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管中心的大樓真的在搖晃了。
大樓上幾乎所有的玻璃都爆碎掉,熱風卷著大樓里破碎的辦公用品還有一些殘肢斷臂、碎肉殘渣,飛落如雨。
就在這地獄般的景象中,“叛執政”的身形破窗而出,寬大的風衣化為片片燃燒的“蝴蝶”,其高挑身形卻是憑空轉向,避過身后如雨般潑灑過來的金屬射流,朝著上方飛縱。
大樓每個窗口都在噴吐火力,追逐她的身形,誓要將她撕成碎片。
除了智管中心之外,隔壁的高能中心也是如此。
大量的機械作戰平臺從那邊洶涌奔走而出,對著夜空瘋狂發射火力。
而在這兩棟大樓上方,銀白劍塔通體放光,那是能量奔流運轉的外化,其周邊空氣都變得黏稠滯重,形成了無形的漩渦,這是直接攪動了“淵區”,借用其上無序奔騰的風暴湍流,形成對目標的強行壓制。
“開墾團”在地球設有1200個分區,每個分區都有至少一部像銀白劍塔這樣的“核心監控”設備。彼此之間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八百公里,而在這八百公里區間內,又會分布有相當多的輔助設備,由此形成一張彌天蓋地,直指淵區的監控網和干涉網。
其中,各大區的“核心設備”又是核心中的核心,其監控范圍和干涉強度,則又遠在其他分區設備之上。在極端情況下,東八二四區的這座銀白劍塔,是可以將分布在四、五十萬平方公里區域內的所有“核心設備”全部整合,形成全面覆蓋的“天網”,局域性壓制這個區域內注定有限的“超A類目標”的。
當然這需要較長時間的“前搖”,需要一定的權限條件……
可這回,它注定做不到了。
就在淵區湍流干涉周邊虛空,使空氣黏稠如油脂之際,斜刺里一道熾白光焰,裹著雄壯人影,從黑暗夜幕中閃現,如流星飛墜,直楞楞撞向銀白劍塔中段。
熾白光焰先一步與周圍黏稠的空氣摩擦,瞬間擦燃起大片烈焰,焚盡了周邊的空氣,也以強橫的手段掃清了銀白劍塔周邊一切可能的阻礙,幾乎沒有任何停滯,重重撞在高塔側面中段,同樣也是其能量運轉作用的臨時節點。
悶爆聲起,熾白光焰包裹下,那個頗是雄壯的人形直挺挺向側下方砸下去,砸穿了智管中心大樓的側壁,但轉眼前又從另一邊飛躥出來,帶起了大片火星煙塵,以及大小不等的碎片。
熾白光焰略有黯淡,卻仍然奪目,如一道流光,逆向飛入夜幕云端。
至于之前吸引了銀白劍塔全副壓制力量的“叛執政”,則已經無聲無息消失在黑暗中。
倒是銀白劍塔這邊,有那么幾秒鐘,通體光芒流動甚至更加絢爛,但很快,光流錯亂,秩序全無,而其整體順滑的線條,就從剛剛被撞擊的中段位置,開始扭曲、彎折……
這個趨勢不可逆轉,因為造成這一切的不止是外力,包括被外力擊中運轉關鍵節點而失序的能量光芒,就在它結構內部肆意奔走、破壞,在其堅固的金屬架構上炸開一個又一個裂紋、孔洞,部分甚至在燃燒,然后,倒塌不可避免地到來。
相當一部分劍塔結構,砸中了幾乎是正下方的智管中心和高能中心,本就殘破的智管中心主樓幾乎要崩潰了;高能中心整體框架還好,但天降橫禍,樓里院中之前還有些“隔岸觀火”心態的人們,猝不及防之下,亦是多有死傷。
就在這混亂的局面下,隱約還有“十二”溫柔又飄忽的聲音:
“鎖定‘超A類’目標,匹配為‘汪勇’……重新標識,標識為‘汪勇一’。”
“任務目標:抹殺。”
“任務中斷……申請提級處理。”
北岸行政辦公區的火光和煙塵,在夜色中緩緩飄散。
距離不是太遠的CBD區域某個高樓天臺處,羅南站在樓體邊緣,俯視正處于僵直狀態的城市。
東八二四區的中心城區,明顯沒有反應過來。
指揮中樞崩掉,影響又基本限定在行政辦公區,哪怕高層亂套,這座說不上特別繁華的城市,仍然在夜色中,按照既定的方式運轉。
強大的慣性,但又是脆弱的表象。
標志性的銀白劍塔倒掉,人心不可避免在騷動,沒有感覺的,只是還沒有察覺而已。
“呦,剛剛那一撞,真果斷。”
武皇陛下從天臺的陰影中走出來,她的風衣被高密度金屬射流轟爛,自然是扔掉了,此時深色內襯衣物好像融入夜色中,只有素白面容,清晰呈現。
她笑吟吟地走到羅南邊上,在高樓邊緣站定,看了看表:“凌晨零點零一分,約定好的奔現時間現在開始……此前就算贈品了,想好去哪了沒有?”
羅南沒有扭頭,只笑了笑,保持沉默。
武皇陛下也沒有再說話,陪他一起觀睹夜色中的城市及周邊聚居區。
江水穿城而過,將城市裁為兩半,雖是半夜,城市還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北岸行政辦公區的火勢更是漸大,燒穿了一部分夜幕。側面烏沉的海灣劃定了邊界,好像都市錯落的燈火都要流淌進去。
兩人看了很久,看著北岸那邊的混亂向著周邊區域蔓延,比起可以目見的情況,無形的電波在城區上空交錯回蕩,將相應的信息傳達到城市各處,也引發了更多的騷動。
小偷、強盜、野心家開始活躍,但目前也只是一點點,更動亂的還是人心,只需要一段時間來醞釀顯化。
就這樣站了快兩個小時,羅南終于開口:“是不是‘外地球’所有的地方,都是這一套?”
武皇陛下“嗯”了聲:“應該差不多吧,但只提‘外地球’就不對了。”
說著,她看向身側這人……的另一邊。
羅南靈魂投射的虛影,騎乘在“魔符”之上,又似與之相融,在夜空中懸浮。
這種狀態下,對人心欲望的把握更加敏銳。
武皇陛下的視線在“魔符”處掃了眼,淺淺而笑:“是不是覺得太容易了?你只是稍稍‘調動’一下,十二大區的最高層差不多就崩潰掉,‘開墾團’安排的治理中樞便已休克,秩序的崩潰這么簡單……這就是人類,這就是遺傳種,這就是遺傳種構建起來的世界。
“敏感、脆弱、又飄忽,就像是荒野上的蒲公英。過火則化灰,雨落則低伏,堅信必將乘風而起,可風力又哪有定數?
“那些總以為有什么根基、原則的頑固之人,就這樣無所適從,也因此,他們才更向往永恒。
武皇陛下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奔放,她大笑起來,張開雙臂,擁抱著夜風。
風衣毀去了,夜幕便似她的披風。
“哪有永恒?若有,也只是永恒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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