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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慵懶而又愜意,徐平站在汴河邊的柳樹下,看著在鋪子那里一會進去一會出來的父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最新章節閱讀
一得到宮里的消息徐正就趕了過來,渾身的病好像一下就好了。到了鋪子里,看著堆成一堆的寶貨先是站在那里傻笑,半天都合不攏嘴。笑過勁了之后走上前去,用手把那堆寶貨一件一件地摸遍,誰說話他都聽不見。一件一件摸完,徐正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房給我聽聽。”
徐平正要聽他意見,便道:“我把茶擺在汴河邊的大路上,段爺爺和世叔都是知道的。”
段老院子嘆口氣:“你這辦法我是不贊成的,不過知道的時候你都擺了好多天了,多說無益,也就沒跟你提起。”
徐平便接著把自己如何天天去相國寺買朝廷奏章,終于見呂夷簡的奏章,以及第二天宮里就來人把賬結了的事說了一遍。
段老院子聽完,沉吟一會問道:“宮里來的是什么人”
徐平道:“是個小黃門,二十多歲,長得蠻精神的,說是叫石全彬。”
“石全彬”段老院子默念了兩句,“我想起來了,是故石知颙提轄的孫子,托他爺爺的關系入宮的。他們家多少代都是內侍出身,熟悉朝里的各種掌故典章,做事最是乖巧。”
聽見這話,若不是已經了解此時的情況,徐平會以為這是說的哪一個武將世家,而不是一個內侍世家。其實現在皇宮里的內侍,尤其是那些有頭有臉混出名堂來的,很多都是這樣一代傳一代的世家,其中有不少是從五代時期傳承了一兩百年下來的。雖然都是養子,卻一代傳一代,香火不斷。
想了一會,段老院子又道:“這個人,年紀輕,心思精巧,知進退。不過他爺爺去世得早,在宮里又得罪過人,父親沒混出名堂,在太后面前一直不怎么受賞識。倒是聽說當今皇上蠻親近他,由他出面結賬,只怕真的是皇上的旨意,此事并沒有經過太后。”
聽老院子這么說,徐正心里又有些忐忑,急忙問道:“段阿爹,沒經過太后沒事吧宮里不會把錢又收回去吧”
段老院子聽了直笑:“一提到錢你就上心一兩萬貫錢,在我們是不得了的大數目,在宮里就是九牛一毛。皇上已經成年,雖然太后抓著朝政不放,這么點事還是能自己做得了主的,你盡管安心,錢到手不會飛走了。”
徐正聽了出了一口氣,他確實被前些日子的事整怕了。
段老院子想了一會才說:“倒是呂夷簡相公這個時候上這道奏章讓人奇怪,大事又不提,只是替你們家里把錢要回來。”
徐平急忙插上一句:“白糖子鋪子不是我們一家的,還有李家。他們是外戚,地位尊貴,呂相公是不是受他們家之托”
段老院子搖搖頭:“朝里現在這些宰執,現在有哪一個沾外戚的以前劉美活著的時候,丁謂還去巴結他,丁謂倒臺之后,再沒人冒這個險了。”
劉美是太后前夫,關系不比尋常,丁謂巴結也得了不少好處。太后的這點事全天下都知道,先皇都不忌諱,老百姓更是當茶余飯后的消遣。
又想了一會,段老院子對眾人道:“想來想去,這次白糖的事情很可能跟閻文應有關。呂相公為什么幫你們說話,我也大致心里有數,總之不是壞事,你們就當不知道好了。至于朝廷大事,我們小民也不用多操心。”
徐正聽了這話,才說道:“段阿爹說得一點不錯,我昨天讓劉小乙帶了一份重禮去呂相公府上致謝,卻連門都沒進去。看來他也不想與我們有牽連。”
段老院子直搖頭:“你小生意做久了,頭腦轉不過來。呂相公身為宰執,怎么可能收你的一點禮物這事以后忘掉就算了。”
李用和在一邊只是偶爾附和一句,沒說什么意見。心里卻明白,呂夷簡的面子大多還是賣給他的,不過不能說出來吧了。
幾人又聊了一會閑話,看看天色不早,徐平便告辭上路。
自白糖鋪子的賬被付了之后,關于的爭論也戛然而止。
陳茶由三司拉回了庫里,馬季良因為監管不力,被逐出京城。第一次說是知越州,被繳還詞頭,改知明州。越州知州例帶兩浙東路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為一方大帥,太后本想把他調出京城升上兩級,被宰執頂了回去。馬季良第一次任親民官即是明州鄞縣知縣,這算又回到了老地方,不過作為正任職州,他還是升了一級官。
朝廷又組織了幾位重臣重議茶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只是走個過場,廢新法行舊法已經是勢在必行。
茶法與徐平無關,只是馬季良的新職務是個麻煩。
此時天下的蔗糖,以兩浙和川蜀產的為優,廣東番禺今廣州質量最差,而徐平前世白糖的最大產地廣南西路此時幾乎不產蔗糖。到底是因為甘蔗品種問題還是氣候原因徐平搞不明白,但事實卻是如此。而京城里的白糖鋪子,由于運輸方便,用的全部都是兩浙的蔗糖。兩浙蔗糖的最大產地,恰好是四明,也就是馬季良的新任職地,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