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純這段時間很苦惱。
不是因為高文福大執政官回歸湖城,權力場上氛圍微妙;也不是因為“渾敦教團”全面改革,各種利益難以權衡。這些麻煩和問題固然沉重,但只要他上面是那位“在世神明”,只要“大金三角”舊的利益格局加速崩塌,“安夏線”乃至“大十字切”繼續攪動風云,他這邊面臨的壓力,也只是邊邊角角,不足為懼。
真正讓他苦惱的原因只有一條:大BOSS交給他的最重要任務,渾敦教團體系按照“十二國”分類拆解重構,幾乎毫無進展。
體系設計得再好,技術層面的問題沒法解決,哪怕這幾天他把“百峰君”各個山頭跑遍,扯著“渾敦教團”中高層開了一場接一場的座談,大家還是懵懵懂懂,難有領悟。
說白了,他這個領頭的都心中沒譜,怎么能指望下面的搞清楚問題所在。
至于真正能拿主意的那位,鄧純也壯起膽子聯系,可回復也是有一陣沒一陣,不確定是不是哪兒惹他了,又或真的沒有時間。
屋內客廳,老藥也是愁眉不展。
“由物及人”的思路沒錯,但各個山頭的性質無法明確歸類,接下來綠區、藍區、紅區的權力調整也就停滯了。他作為體現羅先生意志和權威的關鍵棋子,拈在手里,拍不下去,難免尷尬。
此時,門鈴響起,有人前來拜訪。
鄧純以為是文慧蘭,他們約定好,今晚要面對面研究二十多天來遇到的那些問題難題,準備以文字材料的形式,匯報給大BOSS知曉。論文筆,鄧純和老藥加起來,都要被文慧蘭甩二十條街,所以哪怕鄧純再怎么不舒服,今晚上也要笑臉相迎。
到門口,還沒去碰門把手,鄧純眉頭卻是一皺,心頭發緊。
因為這段時日與“渾敦”久處而穩步增長的靈覺告訴他,外面有人,卻是空洞縹緲,摸不清底細,絕非文慧蘭……
他往后退了一步。
外面那位,應該也感受到他,主動打招呼,隔著門板,聲音輕巧透入:“你好,鄧純先生么,我是北山雪繪。溫青前輩在嗎?”
溫青?
啊,是文慧蘭那娘們的藝名!
還有,北山雪繪這個人名……
鄧純忽然想到是哪位,不敢怠慢,忙打開門,對外面一身輕便休閑服飾的佳人露出笑容:“啊,原來是北山女士,請進,請進。”
熱情迎接之余,他心里吐槽:感覺一腳踏進娛樂圈,但都是退圈的阿姨輩了……
這話當然不敢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這人的身份,且在中繼站見過幾面。這位明面上身份是阪城那邊已息影的明星,其實是那位年輕神明的心腹……俘虜?里世界知名的咒術師蛇語,資料上的心狠手辣之輩。
鄧純再確認一遍,門口的確實是北山雪繪,她如今是攻擊性較弱的明星模樣,精致柔美,與蛇語的真容有一定的差別,就是有點兒像,但絕不會認成同一人的那種。
很奇怪,感覺多此一舉。
這時候的湖城,起碼有一半已經是那位年輕神明的模樣,如鄧純這般人,更是恨不能立刻匍匐到那位腳邊,甘為忠犬,偏還沒這個機會。她又何必再偽裝呢?難道年輕的在世神明更喜歡這張臉?
胡思亂想地迎人進來,但還沒關門,文慧蘭也到了。
兩位美貌女士登門,鄧純一點兒也不開心,知道自己又淪為了被傳達精神的終末執行人——北山雪繪到這兒來找文慧蘭,他作為主人卻毫不知情,很顯然上面的信息流壓根沒從他這里過。
果然,不出所料,四人會議開始后,還是由文慧蘭解釋:“羅先生知道我們在‘十二國’分類上陷入麻煩,正好北山女士近期要配合羅先生做一系列閉門實驗,所以在實驗開始前,專程過來收集相關的問題和數據……鄧主管,這些資料是在你這里。”
“啊是的,我都做了記錄。”話說半截,鄧純窺見老藥在旁邊,忙又補充,“老藥也記了好多,都在我這兒匯總,可以隨時拷貝。”
北山雪繪搖頭:“相關數據直接轉到中繼站即可,由于實驗環境限制,數據不好傳導到那邊去,我主要是記憶一下類目,還有一些典型問題。另外,這次實驗需要對渾敦教團運轉機制有較深入的了解,我也要抓緊時間補課,有些問題,可能問得粗淺了,請不要介意。”
“啊,不會不會。”
這樣說著,鄧純卻是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如果需要這個基礎,我也可以啊!這種實驗,難道不應該從渾敦教團的資深人士中選拔嗎?相比之下,除了不是美人兒,這個圈子里沒有人比我更合適啊,連老藥都不行!
眼前這位,還是俘虜來著……
也是由于心緒激蕩,明知道不該多嘴,鄧純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不知是什么樣的項目?與渾敦有關?”
“也許,我也不清楚。”蛇語的回答毫不意外,最后卻是露出似冷譏,又或自嘲的笑容,“可能是新的游戲場景吧。”
或許是緊張到了頂,井秀心情竟漸漸平緩下來。主要還是因為接下來沒有再發生什么事,滿載四人的行駛轎車順利駛入城區,融入到滿城燈火之中。
到這里了,井秀才想起,后座上那位何珊女士,好像并沒有告知他們應該把車子開到哪里去,唐立也沒有提,朗金更沒有問。
車子繼續在城區道路上行駛,速度依舊平穩,看行駛方向,應該就是唐立所在的高檔住宅區,下午接人的時候,井秀已經去過一趟。后座上那兩位,仍是你一杯我一杯,聲音越聊越低,距離越挨越近,也都沒提出異議。
雖才晚上九點不到,雖然高樓燈光輝煌,但街道上其實已經沒什么車輛行人,相當開闊,前車后車仍然看得清楚。
井秀的注意力又往外傾斜,持續與朗金溝通,通報那三部從山上一直跟到這里的可疑車輛的位置,以及通過回波查探的內部人員數量:
“目前確定的應該有九個人,人多勢眾哦。”
朗金只回“收到”,直至來到住宅區邊上,正門與車庫分界處,他才輕聲說了句:
“唐總,快到了。”
隔了兩秒,唐立才說話:“要么說,酒逢知己,總難盡興。我和何女士回去再喝點兒……你們呢?”
他這樣講,何姍并沒有反對。
于是朗金回應:“我和井秀回家,車子給您放在車庫可以嗎?明天培烈有一個評級測試,早上沒法過來。”
“你開車回去就行,我上班還不容易?”
“還是留下吧,怎么都方便。”
唐立大概也是想到了,今晚何姍還要在家里喝酒,于是改口,揮揮手:“行啊,我給你個權限,你放到車庫里去,然后就叫輛車,負責把井秀送回家,紳士一些……我們嘛,下來走走?這里環境肯定比不上郭議員那個直升機山莊,但也還好。”
何姍爽快應聲,尾調上揚:“好啊。”
于是唐立放下杯子,開門下車,又很殷勤地繞到了另一邊,給何姍開門。
后座上那位疑似的“山川女士”,好像真的有點醉了,呼吸都變得沉重了些,將杯子放在中間承托上的時候有些不穩,酒液在杯子里面晃蕩,還灑出來一點點兒。
而這時唐立已經把門打開,伸手攙著她走下車。
后面有車經過,燈光在何姍套到小臂的金屬絲網手套上劃過,閃爍出青白冷冽的光芒。
何姍本人卻是微微踉蹌,半身依靠在唐立懷中,那模樣,讓井秀都想幫她報個警了。
唐立與何姍差不多是摟抱在一起,進了住宅區大門。
等他們身影消失,朗金才駕車駛入地下車庫,繞了一圈兒,很熟稔地將車子停在一處雙車位車庫中,這里已經停了輛小坦克般的大型越野車,行政轎車看上去還沒它一半高。
“這是唐總的車庫。”朗金順口說了一句,“旁邊是他的私家車,以后路上碰到要認得出來。”
“他這不是有車嘛……”井秀想吐槽來著,可話到半截,臉色變得嚴肅,“然后呢?”
朗金瘦臉轉過來:“你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開什么玩笑,我們現在是搭檔好吧?”井秀一巴掌拍在朗金肩膀上,“主任,你可不能隨便使喚人再扔掉,那可太渣了。”
她說得夸張,朗金臉上卻沒有笑容,想了想,方道:“那我們上去。”
“呃,我們沒權限吧?”
這種一梯一戶的大平層設置,沒有權限連電梯都進不去。
“權限他給了。”朗金說著,關閉發動機,打開車門,徑直下車。
井秀緊跟著下來,疑惑不解:“不是只送車庫……呃,當我沒問。”
在朗金注視下,井秀覺得自己像個傻子,這肯定是那兩人私底下有溝通啊。
所以……所以井秀真的緊張起來了。
“真的是山川女士?你們已經確認了?搖人了嗎?”
朗金并未直接回應,一邊往電梯那邊走,一邊詢問:“那三輛車,還能確定位置嗎?”
“兩輛從門口開過去了,不知道會不會繞回來;一輛就停在路邊。不過這種高級住宅區外圍,他們如果沒有對應權限,最多五分鐘就會被清走的……所以,這些都是山川女士的手下?”
朗金“唔”了一聲:“不確定。”
“咦?”井秀眨眨眼,又問:“支援到了沒?”
這次朗金很爽快搖頭:“沒有,沒叫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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