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地下洞窟內，羅南忽然開口：“萬院長，‘中繼站’里面，摻了一些太空艦艇的功能區，你是知道的。”
萬塔院長“嗯”了聲。
羅南繼續道：“那種功能區，加以小型化……有圖紙有技術，也有類似于‘物化印板’這樣的工具，你手搓一艘可以星際航行的飛船要多久？”
這問題有點兒荒唐，萬塔卻基本可以理解，很認真地想了想：“有技術儲備，剩下就單純考驗工藝和資源，我只能說，我有信心做出來，但可能要花三十年、五十年。”
二人這一輪問答，關鍵不在于花多長時間，而在是否可行。
羅南考慮的是，梁廬有“隱默紗”這一工具，可以出入“內外地球”，偏是留在此地，與李維等人拼死拼活，是何緣故。
他想到，貼靠在“日輪絕獄”邊緣的那艘破爛飛艦，大概率是梁廬的座駕，受限于“載具”，來得去不得，是有可能的。可堂堂“造物學派”的大師范，不至于受外物所限。
萬院長的回應，是頗有力的證據。
羅南又想，可能是“造物學派”理論和修行方式，不太支持單純的靈體出游？還有就是外邊有“開墾團”鎮守，他們對“外地球”只知道扔核彈，可對梁廬，是否有其他手段，并不清楚。
試驗項目完成之后，羅南便讓蛇語回來，看著“隱默紗”穿過“時空瘢痕”，自然調整狀態，輕易跨過高壓熱熔區域，披在地窟內的蛇語軀殼上，形神框架重歸于常態。
羅南眉頭皺了下。
蛇語很快睜眼，抬手稍碰面頰，又在臉上搓動，扯下面部的“隱默紗”，正要開口，旁邊萬塔院長輕聲道：
“稍等，手上的距離感是不是有些問題？”
蛇語微怔，看向羅南。
“不只是距離感的問題，形神框架協同不太好，試驗前沒有這情況。”羅南一直開著“諸神法眼”，全面監控蛇語形神框架滲及的“物質層”“過渡層”“法則層”細節，所見要比萬院長更深刻，稍稍沉吟，他發出指令，“你重新戴上試試？”
蛇語毫不猶豫，依言行事。
十來秒鐘后，不只是羅南和萬塔，蛇語本人也感覺異樣，她掌指伸握幾輪：“好像形神框架有微調，氣機其實是更流利的……是隱默紗？”
萬塔認真觀察一番：“協同方面正常了，但和之前有細微差別。”
“形神框架與這方時空更契合了，但不是好事。”
“哦？”
“地球都分了‘內外’，搞不清楚虛實真幻，好像個酒蒙子，契合它有什么好的？”
羅南的表述其實有些保守，在他看來，剛剛蛇語靈體披著“隱默紗”，在“內外地球”一輪出入，其靈體架構明顯與破爛神明披風的勾連更密切，而等到形神框架整個地完成了調整適應，這個趨向就更明顯了。
按照羅南的自定義，這就是明顯的“幻魘化”。
只不過，羅南是在保證自我邏輯的前提下，嘗試“幻魘化”，以奪取破爛神明披風的控制權；蛇語這一輪變化，大都在懵然不覺中發生。
“隱默紗”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往生之門（實驗）”的特殊時空架構，當然也有參與。
按照這個過程，那處“時空瘢痕”，就像是特定的熔爐或鍛造機，“隱默紗”則相當于模具——特殊環境下調整為那個模子，甚至將時空規則塑造的力量留存一部分，又用到蛇語肉身之上。
羅南的判斷很負面，“試驗操作員”蛇語卻算淡定，沒什么表情。
之前大半年時間，她經歷了太多場“試驗”，生生死死都不算什么，早已麻木了。她甚至主動詢問：
“要不嘗試實體再試一遍？”
“讓我想想。”
蛇語的“幻魘化”給羅南開辟了新思路，他回憶早前“真·靈魂教團”的跨界人員，還有余勇等早期“逃亡者”的形神框架，包括金不換這種短時間進出的人員，卻因缺少前后對比，難有結論。
而且以上這些人都是在“太陽非常周期”中、在“往生之門（實驗）”開啟的時候過來的，這是個非常重要的變量。門戶不開，強行跨界，等于是主動趨向“夢神孽”的力量，受其浸潤干涉，也可能受到更深刻的規則法度影響，這一因素必須考慮進去。
另外，蛇語在過去半年中，被羅南以“入夢法”等手段，強拉去做試驗，已然深受“夢神孽”力量作用，其狀態未必典型……
面對這類問題，羅南已經有了定式，就想著以蛇語“幻魘化”結果為參照，再結合文慧蘭、柴爾德、余勇這一波“跨界試驗”人員，包括袁無畏那家伙的情況，形成過濾條件，先在“內外地球”篩上幾輪再說。
唔，如今有“諸神法眼”提升眼界，另有“無等神力”為體系參照，他設計的“全球生命體系模型”也該再做修正，在“參照線”“生命年輪”等標準外，也看看全球生命的“幻魘化”程度。
羅南沉吟之時，萬塔又輕聲提出意見：“先考慮土壤和水源成分，才輪得到花木和鳥獸魚蟲……時空架構和規則永遠是第一位的，也許我可以試試？”
“嗯？”
“我想去‘外地球’看一看，利用‘隱默紗’實體跨界，親身體驗；更重要的是看看那邊的時空環境，修正‘地震儀’的參數。”
羅南搖頭：“看太陽非常周期的情況，這個‘門戶’距離開啟也不差幾天了，沒必要這么急。”
其實他是擔心，以“造物學派”的邏輯，一旦“幻魘化”，可能會更糟糕。“測驗時空”那邊，靖冥機關特有的“食夢人”路徑，一半夢神孽，一半造物法，好用是好用，死亡率卻是居高不下。
萬塔已經開始用更全面的“內外地球”視角來看待問題，又問一句：“對面的‘開墾團’，對這一方時空怎么看？”
“怎么看不知道，但行為模式是保持距離，少有接觸……唔？”
羅南忽然想到，這種模式，算不算“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