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兩百四十五章 單騎入營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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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五章 單騎入營


更新時間:2016年07月16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類別:都市言情作者:水煮江山本章:

晨陽方起,灑遍山崗,映蕩血水,輝照殘肢。郭璞昂首挺立,右手緩緩的捋著須,意態從容,負于身后的左手卻在輕輕顫抖。若非置身于亂軍叢中,他定會反身嘔吐。

薄盛拍馬蕩開陳午,瞇著眼睛打量郭璞,而郭璞也將眼光撤離那血水狼跡,迎視馬上之人,此人身材雄壯,三十有許,滿臉密布麻坑,眼若饑鷹,嘴角有道刀疤,極其猙獰。

二人對視數息,薄盛以烏木槍挑著郭璞的寬袖,戲謔道:“當真不畏死乎?”

郭璞慢慢推開槍尖,淡然一揖:“螟蟻尚且眷生,何況人乎?郭璞自是畏死!”

薄盛冷笑道:“汝既畏死,何故身入刀籠?”

郭璞抖了抖手,籠袖抱臂,瞇著眼睛環顧四野之人,冷聲道:“郭璞畏死,然,若郭璞一人身死,可有千萬人陪宿入葬,當為死得其所,死得壯哉!何樂而不為矣?!”

“放肆!”陳午挺刀便斬。

“鏘!”

薄盛抬槍架過,睨視陳午,冷冷喝道:“容他講完,再殺不遲!”

陳午悻悻而退。

郭璞眼底急縮,盯著陳午暗自盤算,嘴角抽起一絲冷笑:“郭璞若引刀成一快,倒也無妨。然若郭璞就此一死,爾等日后必亡。”說著,推開身前幾柄柴刀,走到高處,指著嶺下,高聲道:“赤里百里,顆粒無存!往南,乃陳、張塢堡,往東,乃徐、胡塢堡,往西,乃大河,往北,乃郭、趙二堡。即便爾等守山獵野,可能度過百日?即便爾等度過百日,可能熬過凜冬?屆時,想必郭璞再經此地,定是橫尸連野,慘猶勝今!”

陳午吼道:“若劫爾等之糧為種,我等便可安度凜冬!軍主,此賊所言在理,東南西北皆無去路,唯有拼死一劫!!”

揮刀狂吼,人群臊動。

“爾乃拙鳩,欲陷萬眾于死地乎?!!”

郭璞猛然一聲大吼,揮袖踏前一步,豈容他再行挑拔,指著陳午的鼻子,叫道:“我家郎君乃晉室之仕,身具天賜洪福,為興北伐胡而至!汝乃何人,敢行劫路?寧不見天龍與旋龜乎?!來來來,汝且縱軍泄下,郭璞倒要觀之,溫盞之后,何人之顱掛于尖槍!”

語聲鏘鏘,發指眥裂,逼得人群倒退,竟赫得陳午也隨之后退一步,按刀的手亦在顫抖。方才的天龍旋龜,那是鐵證如山!若要再行劫糧,不知將滾落多少人頭!

趁威當順勢,郭璞朝著四面八方一揖,朗聲道:“郭璞前來并非逞威,實乃爾等皆屬我晉室之民,郭璞不忍見爾等慘死于野,故而求懇我家郎君。若是爾等心存良善,愿棄刀兵,盡攜山中存野,隨我家郎君入上蔡,或可得一地休養繁憩!至于糧種,待至上蔡后,我家郎君定為爾等討之!”

“此話當真?”

薛恭排眾而出,朝著郭璞深深一揖,抬起首來時,滿眼具是希冀。

郭璞心中一定,朗聲道:“自然作真!如若不然,郭璞為何來此,枉顧已身乎?”

薛恭看向薄盛,喜道:“薄軍主,若可得糧種,我等再搜盡山中野物,雜以菜草,當可安度也!”

薄盛看著意動的人群,心亂如麻,深吸一口氣,皺眉道:“我等依山討食,興許尚可多活幾日,若入上蔡并無糧種,該當何如?!”

薛恭道:“這……”

郭璞大聲道:“依山刨食,壯者或許可存,老弱必亡!爾等何不思之?我家郎君由南至此,所為何來?當在興北也!故而,天亦眷之,方興怒罰!而上蔡,民不存戶,荒地百里,種糧若下,莫非爾等不會操持乎?乾坤復亂,當以何求?乞討乃何,皆在一地安息而活也!言至與此,諸位,好自為之!”言罷,再不多言,揮袖而去。

“且慢!”

薛恭趕緊一個疾步,拉住郭璞的衣袖,不讓走,回頭看向薄盛,悲聲道:“薄軍主,至軍主率軍而來,多行義舉,致使此地萬民得存,薛恭感激不盡!然,民便是民,匪則乃匪!而今,若不從劉府君,待冬至,恐伏尸百里矣!”

陳午心猶不甘,揮刀叫道:“若要從,爾等從!軍主,那劉濃不過區區一府君,我等豈可屈下從之?!莫若往投祖豫州,亦可殺敵驅胡!”

“嗚,嗚……”

便在此時,嶺下響起一長一短號角聲,郭璞面色一變,冷聲道:“諸位,嶺下拔營號角已起,郭璞人頭在此,若要取,當來取!若不取,郭璞將往!”說著,拔開薛恭的手,甩著衣袖,大步下山。一路前行,無人敢攔!

“且慢!!”

郭璞慢慢回頭,斜眼馬背上的薄盛,心中怦怦亂跳。卻見薄盛眉頭倒豎,勒著馬原地一陣打轉,而后仰天瞇眼觀日,聲音冷沉:“此事,滋事體大,可否容我等稍事稠慮?”

呼……

郭璞暗喘一口氣,此事多半已成,嘴角一裂,朝著薄盛一揖:“不可過久,郭璞權代我家郎君通融一個時辰。屆時,若軍主與各位首領尚未思妥,我等不待!尚望各位,深思慎慮!”

言罷,揮袖而去。

沿著斜坡而下,山風吹來,腳下輕飄飄的,背心卻陣陣發冷,不著痕跡的伸手一摸,早已濕透。將至盾陣時,頓步,正了正頂上之冠,整了整袍衫,闊步入內。

陣內,郎君按著楚殤,捉著酒杯迎來。

劉濃把酒杯一遞,贊道:“參事孤身獨往,浩然之氣,具冠而勇,概莫能之,劉濃負諾在身,不可飲酒,不然,定陪參事謀醉!”

郭璞深深一揖,笑道:“郎君,但且稍待,想必定有佳音。”說著,接過酒杯,緩緩轉身,望向山嶺,劉濃亦瞇著眼睛,隨其展望。

一輪紅日初升,燒灼滿山金紅。

半個時辰后,有一騎踏出山嶺,沿著斜坡緩緩而下,來人止于營外百步,翻身下馬,提著烏木槍,單人單槍行至三十步內,直視盾陣。

“薄盛,求見劉府君!”

“嘩……”

伴隨著薄盛高揚的呼聲,盾墻從中裂開,走出一人,此人劍眉星目,身披烏墨甲,肩飛血紅袍,腰挎四尺闊劍,步伐沉穩,不徐不急。

漸行漸近,薄盛眉眼一縮,萬萬未料到此人竟是這般年輕俊秀,其人,雖是面上猶染血漬,殊不知,血紅襯玉白之下,更增輝色。

薄盛忍不住的雙手捧槍,問道:“敢問,汝乃何人,何家美郎君當面也?”

劉濃神情一怔,繼而劍眉一拔,拱手道:“劉濃,見過薄軍主!”

“劉,劉濃……”

“然也!薄軍主,請入內再續!”

劉濃走到薄盛身側,將手一擺,闊步行于前,仿若絲毫也不在意身后跟著一員猛將。而薄盛則呆怔三息,隨后望著劉濃的脖后,眼底一縮一緊,終究是拖槍而隨。

劉胤眼神極好,見薄盛手背肌肉一松,自己心中也徐徐一松,放下了長弓。方才,若是薄盛之手再緊一分,敢有異動,當被一箭穿心!

薄盛穿行于陣中,越行越驚,經得半個時辰休憩,白袍體力已復大半,一眼看去,盡是兇戾之光。北宮有意將傷亡者置于敞開的牛車中,好讓他看個明白,一番血戰,傷亡卻不及三十。

當經過一排虎噬衛時,薄盛瞥了一眼他們身上的甲胄,血漬漸干,碎肉猶掛,其上斑痕累累,卻無一被洞穿!

劉濃側首看向薄盛,淡然笑道:“薄軍主,此乃全身重甲,軍中此甲,也不過四百套!若無此甲與盾,劉濃不敢過嶺!”

薄盛嘴角一抖,捧搶道:“悍卒矣,天下之強兵,薄盛見之亦多,姑且不論甲利,單以戰陣而論,不在胡人石勒具裝鐵騎之下!”

果真事成……

一聽此話,劉濃心知,薄盛定然已愿從附上蔡,暗喜不已。當下,二人行至中腹凸起地帶,劉濃踞石而坐,摒退左右,請薄盛坐于對面之石。而后,揖手嘆道:“亂世人難,軍主為生計,不得不劫劉濃。劉濃為生計,不得不過嶺,兩相妄造殺孽,莫奈何哉!”

薄盛凝目劉濃,半晌,冷聲道:“劉府君,所為何來?”

所為何來……

若言伐北,薄盛當投祖豫州,何需投我劉濃。即便祖豫州因四戰故,收納不得流民,但百戰乞活軍,祖豫州必然心喜而納。

劉濃沉吟片刻,不答反問:“薄軍主自冀州來,為何不攜民渡淮水?淮南安矣!”

“安?”

少傾,薄盛摸索著丈二烏木槍,眼光亦陷入其中,沉聲道:“此槍,原屬并州,以并州之喬為身,以并州之鐵為刃!昔日,渾身若雪,而今,盡染胡血!姑姐不論,能否穿行塢堡叢林抵擋淮南,卻論天下何所安?安身生命,何處可容?天不容收,縱刀乞活!此活,乃已身之活,亦乃蒼生之活!”

“軍主壯哉!”

劉濃沉沉一拱,心中卻暗嘆:‘聞其所言,好似祖豫州并不愿接納乞活軍,想必是因乞活軍流伐四野,曾附從多方勢力,為匪為軍,混亂不堪之故。罷,莫論其乃何因,我當行我意!’

當即沉聲道:“若問劉濃何來,當在以上蔡為據,拒敵于外,養民存息,繼而徐徐圖之,或將三五載,或將七八載,定有一日,可陳雄兵于外,復我華夏之土!”

薄盛冷聲道:“怪道乎,劉府君會由南至北。有祖豫州戰胡于前,府君當可安心經營于后,若不亡于汝南,怕是不消幾年,必將成勢也!而祖豫州既然容汝,想必是因汝南潰糜也!罷,此事與薄盛無干,薄盛僅作一問,劉府君將從何處討來糧種?”

無干,方乃緊要啊!劉濃暗暗一嘆,薄盛單槍而來,便是在探此無干!若是給不出滿意答案,其人定將他投!

稍徐,劉濃深吸一口氣,冷瞥一眼薄盛,淡然道:“糧,當討于有糧者!”

薄盛道:“若其不從,該當何如?”

劉濃道:“按晉律,肆意霸民圈田者,當以刑典而論,或弒其首,或誅其族!然,北地傾覆之下,為民求活,亦乃情有可愿!法不外情,情當隨法,故,必予借糧!”

良久,良久,不聞聲,薄盛眉心跳來跳去,暗中則揣度其計,而劉濃此言已明,當向何人借,又當以何計,彼此心照不宣。

“薄盛愿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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