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島。
陽明山,半山。
壽宴已經結束,陳家別墅內,菲傭和工人們正在打掃,陳家子弟們有的已經離開,有的則聚在后院說笑聊天。
書房內。
麥小余已經走了,只剩下陳家父子四人。
老爺子靠在沙發上,雙目閉合,手中把玩著一顆石子。
那是麥小余最后放在棋盤上的石子,和刻有“陳”字那顆一般大,但是上面很光滑,沒有刻字。
陳家三兄弟則是圍在棋盤四周,緊緊盯著棋盤上的局面。閃爍的目光,顯示出內心的震驚。
麥小余白手起家不過幾年,萌人經營的風生水起,經營出一片廣闊天空,其能力自不必說。
單從企業運營能力方面考慮,港臺兩地二代中佼佼者之一的夏洛峰,和麥小余相比也是旗鼓相當,而且夏洛峰還占了家族優勢,人生起跑線上就贏了一大步。
可是看看棋盤上的棋子落位。
不梳理不知道,一梳理嚇一跳。
幾年間,在麥小余看似不可理喻的“瘋狗”亂咬中,不知不覺中形成一張以萌人為中心的關系網……他可是從零起步,毫無背景可言的!
這份心機,這份城府,這份眼界,這份布局,這份手段……不能不令他們震驚。
更令他們震驚的,是今晚麥小余的應對。
老爺子憑借暗中調查來的相關信息,豐富的經驗閱歷,以及數十年練就的敏銳嗅覺等,才梳理出這盤棋局,今晚跟麥小余攤牌。
而麥小余同樣準備了石子,而且是今晚才從陳家后院撿來的,一番布置下來,竟然與老爺子的棋局相吻合……
巧合?
成功的商人從來不信巧合。
排除巧合后,解釋只剩一個——麥小余今晚也想用同樣的方式,跟老爺子攤牌。
兩人的套路竟然一模一樣!
難道他跟得上老爺子的思維模式?
還是說他早就料到老爺子會用這種方式攤牌?
他才多大!
三兄弟中,陳向西略顯跳脫。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沒有翻開的棋子上面,沉吟片刻身后就要翻開,想看看是否真如麥小余所言,下面沒有半個字。
“老三!”
陳向東打掉了他的手。
不是陳向東不想看,而是家有家規,陳家家規森嚴。
聽到動靜,老爺子睜開眼,嘆道:“不得了,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今晚讓我大開眼界啊。”
“父親您不生氣?”
“生氣?他送我這么大一份壽禮,我為何生氣?”
陳向南關心的,是女兒陳僑恩的婚事:“父親,喬恩和他的事……”
“算了,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做主好了,毋需強求。而且他那種寧折不彎的性子,如果妥協了,我反倒該起疑了。”
陳向西瞪大眼睛。
當年他從美國留學歸來,身上沾染了太多西方習氣,被老爺子敲打過多次,太清楚老爺子的脾氣了。
什么“年輕人的事情自己做主”,認真你就輸了。
陳向東兩個兒子的婚姻,全是老爺子指定的,誰敢反對?
當初他為了說服家里接受柳芊芊,嘴皮子差點沒磨破。
如今因為麥小余,老爺子的決定說變就變了……
陳向東也覺得老爺子太過重視麥小余。
以前就夠重視了,想要把陳僑恩許配給他;現在更重視,被他回絕后,居然就這么算了。
陳向東略一沉吟,說道:“父親,我承認他不簡單,有今天的成就也絕非偶然。但是,他做的這些有用嗎?難道他真的以為,憑借這些布局,就能對付擎天?”
擎天是巨賤。
巨賤的威力不僅僅在于本身的龐大,還在于更加龐大的人脈關系網。
萌人經營數年,麥小余能經營出這樣一份關系網,擎天成立多年,難道會沒有?
說句不客氣的話,擎天人脈關系網跟萌人的比起來,只會更加龐大!
麥小余當年可以憑借華龍影視的幾家股東強吃唐朝,那是因為唐朝弱,但是擎天不同。他要是想故技重施,以同樣的方式對付擎天,不啻于癡人說夢。
且不說那幾家是否會答應,即便答應,以為擎天沒朋友啊?
到時候都動起來,極有可能在資本市場上掀起一場風浪,國家監管部門搞不好都會出面干預。
有穩定才能有發展,穩定壓倒一切!
正是考慮到這些方面的因素,陳向東才會認為,麥小余的心機城府布局手段雖優于同輩人,但受限于出身背景和年齡經驗等因素,眼界層次不夠高。
就像棋盤上的布局,其實對擎天構不成什么威脅,最多只是自保,讓擎天無法碾壓萌人。
老爺子抬起眼皮:“翻開那枚棋子。”
陳向西早就想這么干了,立刻翻開棋盤上唯一倒扣的棋子,驚呼道:“真的什么字都沒有!”
“是啊,他說對了。就像向東說的那樣,他的布局自保有余但無法威脅擎天,所以這枚棋子是空的,因為我也想不通,他此番布局目的何在,今晚才故意試探。”
“他看出了我的試探,說明他并非向東說的那樣,眼界層次不夠高,而是我們沒看出他的路數。就像今晚,你們誰能想到,他來參加壽宴,是想找我商談合作?”
陳向東三人不語。
他們也都看出麥小余有心商談合作的用意,要不然不會在后院撿了一堆石子。
老爺子掃了他們一眼,喝了口茶,捻著胡須又道:“向東,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野草理論嗎?”
“父親,我記得。”
“記得就好,回頭給你的兄弟還有子侄們講一講。知道他身上,比你們多了什么嗎,殺,伐,果,斷。”
老爺子一字一頓的說出最后四個字,陳向東三人同時一震。
“這個怪不得你們。創業靠拼,守業靠穩,而穩定是主旋律。你們行事必須考慮家族的安危,不可太過偏激,但是他不同。”
“他是野草,是草根,無所畏懼。如果不拼,沒有今天的萌人;如果不狠,會引來諸多覬覦;如果不極盡算計,必定逃不過被并購的下場。再加上和擎天的恩怨,巨大壓力下,終是造就出這么一個奇葩。”
老爺子說完,又喝了口茶。
待到他放下茶杯,陳向東才開口說道:“父親,您的意思是,答應跟他合作?”
“先讓向南那邊試試深淺。他慣于劍走偏鋒,雖未嘗一敗,但我還是不放心。唉,老了,老了啊,若是放在以前,我必定不會這么多顧慮。”
“父親您還年輕著呢,主要是您需要考慮大局。”
“算是吧。向南,他不是說要拍兩部好萊塢大片嗎,你和向西留心一下,將來合作的時候,投資方面不需要任何顧慮。”
陳向南和陳向西應下。
老爺子又叮囑一些別的事情,忙完已經是凌晨了。
“你們還有事嗎,沒事我要睡覺了。人老了,精神不濟,熬不得夜啊。”
陳向南問道:“喬恩今晚去酒店住了,我要不要讓人找她回來?”
“我說過了,喬恩和麥小余的事情,由她們自己做主,你們不許干涉。我就不信,我陳家孫女,還比不上一個草根出身的戲子!”
“麥小余也是草根出身……”
陳向西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父兄三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他的身上。
老爺子面無表情:“你說什么?”
“哈哈,沒,沒說什么。”陳向西撓頭打哈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父親您剛才說麥子極盡算計,我也覺得他很狡猾,那他會不會早就猜到靜曉跟咱家的關系?”
老爺子手一抖,胡子揪掉好幾根……
此刻的麥小余已經回到酒店,是陳家為遠來賀壽的賓客準備的五星級酒店。
洗完澡出來,眼瞅已經過了零點,陳僑恩還趴在窗前看夜景,他問道:“你不回家嗎?”
“明天要趕回劇組拍戲,今晚我住酒店。”
“房間開好了嗎?”
“我們家訂的酒店,開一間房很難嗎?”
“你怎么了,來親戚了?”
回來的路上,麥小余就注意到陳僑恩情緒不對。開玩笑不接茬,斗嘴易發怒,總愛扮憂郁狀,進了房間后一直趴在窗前看夜景。自己洗完澡出來,和她說話,她也始終不回頭。
呃……現在,陳僑恩轉過來了。
“我來沒來例假,跟你有什么關系!”
近乎聲嘶力竭的咆哮,空氣仿佛都為之凝固。
四目相對,麥小余張張嘴,莫名的發現,面對此刻的陳僑恩,自己竟不知該如何改變氣氛,只得尷尬的笑笑。
陳僑恩也意識到自己語氣過重,重新轉過身去,繼續趴在窗前看夜景:“干嘛這么關心我,反正你心里也沒我,”
聽起來,似乎是為自己莫名發火的解釋,可是麥小余卻聽出語氣中的一絲哭腔。
陳僑恩強忍著心中的委屈,可淚水卻像斷線的珍珠,無聲滑落,一滴接一滴,最后連成線。
麥小余站在她身后,看不見她臉上的淚水,然而顫抖的肩頭,和窗子里抹眼淚的動作,卻清晰印在眼簾。
目光下移,滑過紅色晚裝,落在陳僑恩的腳上時,看清那雙恨天高后,麥小余的腦海中突兀的響起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那是今晚在陳家別墅的書房內,陳向東安排人送尤靜曉離開時,門外響起的高跟鞋敲擊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音!
入眼的恨天高,在麥小余腦海中劃過一道光芒,他瞬間想通陳僑恩今晚的變化。看到陳僑恩顫抖的雙肩,心中隱隱作痛。
沉默片刻,他靜靜走到陳僑恩身后,什么也沒說,從后面抱住了陳僑恩。
陳僑恩嬌軀輕顫,瞬間淚奔。
“放開我!”
陳僑恩極力掙扎,哭喊著想要推開麥小余。
麥小余轉過她的身體,將她擠在墻上,封住她的櫻唇。
陳僑恩使出吃奶的氣力,好容易推開麥小余的頭:“你走開,別碰我,你不是說心里沒有我嗎!”
面對陳僑恩的哭喊,麥小余一言不發,再次吻住她的唇,撕開了她那紅色的裙。
陳僑恩還在掙扎呼喊,可是掙扎的氣力越來越小,哭喊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主動摟住麥小余……
兩個多小時后。
夜極深。
房間內,空調送著冷風;大床上,麥小余靠在床頭,陳僑恩偎在他懷中,薄薄的空調被橫蓋在兩人身上,兩人誰也不說話,享受著風雨過后的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陳僑恩仰起俏臉,淚漬隱隱可見:“你,不想說點什么?”
麥小余摸摸她的臉蛋:“對不起,我是個渣男。”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個渣男。”
“我隨口一說,你不用太當真。”
陳僑恩一巴掌拍在麥小余胸口:“不許抵賴,你就是個渣男!幾年前,你半夜潛入我臥室,偷偷上了我的床,今晚又撕壞我的衣服……”
說著話,她用耳朵貼在麥小余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我問你,你心里有我嗎?”
麥小余托起她的頭,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將其摟入懷里:“我以前是個騙子,你知道的,對吧?”
“你終于承認自己是騙子了?”
“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我承認與否就發生變化。那幾年我到處騙人,包括老晹和叉哥,都被我騙過。”
“他們也被你騙過?你太壞了。”
“是啊,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好人,我也不想當好人。不過,我以前騙人的時候,制定過一個《麥氏行騙守則》,想不想聽聽?”
“你說吧。”
“第一條,做個有節操的專業騙子;第二條,家庭條件不好的,不騙;第三條……”
“你這算什么,為自己當騙子找借口?”
麥小余沒回答,繼續道:“第四條,騙財不騙色;第五條……第八條,兔子不吃窩邊草,不和公司員工、會員、藝人發生工作以外的關系。”
說完第八條,麥小余頓了一下。
“現在我努力洗白,但是第八條一直沒有破,除了兩個人。”
陳僑恩輕顫一下:“其中一個是我?”
麥小余點點頭:“上一次,我是真的走錯房間,過了好久才發覺。”
“這次呢?”
陳僑恩仰起頭,目光凝視。
麥小余不語,只是摟緊她。
陳僑恩又問:“濤姐呢?”
“還記得我說的第五條嗎,一個地方停留時間不超過兩個月。那時候,我們在燕京賺了兩百萬左右,準備前往濱城。因為她的出現,我們沒有走,留在燕京,萌人也從‘蒙人’,變成了真正的萌人,然后一步步發展到如今。”
擔心陳僑恩傷心,麥小余將她摟得更緊了。
“我從不信鬼神,但我一直都認為,她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我的天使……是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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