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間瀾靜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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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間瀾靜


更新時間:2016年06月11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閥閱,左右侍立,粗三尺,高七丈,渾身以漢白玉雕鑄。

左為閥,上書歷代功績,右為閱,縱布諸般典故。

朱紅大門朝南開,玉皚閥閱崢嶸臺。

三者合之,即為門閥。

駱義站在兩根危聳的閥閱前,漫不經心的打量著江左顧氏的種種過往,他在顧氏門前候得已有半日,奈何守門甲士幾番通傳后,不僅駙馬都尉顧眾拒而不見,便是護軍長吏顧和也抱恙在身不便見客。若言門第淵源,江東顧氏源自上古少典氏,繼爾軒轅黃帝,歷四十一代至吳王勾踐,顧氏乃吳王之后。而駱氏源自殷商大臣惡來之玄孫、大駱,大駱建駱國,始得駱姓。

如此作較,駱義自是比不過顧氏。而現下,顧氏滿門俊顏,駱氏卻日漸西山,更是相差千里。

“唉,家主,何故輕視顧氏也,何故棄我阿兄也……”

駱義望閥興嘆,此番他前來吳縣是為駱隆一事,駱隆之婢持駱氏昔日對駱隆所應之諾而回烏傷,猶若一石擊起千層浪,駱氏闔族震驚,恍然記起駱隆此人。

十余載前,駱氏上任家主命駱隆隱入吳縣,曾贈之家主符節,言,若駱隆功成于吳郡,他日便為駱氏家主。殊不知,歲月荏苒,匆匆十三載足言滄海桑田,江左風云變幻,西晉已亡,東晉僑立。昔日江東之二豪周氏、沈氏在王導的運籌帷幄下已土崩瓦解,不足為慮。便是顧、陸、朱、張也在王導有意無意的調拔下分作兩派,難言進取,唯有伏首自保。

再觀駱隆,一隱十余載,再不歸烏傷,而駱氏也早將無所作為的駱隆遺忘。

然,其婢卻帶回驚天秘辛,江東周氏之所亡,與駱隆有關,江東沈氏之所滅,與駱隆有關,江東……

其時,駱氏族人議論紛紛,十之八九皆為家族計,而今朝局多變,理應棄子保局。

駱隆之婢慘笑:“我家郎君,若吳王伏薪,我家郎君,似長文藏魏,有我家郎君孤懸于外,方有諸君安享于巢!諸君!婢子身賤若泥,然,我家郎君皓潔若雪!砥礪十余載,寧不言昔諾,而今便是連身也保不得么?諸君何故竊堂斂言、知而彌彰?諸君棄我家郎君,婢子不屑目同也,諸君摘葉障目,婢子不屑舌唾也!婢子雖賤,卻羞與諸君戴天也……哈,哈哈……”

言罷放笑,撞柱而亡。

直至今日,駱義猶記得那老婢臨死時的瘋狂慘笑,思及那忠仆的鏘鏘之言,手心腳心皆是汗。駱氏族議三日也難定,有人翻譜核查,卻驚見族譜中早無駱隆此人。原來,上任家主在駱隆前赴婁縣時,便已暗中將駱隆之名勾卻,而上任家主,正是駱隆之父。

為家族計呀,為家族計……

駱義閉著眼睛迎著風,眼角濕潤,被風一掠如絲微寒,他與駱隆乃是一母同胞,現任家主權衡再三,命他獨自一人前來吳縣。

此舉,等同已棄駱隆。

“將以何如,吾之阿兄……”

微風拂面似柔荑,駱義卻不勝哀戚,望著顧氏高大筆直的閥閱,胸潮澎湃卻難以述之言。

守門甲士瞅了瞅弱冠郎君,見其兩目含淚,身子微微顫抖,心中略有不忍,淡聲道:“駱郎君何故在此耗盡時日,莫非不曾細思……”

“細思?思甚?”駱義下意識地反問,神猶未回。

守門甲士道:“駱隆何故入獄待斬,君莫非不知?”

“何故待斬?何故待斬!何故……”

駱義回過神來,一疊連聲的捫心自問,突地似有所得,眼睛一滯一亮,朝著牛車飛奔,因奔得過急,木屐之繩“啪”的一聲斷裂。

隨即“碰”一聲悶響,駱義絆倒在地上,而他卻絲毫不覺痛,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奔到車上。

車夫問:“郎君,何往?”

駱義大聲吼道:“華亭!”

華亭,百頃粉桃作簇擁,五丈白墻圍雍容。

墻上白袍往來,墻內千頃阡陌。流水嘩嘩木車轉,佃戶蔭戶在垅間,遙聞女兒歌哩曲,聲聲嬌笑纏心田。

“聽巧思阿姐言,咱們吳縣別莊快建好了……”

“是呢,聽說比咱們華亭的莊子還大……”

“也不知,是碎湖阿姐去,還是李管事……”

“我猜呀,多半是碎湖阿姐去,吳縣有橋小娘子呢……橋小娘子可真美!”

“陸少主母更美!”

“格格,都美……”

一群上白下藍的小婢們繞著青新柳竹而行,悄聲私語著家族建別莊一事,一身雪衣的蘭奴端著手遙領在前,對身后小婢們的議論置若不聞。而小婢們也不怕這個鮮卑蘭奴,蘭奴自來華亭劉氏,一直都是靜言默行,靜靜的看著,默默的體會。

一個小婢突然疾走幾步,悄聲道:“蘭奴阿姐,給我們說說外面的事唄。”小婢們都知道,蘭奴來自別地,甚至有人傳言,蘭奴來自北地,那里對于小婢們而言,是另一個國度。

看著這群好奇的小腦袋,蘭奴眨了眨淡藍之海,輕聲道:“外面,亂,此間,靜。”言罷,款款而去。

“蘭奴……”

將將行至小橋畔時,有人在身后喚,蘭奴徐徐回首,只見遠遠的,碎湖領著一群白袍款款行來,鮮卑姬暖暖一笑,迎上前,萬福道:“蘭奴,見過大管事。”

碎湖笑道:“小郎君可好?主母身子可好?楊小娘子游海可回?莊中一切可好?”

蘭奴道:“未回,好。”異腔濃濃,惜字如金。

碎湖恬靜一笑,攜著蘭奴向院內行去,小婢們見大管事從吳縣別莊回來了,紛紛上前見過,一個個低垂了首,再不敢私議。她們都怕碎湖,這個大管事哪怕是柔柔的笑著,那也是端莊而威嚴的。你看,大管事走路時的步子都和小郎君一模一樣呢。

至中樓見主母,巧思說主母正在午憩,碎湖命雪雁將橋小娘子給主母帶的禮物放在案上,又命鶯歌棒出大大小小諸多木盒,里面是她在吳縣購的花簪、步搖等物,主母四婢人人皆有,巧思捏著花簪,瞅了瞅碎湖的發髻,見她也戴著一樣的簪子,便嘟著嘴將花簪別在了發端。

俏步來到東樓,綠蘿正抱著貓在廊上曬太陽,大白貓懶懶的蜷伏于懷,妖嬈的美婢倦目儼儼,螓首上下作點。墨璃捧著新制的桃花蜜轉角而來,見了碎湖,眉間一喜,淺身萬福,瞅了瞅室內,微微一笑。

碎湖輕聲道:“小郎君,午憩?”

墨璃細聲道:“是呢,剛歇下。”

此時,綠蘿醒了,揉了揉迷蒙睡眼,待辯出眼前的碎湖,微微一愣,繼爾媚媚笑道:“原是你回來了,怪道乎,今日一早,這貓便一直叫個不停。”

碎湖懶得理她,囑咐墨璃道:“桃花蜜需得少用,小郎君不喜桃粉,倘若用得過了,會起紅疹,切記。”

墨璃道:“知道呢,婢子小心著,桃蜜混茶而飲可提神,近來,小郎君每日夜里歇得極晚。”

“極晚?”

碎湖細眉一皺,轉念想起下半年便是中正評合,想必小郎君更是手不釋卷了,細細一陣沉吟,輕聲道:“晚上夜食,少服糕點,多熬些細粟粥,不宜太黏,粥六分,湯三分,八分溫;醬伴魚腥草刺胃,不可多食,窖里尚冰著些胡瓜,趁冰上醬,小郎君喜食。但需記得,需擱盞茶去冰,再食。”

“是,碎湖阿姐。”

“碎湖?!”

這時,室內傳來劉濃略顯迷蒙的聲音,墨璃一愣,綠蘿嫣然一笑,碎湖嘆了口氣。

“進來!”

“便來……”

碎湖輕步入室,至前室屏風時,微微彎身,用手左右輕輕一抹,藍底粉邊的繡鞋便軟伏于席,銜著海棠而入內,只見小郎君正對著窗伸懶腰。

小郎君聽見聲音,驀然一回首,淡淡一笑,那笑容如陽光般燦爛而溫暖,煨得人懷中軟軟的不著力。

碎湖柔聲道:“都怪婢子,吵醒小郎君了。”

“無妨。”

劉濃走到案后坐下,卷起竹簡,捧過一盞茶欲飲。

“小郎君,飲不得。”

碎湖急急的伸手攔了,將茶盞遞給墨璃,細聲道:“小郎君要愛惜身子,而今雖已天暖,但寒茶不可飲。”

“嗯……”

劉濃微微一愣,摸了摸鼻子,又捧起了竹簡,笑道:“吳縣別莊建得如何了?”

碎湖道:“莊子正在補建,再有月旬便可入駐,莊外之田,碎湖購得五百頃,耗錢兩千五百萬。所耗雖巨,但依婢子觀之,日后細加打理定是良田。阿爹言別莊非同主莊,咱們在院子上少耗些錢,所余之錢正好補于田垅,而橋小娘子也言理應如此。小郎君,此次建莊,多賴橋小娘子呢,若非橋小娘子,咱們尋不得那般好地……”

橋游思……

劉濃見碎湖說起橋游思便是滿臉喜色,知道她與橋游思相交極好,心中也是順暢,笑道:“待事忙畢,我便去別莊看看。依你之見,別莊,當以何人主掌?”

碎湖歪著頭想了想,將雙手端在腰間,柔聲道:“小郎君,阿爹本是不二之選,但劉訚阿兄已至丹陽,建酒肆也迫在當下,待酒肆建起來,劉訚阿兄便將回建康。故而,碎湖以為,阿爹應去丹陽。”

劉濃微笑問道:“由拳酒肆何人打理?”

碎湖道:“健弟在吳縣酒肆,雖無甚差池,卻亦無甚進取,此任太重,健弟需得再行磨礪,碎湖以為,莫若讓阿弟回由拳酒肆。咱們既然將別莊建在吳縣,何不讓胡華阿叔將琉璃作坊遷至吳縣,吳縣乃水陸要道,以胡華之能,定能勝任。工匠作坊不可外泄,胡華之子足可替之!”

“甚好!極好!”劉濃甚喜。

碎湖彎眉一笑,再道:“至于吳縣別莊何人主掌?原本該碎湖去,但主母與楊小娘子皆在華亭,小郎君日后也將離華亭而入仕,是以,碎湖請小郎君思之,莫若讓蘭奴與留顏同往,蘭奴跟隨婢子幾月,莊中事務已然盡知,而留顏多年服侍主母,心思沉穩且縝細,可服眾,倆人相較相輔,定可掌得吳縣別莊。”言至此處一頓,再補道:“再讓寬弟帶五十白袍部曲,一并前往。”

細聲軟語,滴水不漏。而她卻彎了眉眼,低垂螓首,不敢看小郎君,她知道,小郎君在考她呢……

“便如此。”

劉濃捧過墨璃遞來的茶,滿飲一口,看著眼前略帶羞澀的碎湖,心中大是開懷。

“小郎君,有客來訪……”(未完待續。)愛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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