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四百零九章 灌娘心思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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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灌娘心思


更新時間:2016年10月16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豎日。

太陽照常升起,掛在東顛,冷冷的注視著血色的大地。晨間有微風,輕輕的拂過回風谷上空,極其罕見的未聞嗚咽回旋聲,無它,皆因回風谷已化作人間煉獄,往昔的凹地已被尸山血海填滿。

老樹下,小山坡上。

喋血的長劍豎插于草地中,華麗無比的劍鍔染滿了干涸的血跡,血塊凝結成的紫斑,遮掩了翡翠芳華。精致的鎧甲上斑痕累累,有箭簇劃過的軌跡,亦有刀劍斬擊的凹痕,左護肩的鳳獸缺了半邊,擋胸板甲略顯紋裂,裙甲一半斜于腰,一半拖于地,唯余那修長筆直的腿上脛甲依舊完好,正于朝陽下泛著暗紅的光。

此間瀾靜,風聲悠悠。

一長一短的兩縷紅綢飄飛于風中,幾許青絲伴綢起舞,更有少許纏繞著臉頰、嘴邊,狀若溫柔的手,正撫平著哀傷。荀灌娘斜坐在草地上,雙手反撐,破爛的大紅披風拖曳于地,一腿曲于懷前,一腿直伸,眸子看著東天紅日,黑白相間的瞳孔映著一輪血紅。山下,百余親衛騎馬肅殺于風中,盡皆注視著山坡上孤零的身影,無一人出聲,呼息亦輕微,目中深藏著冷凜的敬意,此敬意猶勝昨日瘋狂的嗜血。那是為他們的統帥,帶來輝煌戰果的主帥。

“蹄它,蹄它……”

天之南滾來一團紅云,越滾越大,愈來愈清晰,內中一點黑白猶其驚心,五百炎鳳衛簇擁著鎮西將軍打馬而來。待至山下,成都侯凝望著山坡上的人,半晌無言,遂后,揮手制住火騎,翻身下馬,撫了撫飛雪的脖子,摘下牛角盔抱于懷中,按著楚殤一步步走向山顛。鐵履踩爛了碎石,雪中透紅的大氅拂彎了青草,人漸去氅已遠,草叢里卻涂染點點櫻紅血痕。

山不高,僅十余丈,劉濃走得極慢,若非滿野雜草眷袍,斷難聽見他的腳步聲。“嘩啦啦……”高達十丈的中軍大纛滾浪裂響,成都侯走到大纛下,抬頭看了看殷紅的天空,抹了一把汗水、血水混雜的臉,拔出楚殤狠狠的插在草叢中,繼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牛角盔置于放于身側,雙手反撐,雙腿竭力前伸,舒適的喘出一口氣,歪過腦袋,笑道:“大戰已畢,依君之見,洛陽可取否?”

楚殤與華劍并列,牛角盔伴著鳳翼盔,兩人挨得極近,肩與肩之間相距不過一尺,腿與腿之間更近,近得幾乎脛甲碰脛甲。劉濃的聲音不低,葛灌娘卻仿佛并未聽見他的話,眸子猶望天上日,身子一動未動,若非那輕微撲扇的睫毛,即乃玉石靜雕,此雕絕美妖治,粉嫩的臉蛋上染著絲縷紫紅,額心尚存一點血痕,恰若一枚桃紋,令人觀之心悸。

一戰屠盡六萬人,倒底乃是女子,她嚇壞了罷……劉濃心情復雜,眼神卻愈發柔和,裂著嘴角露齒一笑,輕聲道:“烽煙兵戈,即乃如此,今日我不殺敵,他朝敵覆我土,定然殺戮我母,噬我妻女!此戰乃不得不為,此屠亦乃不得不為,概因,自古戰者,血肉之事矣!概因,此乃存亡之戰,非存即亡矣!此亡,乃華夏族人之盡亡!”說著,長長嘆了一口氣,六萬人填谷泄河,便連他看了也毛骨悚然,何況身為女子的荀灌娘。

風卷草海低,在回谷風兩側,數萬士卒正拿著各色物什掀土填谷,此事不難,僅需將谷內的尸山血海淺淺一埋,勿使瘟疫橫行便可。盛夏方過,疫蟲易起,切切不可大意。想來,待掩埋完畢,世間再無回風谷。

一時無言,稍徐,荀灌娘眸子緩緩一斂,瞥了瞥身側的成都侯,眸中神色復雜萬分,繼而,幽幽一嘆,解開腦后紅綢,頓時,滿把青絲飛瀑如雪,她卻將綢布橫握于兩手心,以拇指夾住輕輕向左右一捺,便已將綢布捺平,璇即,將綢布比作對折,喃道:“戰前,灌娘未覺何如,戰后,忽而氣泄,竟顯惶恐。”說著,臉頰紅了,也不敢看劉濃,挽住胸前、腦后亂飄的頭發,系著綢布。兩端齊整,已非方才一長一短。

劉濃拔了根青草,銜于嘴中,扭頭看了一眼遠方忙碌的回風谷,情不自禁的瞇了瞇眼,沉聲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矣!荀帥應知,從戰之前,劉濃亦曾惶恐,而此,并不為恥!若可使九州**盡如江南,縱使劉濃惶恐不知生,此又何如!”

“女子與男兒同乎?”荀灌娘系住腦后紅綢,打了個結,輕輕一扯,驀然問道。

劉濃怔了一怔,繼而,定定的看著她,答道:“同,亦不同爾!”

“狡詐!同即乃同,不同即不同,為何尚有將同而不同?”荀灌娘白了他一眼,將嘴邊亂發別于耳后,眸子漸顯靈動,嘴角帶著不屑的微翹。半晌,盯著自己長長的腿,皺眉道:“經此一戰,尚有何人敢娶荀灌娘!”

劉濃劍眉抖了抖,嚼著草根,注目遠方紅日滾青蒼,裂嘴道:“如今荀氏安居于潁川,灌娘若已厭倦征伐,莫若卸卻寒甲……”

“哼!”

聞言,荀娘子柳眉倒豎,猛地側首,怒視成都侯,冷聲道:“女子與男兒同矣!經此一戰,天下間,尚有何人不知荀灌娘!”說著,銀牙暗咬,撕下披風一角,將兩半裙甲竄起來,眸子瞪著劉濃,狠狠的用力一扯。

“嘶……”

她這一扯,扯得成都侯暗覺胸子微癢,眉角隨即一跳。而她卻拍了拍裙甲,捶了捶長腿,雙手用力一撐,簌地起身,看著紅日,瞇著眼睛,懶懶地道:“縱然無人敢娶荀灌娘,又有何妨?終將一日,灌娘若遇心喜之人,當行男兒事,六禮娶之!”

“啊……”劉濃怔住,青草歪在嘴邊,一時回不過神來,愣愣的看著沐浴于紅日中的女將軍,但見她英姿颯爽,舉手投足間恍然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氣度,暗覺上古女戰神婦好復生亦不過如此。

荀灌娘不屑的挑了挑眉,彎腰捧起鳳翼盔,叩于其首,復拔起帶血長劍,在右腿脛甲上擦了擦,伴隨著‘滋滋’的磨擦聲,“鏘”的一聲歸鞘,抖了抖肩上披風,俯視著地上呆怔的成都侯,數息后,莞爾一笑:“君且寬心,吾不喜汝,定非娶汝!”說著,拍了拍手,嫣然道:“走吧,李司州,想必已然久候!”

“然,然也。”

劉濃唯唯,默然著盔,拔起楚殤。二人并肩向山下行去,一者纖細華麗,一者雄闊威武。烏黑甲伴著爛銀甲,紅披風纏著大雪氅,倆人雖非情中兒女,卻極其愜合。

待至山下,兩人并騎向南疾馳,在南向軒轅關尚有一人心急火燎,正在等待他們的歸來,那人便是滎陽李矩。

荀灌娘將馬打得瘋快,風聲裂響于耳,將腦后紅綢扯得冽冽,眸子開闔時,突地想起一事,橫眸道:“灌娘始今方知,君為何難舍上蔡。無它,身為侍甲之輩,豈忍見此慘景復現人間!駕,駕駕!”影虹拉起殘虹飆向南天一線。

劉濃怔了半晌,鐵盔下裂起一絲笑容,縱馬追上。當是時,紅云翻滾,尸山層掩,血河蜿蜒,突見蒼鷹乍起,斬翅掠過長空,翻過高聳的軒轅關,遙遙插向天邊……

天邊,暖暖秋陽,一寸一寸漫遍華亭劉氏莊園。

光桔的楠木廊上,大白貓領著貓子貓孫們,邁著優雅而慵懶的步伐,瞇著藍寶石般的眼睛,正行巡示它的莊園。一切安好,昨**率軍與白將軍、白牡丹戰于池塘邊,一戰而功成,并趁著白鵝大軍鎩羽潰敗之際,追殺于柳道中。當是時,鵝毛滿天飛,嘎嘎慘叫聲,盤蕩四野。

“喵,喵喵……”思及此處,大白貓興致濃烈,叫聲歡快。繼而,嗖的一聲,竄到撫欄上,慢悠悠的掃過院內,但見婢女往來,井然有序,而院中再無鵝群身影,裂開了嘴巴,抖著長長的胡須,狀若傲然大笑,好不得意。

“仙兒,仙兒……”忽然,楠角傳來脆嫩的呼喚聲,乍聞此聲,大白貓驀然受驚,匆匆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胖乎乎,白嫩如玉的小人兒正揚著手,朝它奔來,在小人兒的身后,尚且跟著兩個正掌著撫攔、蹣跚學步的小家伙,在此三人身側,蘿裙粉黛一竄竄。

“喵!!”大白貓見勢不妙,疾疾竄下撫攔,并且于半空中猛然一個翻身,拉起一道優美的弧線,躍向院中。

“喵喵喵……”大白貓成功逃離,它的貓子貓子們可遭了殃,即見得,那小屁孩東一撈,西一掏,不多時,便抱了三只小貓咪在懷中,時而扯扯耳朵,倏而拔拔貓須。

“阿,呀,哦,愛……”掌著撫攔習步的劉神愛眨著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威武的阿兄,揚著嫩玉小手要貓咪,樣子可憐兮兮的。在小神愛的心中,大兄掏鵝蛋、捉貓兒,無所不能。

“給,小妹一只,阿弟一只。”劉乾大方的將一只小白貓遞給小妹,也給了小阿弟劉臻一只。

研畫與雪霽蹲在廊上,虛虛的扶著小小郎君與小小娘子的腰,教她們習步,見小大郎君遞貓過來,深怕貓抓傷了兩個小人兒,研畫趕緊一把擰在手中,哄道:“小小娘子,貓兒會搔人,咱們不玩,可否?”

“哇,嗚……”小神愛瞅見玩具被奪了,頓時委屈了,大眼睛一眨一眨,小嘴巴一撇,要哭。

這時,小劉臻挪著橫步走過來,伸開雙手,輕輕的擁了擁小神愛,撫了撫小妹的眼角,嘟嚷:“啊,小,哭……”他尚不會說話,正囫圇學語。

“哇嗚,哇嗚……”小神愛更委屈了,眨落淚珠一顆顆。

“小妹,不哭哦。”劉乾眼睛咕嚕嚕一轉,把懷中的貓一扔,竄步過來,摸了摸小妹的總角頭,又親了親小妹的額角,奶聲奶氣的哄道:“待日后,小妹若阿兄一般,阿兄便給小妹捉兔子,擒貓兒。”說著,比了比自己的個頭,意思是待小妹長到這么高,便可以玩兔子和貓咪了。

“噗嗤……”

“格格格……”

聞聽此言,一干鶯紅燕綠笑媚了眼。而此時,在回廊轉角處,金裙蕩漾,金絲履輕顫,華亭少主母款款走來,在陸舒窈的身側,跟著一婢,并非抹勺,而乃晴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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