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肚子里有棵樹傳統中篇《一個人的愛情》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都市>> 我的肚子里有棵樹 >>我的肚子里有棵樹最新章節列表 >> 傳統中篇《一個人的愛情》

傳統中篇《一個人的愛情》


更新時間:2016年12月16日  作者:夾襖  分類: 都市 | 異術超能 | 夾襖 | 我的肚子里有棵樹 

熱門小說

河陽屯來了六個知識青年,五男一女。山村自古好客,對城里人就更加熱情,尊稱他們為“張知識”、“王知識”什么的。不過村民有點咬舌子,聽上去倒像是“張雞屎”、“王雞屎”。但這純粹是方言所致,與他們后來偷吃村里的雞并不相干。

男知識們住在大隊院南面的一間大房子里,很多年后,那兒還被老人們叫做知識屋,不過變成了生產隊的牲口棚。

女知識青年姓吳,也就是吳知識。吳知識沒和男知識們住在一起,她被安排在了小學校。

小學校只有一個老師,還兼著校長,也就是盧校長。學校里有間倉庫,盧校長帶著高年級的學生把倉庫里的掃把什么的規整了一下,靠窗盤了個火炕,壘了灶。盧校長走了以后,吳知識又找了些木條,自己把窗戶釘了釘。吳知識就在這里安家落戶并就業了。

學校一共四間房子,除了校長室和倉庫,還有兩間教室。五年級和四年級共用一間,前后各一個黑板,兩個年級的學生相背而坐。盧校長上完五年級的課,布置了作業,再到對面去教四年級。教完了四年級,再到另一間教室去。一二三年級都是些毛孩子,教不教都一樣,合用一個黑板也富裕。

吳知識來了以后,盧校長的工作量就減少了一半,一二三年級歸吳知識管了。有時候,吳知識還把全校的學生集中起來教唱歌,小學校從此有了音樂課。

男知識們偷吃了村里大半的雞以后,幸存雞的飛行能力顯著提高,振翅高飛,直達樹梢,大有返祖復古的跡象。二十多年后,盧令令去城里賣雞蛋,還貼了“飛雞”商標,商標上畫了一只展翼翱翔的母雞,價格是普通雞蛋的三倍。會飛的雞下個蛋容易嗎?這是男知識們給河陽屯留下的寶貴遺產。

男知識們雖然是城里人,畢竟還是人,人都是沒有翅膀的。他們只好降而求其次,改成了偷鴨子。但是鴨子的味道大不如雞,所以男知識們都覺得河陽屯呆著沒勁,陸續找到門路回城了。

幸虧如此,否則你現在去河陽屯,說不定還能看見鴨子蹲在樹杈子上。當然生活不能假設,生活是很殘酷的。因為鴨子味道不好,所以村里的知識就剩下了吳知識一個。據說她爸爸是個大壞蛋,所以吳知識經常在半夜里偷偷地哭。

我沒趕上聽吳知識的墻根。據石大柱說,吳知識個子很高,臉很白,胸很挺,腰很細,扎了兩根大辮子,垂到了腰下。她喜歡穿一身舊軍裝,里面的白襯衣上還有一些小碎花,走到哪里都有一種香味。

說到這里,石大柱還吸了吸他那個討厭的大鼻子。我估計他也是聽別人說的,因為吳知識終于回城時,石大柱才九歲。我也有三歲了。

我和石大柱都沒趕上,村支書卻趕上了。趕上就趕上吧,要辦人家就有點過分了。當然也沒有鬧出多大的事來,村民們笑一笑,說“支書到底是支書,城里人也能辦”,也就算了。吳知識在村民的勸告下,并沒有告支書墻間或者墻間未遂,而是和盧校長結婚了。

其實,村里對這種事看得很開。村規民約里面也沒有這方面的規定。類似的規定倒是有兩條,第一條是不能辦姑娘,姑娘的貞節是神圣的。第二條是不能辦自己家的人,比如兒媳婦,嫂子,弟妹之類的,更別說姐妹兒女了。爬灰這類丟人現眼的事,村子里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吳知識雖然也是姑娘,畢竟不是村里的姑娘。再者說來,事情涉及到了村支書,村規民約還是有一定的彈性的。畢竟有狗那年還沒有村支書。

當然,吳知識回城以后,村里又有了一些別的說法。說吳知識主動找村支書,要他幫忙回城,她報答他。村支書說先報答再幫忙,吳知識同意了。但報答了若干次之后,還沒見到回城的曙光。吳知識覺得上當了,也對回城絕望了,就哭哭啼啼地對盧校長說村支書要墻間她,希望得到他的保護。盧校長就保護她了,保護的方式是和她結了婚。

當然,這個版本,是村支書自己撰稿,并通過七大姑八大姨發行的。**之事,盧校長一直是否認的,并有新婚夜帶血的床單為證。村里大姑大姨的說法,多是捕風捉影,無事生非,不足為憑也。

信與不信,都不過是村民們茶余飯后的笑料罷了。這種事情,既激不起大家的好奇心,也不值得存入記憶。唯一對此存疑的人就是兒時的我,我小時候就人小鬼大點子多,對很多事情都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和豐富的想象力,這個特長也和我后來成了作家不無關系。

我問過于春梅,你爹是不是真的辦過盧令令的媽媽?于春梅堅決地否認了。因為她撒謊,我好幾天沒跟她說話。后來她給了我一塊帶紅棗的發糕,我才原諒了她。

吳知識和盧校長離婚時,盧令令三歲。當時吳知識說是暫時離婚的,因為在當地結了婚的知識青年,不予落實政策回城。或者他們根本就沒登記過,村里對這個并不重視。

反正吳知識走的時候說,她在城里一安頓好,就回來接他們父女倆,結果卻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給耽誤了。事實上吳知識再也沒有回過河陽屯。

此后小學校又變成盧校長一個光桿司令了,我上學時還是這樣。在我的印象中,盧校長有點蔫,擱個碾子壓不出個屁來。一年到頭都是一件中山裝,扣子扣到脖子根,洗得都沒有顏色了,看著倒是干凈。

石大柱的爹淹死以后,有人給盧校長和大柱娘撮合過,但盧校長拒絕了。不知道是因為大柱娘比他大幾歲,還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盧校長也沒說什么理由,只是說要一個人把盧令令拉扯大。

石大柱有個弟弟,叫石二柱。盧令令和石二柱最終沒有成為姐弟,卻一直是好朋友,比我和于春梅的關系還要親密。

河陽屯就三個姓,姓于的超過半數,姓石的約占三分之一,姓盧的有十來戶。姓氏來源不可考,大概就是河里有魚、岸邊蘆葦、山上石頭吧。這些事情,除了后來成為作家的我,同樣沒有誰感興趣。

河陽屯之所以叫河陽屯,是因為背靠三岔河。三岔河這個名字,還是沒人知道來歷。我上小學時,曾經虔誠地向四爺爺請教過。

四爺爺會寫毛筆字,是村里最有學問的人。有學問的人是受人尊敬的,四爺爺蒞臨誰家,就是給誰家面子。大到婚喪嫁娶,中到兄弟分家,小到孩子命名,四爺爺都是話事人。只要四爺爺金口一開,那就是公平,那就是規矩。誰敢質疑四爺爺的結論,那就是無理取鬧了。

如果四爺爺臨時外出走親,或者進城辦事,定下的日子就要推一推。夫妻吵架,要多幾天冷臉,都認為自己占理。結婚也可以等一等再說。夏天死了人,是等不成的,只好抱怨死的不是時候。四爺爺那么忙的人,不能等你死完了才出門吧?也不能因為你死了就中途回來吧?

所以,我向四爺爺請教這個淺顯的問題時,心里還是很忐忑的,甚至一個勁地懷疑自己,小小年紀,是不是名利熏心,想讓四爺爺夸獎幾句,然后在同齡人中鶴立雞群?這兩個成語是我新學的,總想找個地方用用,但寫作文老是用不上。

四爺爺哼完了一段茂腔《羅衫記》,回頭才想起來我還在炕前站著,“順子,這有什么不妥當嗎?都叫了幾十輩子了。學屋里的功課寫完了沒有?”

我給鬧了個大紅臉,頓覺自討沒趣,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些詞,也都用在了自己身上。后來四爺爺的兒媳婦和我娘閑聊,還說起過這件事。說我走了以后,四爺爺翻出來一本發黃的線裝書,好像是《藏馬縣志》。

估計縣志里也沒有答案,否則,這么有學問的事情,早就在河陽屯傳開了。

(待續)


上一章  |  我的肚子里有棵樹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