“殼子人”的潛力——多重人格記憶、多重力量源頭映射混攪而成的模糊云團,受“幻魘”或“夢神孽”的框架驅動,極限在哪里?
羅南視線又轉向詭譎“尸骸叢林”的投影,看它們在“熔巖瀑布內層”的昏蒙空間里繚繞云霧。隨意念變動,又整個翻轉,轉化為半透明帷幕下,圍繞紅巨星轉動的行星系。
視線聚焦在其中唯一顆宜居行星上。
在那里,異常明亮的“伴星”,正不遺余力地搶奪眼球,卻總是將軀殼半隱藏在宜居行星的陰影之后,以低耗能方式,抵擋這個星系格外強勁的恒星風,兼顧供能轉換,非常經濟。
問題是,在這顆“伴星”上面生活的人,才是掌握這個星系最大份額資源的群體。
奇美街防線上,難得有看到夜空的機會,泰玉注視天際仿佛隨時會傾墜下來的“星環城”,長時間出神。
苦昱靠近,哼了一聲:“你發什么呆呢?”
泰玉低聲回應:“宇宙間各個社會架構、利益分配模式似乎都差不多,是遺傳種的劣根性決定呢,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你要和我討論政治學嗎?”苦昱哧笑,“非專業人士問出這種貌似終極的初級問題,我會默認是思維深度欠缺……”
苦昱自認是眼里揉不進沙子的人,主動搭理泰玉,還是比較認可這人的專業能力的……雖然有點兒不務正業,有這么一手機修技術,去當什么健身,啊不,體術教練!
看泰玉仍從“星環城”那邊脫不開視線,他皺眉再提醒:“現在不是感慨利益分配的時候,是無中生有,創造利益的時候。”
泰玉終于轉過臉來,問了句:“你是政治學專業嗎?”
“不,并不是。”苦昱深吸口氣,“我的意思是,第一波出去的偵察設備全下線了,我們需要抓緊時間補充,同時更正缺陷。對面一直在收縮,防護卻很嚴密,我們需要微型或隱形架構,或者別的手段。”
雖有面甲隔絕,泰玉還揚起聲調,表達驚訝之情:“你為什么會考慮第二波?畢竟已經遠超出奇美街防線的范圍,之前這波偵察已經很勉強了,再來的話,成本事由這關我們就過不去,后勤部門不會認可的……”
苦昱將整幅面甲都壓過來,表示“盯視”的動作:“我認為你有辦法。”
“你認為?”
“你給那個尉官安排的就不錯……當然,我無意細究,主要原因在于,我讓你改造設備時,你就說獲取直接證據可能性低,間接判斷更加現實,而且有過合理化建議。”
“可你仍然選擇了直接方案。”
“現在我已經轉向間接方案了。”苦昱說得理所當然,隨即又道,“事后我向學校遞交實習報告和優秀戰例說明的時候,會給你一個‘協作署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