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一百六十五章 風起云揚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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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風起云揚


更新時間:2016年06月07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歷史軍事


公元319年,春。

二月初二,萬物復新,有烏程張氏詐入士籍,盜官田三百頃以充私,竊民戶近百以侍蔭,其族長張芳任烏程縣丞期間,肆意蒙奪他人田產,橫行不法、欺善霸良,罪惡昭著。吳郡新任大司徒掾顧君孝查之核之,憤而震怒直欲沖冠,為明正典法,故將張芳腰斬于市。

血染鬧市口,世人拍手稱快。

同年,二月初八,紀瞻斬瑯琊顏氏家主顏允于會稽山陰,瑯琊顏氏乃北地中等世家,所交往來者極眾,有余姚虞喜上書斥責紀瞻刑苛,更有諸多會稽中等世家附從駁之。便在此時,大司徒王導、謝氏謝裒聯名作書曰:膏膏之豐養碩碩倉鼠,惶惶貪貪非萬民良士。

一書出,天下默。

是年,三月初九,紀瞻會同吏部、譜碟司呈江東士籍于大司徒府,大司徒王導當即召集尚書左右仆射,席議三個晝夜,頒布新籍以昭告天下……

風起,云揚……

時值三月底,正是春景濃時,柳色新新,燕子回廊。

“啾啾……”

梁上之燕冉冉盤旋,廊上之人背手仰望。

妖嬈的美婢提著裙角奔到廊口朝院下一探,卻未見著人,顰顰回首,四下覓捕,待瞧見斜后方的窺燕之人,盡展容顏而媚然一笑,繼爾捧著手掌,嬌聲呼道:“小郎君,瞧。”

劉濃微笑著回頭,只見綠蘿正款款行來,白玉般的手掌捧在心口,掌心托著一物,卻是一枚以新柳編織的青螓,奈何手法太過稚嫩,不太像細長婉約的螓,倒有些像肥大臃腫的蟬,美郎君心情極好,說道:“嗯,極好,此乃蟬乎?”

“呃,蟬?小郎君,這不是墨蟬啊,這是青螓……蟬的眼睛,哪有這么大……”

綠蘿細眉緊簇,嘟著小嘴,捧著青螓瞅來瞅去,猶自不停的嘀咕,見小郎君淡淡一笑,轉身走了,下意識的捧著雙手跟上,卻見小郎君驀然回首,站在樓梯口笑而不語。

那笑,好迷人呀……誰的心跳,好快呀……

“撲通,撲通……”

綠蘿桃花眼里汪著滿湖的水,柔弱的看著劉濃,嘴里喃道:“小郎君,這,這真的是螓,婢子,婢子按小郎君所教……”

“知也,螓。”

劉濃緩緩搖了搖頭,微笑地走向院中,但見碎湖與蘭奴端著雙手,繞過院角,默默行來,兩人一人作粉,一人作藍,粉似艷桃,藍若紫藤。

一襲粉桃襦裙的碎湖萬福道:“小郎君,車已備好。”

來福捧著一套明光煜煜的鐵甲行來,嘿嘿笑道:“小郎君,此甲重有二十斤,祖郎君若是穿了,怕是連走路亦難。”

劉濃微微一笑,摸了摸甲身紋路,觸手冰寒,這是一套半身甲,他準備送給將欲投軍的祖盛,而現下,美郎君即將前往婁縣趕赴祖氏邀約。

望了望東樓,嘴角笑意更濃,問身后的綠蘿:“他起了嗎?”

綠蘿正在細瞅手中的青螓,隨口應道:“出來時婢子看過,睡得正香呢,還吐泡泡……”

“休得胡言……我,我才未吐泡泡……”

這時,一個脆脆的聲音從二樓上大聲傳來,因人小,個子不高,身子與面容皆被高高的扶攔遮了,只能看見一頂小玉冠。

稍后,玉冠浮動,樓梯口現出一個小小朗君來,長得唇紅齒白,若粉妝玉琢。此刻正彎挑秀眉,背負著雙手,踏著小木屐,一步一步走下來,走到劉濃面前,淡聲道:“美鶴,欲將何往呀?”

劉濃笑道:“劉濃欲至婁縣訪友,安石,汝今日亦需歸,不可再行滯留。”

這個小小郎君正是小謝安,他在家中捧著劉濃贈給他的琉璃小人兒左看右看,心中極想去華亭探訪劉濃,他長這么大,還沒出過會稽山陰呢!

當下便纏著謝裒叫嚷,謝裒當然不會讓他亂跑,殊不知小小郎君秀眉一皺,正色道:“阿父,昔日稽叔夜思友,故而千里命駕訪呂安,世人皆贊叔夜高雅灑脫。為何今日謝安欲習之,阿父卻拒之?莫非,阿父欲拘謝安之心也!”

“咦……”謝裒頓時既驚且喜,當即便命謝奕駕車送小謝安去華亭,小謝安又言:“阿兄若往,乃阿兄懷友,與謝安何干?”

于是乎,小謝安帶著一群武曲來到了華亭。劉濃喜之莫名,帶著小謝安東游西逛,夜宿桃花下,晝釣幽潭魚,朝時對席弈,暮起聞琴舞。小謝安玩得樂不思蜀,便不想歸,可謝裒的書信卻一再相催,劉濃也不敢留他太久,只得勸其回山陰。

小謝安使勁渾身解數,又多留了兩日,而今日是最后期限,瞅了瞅劉濃,嘟嘴道:“可否再留兩日?”

劉濃笑道:“我欲訪友,無人陪你。”

“哦……”小謝安烏溜溜的眼睛一轉,心思瞬間百轉,隨后掂著腰,仰首道:“陸路景色雖好,但太過顛簸,嗯,此次我欲走水路,可經婁縣……美鶴,汝可愿與我同行啊?”

“唉!”

劉濃一聲長嘆。

華亭至婁縣不過百里,晨起晝至。

婁縣地處偏僻,僅有四戶寒門庶族,一家次等士族。

祖氏莊院不小,共有上、中、下三層,呈環形作圍,遠遠一觀,只見院墻上爬滿了青藤,被殷紅的夕陽一籠,頓顯古老斑駁。

祖盛站在迎南的箭垛口,搭眉遙望遠方,面上神色頗是焦急。而院內一片蟻嗡聲,今日是婁縣祖氏族祭之日,祭祀之后并未散,反被四支族老召集于此。

祖盛之父祖嚴緊皺著眉頭,坐于院中水階上,其余四支族兄、弟分列左右,院中,老老少少近百族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神色各異。

“肅靜!”

一聲長喝,四下歸靜,站起來之人卻非祖嚴,而是祖嚴族弟祖費。

祖費撩著袍角,大步邁至水階正中央,朝著院中人群一擺手,隨后對著祖費一揖,沉聲道:“族祭已畢,族兄不可再行拖延,尚請族兄給個說法。”

“要甚說法?”

祖嚴冷目逼視祖費,祖費卻半分也不避,不屑的裂了裂嘴,對著人群振臂高聲問道:“何人?主掌我祖氏已有二十年!”

“堂坐之人也!”人群中有人高聲回應,乃是祖費之子祖漁。

祖費瞥了一眼面紅色怒的祖嚴,冷冷一笑,繼續振臂問道:“何人?主掌我祖氏二十載而不知進,不僅晉升士族無望,便是親疏脈絡亦未能增得一條!”

“堂坐之人也!”祖漁再次而應,隨后環眼一顧左右,當即便有幾個同族子弟面面相窺,瞅了瞅堂上之人,暗暗一咬牙,而后齊聲高應:“堂坐之人也,竊居族長之位也!”

他們一起哄,那些不知究理的族人細細一思,頓覺祖費所言在理,私語紛紛,矛頭盡數指向族長祖嚴。

“然也,祖氏二十年,寸步未前也……”

“然也,晉升士族無望也……”

“肅靜!!”

祖費一聲高喝,鎮住全場,隨后朝著其余三支族老團團一揖手,朗聲道:“各位族兄皆在,今日并非祖費有意為難族長,然則,事關我祖氏百年根基,祖費不得不為我祖氏作想,故而,再問族長,族兄,汝欲攜祖氏至何地?”最后這半句話,落得極重。

祖嚴瞇著眼掃過院中族人,再掠過堂上幾位族兄、弟,但見幾人皆垂首不語,心知祖費早與他們勾連一氣,暗吐一口氣,沉聲道:“祖嚴自知,上,有愧于列祖列宗,下,有負于族人寄托。然,祖嚴且問,費弟真欲坐此位乎?”說著,長身而起,讓開了象征族長的席位。

冷目相投,逼視祖費。

祖嚴到底坐鎮祖氏二十年,積威濃盛,健碩的身形與冷咧的眼光,頓時使祖費情不自禁的退后半步。半步之后,祖費便回過神,心中羞怒欲狂,嘴上卻冷笑:“族兄既欲讓,費弟當仁不讓!”說著,大步疾邁,便欲落座在案席中,手心有汗,手指顫抖不休。

便在此時,祖嚴挺著胸膛壓過來,若堵墻般將祖費的腳步頓住。

“族兄,何意?”

“莫論讓于何人,吾也不會讓于汝!”

祖嚴盯目祖費,祖費忍不住的縮了縮脖子,祖嚴不屑的轉目而走,緊咬著牙邦,朝著院內族人沉聲道:“讓于汝,本無不可,然,汝竟與人勾結,欲謀我祖氏,祖嚴雖是位卑無能,卻不敢置祖宗基業于罔顧。今日,你要我辭任,我便辭之,但絕非辭于你。”說著,斜邁一步,向其余三支之人,揖手道:“三位兄弟,何人愿掌?”

“這……”

“嘩,竟有此事……”

“不可,斷斷不可……”

三位族老對視心驚,堂下族人聞聲嘩然。百余年來,祖氏歷經艱險,曾有多次險些便被士族吞并,族訓有明律,但凡勾結外人者,一律逐出門墻,故而一聽有外人參與其中,頓時群情激奮。

祖費微微一愣,不過他既謀劃已久,豈會被祖嚴三言兩語便擊潰,當下將袖一揚,怒指祖嚴,喝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汝可有證?若無證,按族律,該當何如?”

一句話問得祖嚴啞口無言,他雖知祖費與人勾結,但卻無實證在手。

祖漁趁勢高聲叫道:“按族律,若族人誣之,當責三十。若族長無證而誣族老,當辭其任。”

一言落地,眾人混亂的看來看去,但見祖費與祖漁擲辭鏘鏘、氣勢高漲,不像是心中有愧,而再觀祖嚴卻冷沉著臉不作聲,頓時又摸不著頭腦。

堂上的三位族老面色各有不同,有人知曉內情,有人隱隱約約,難以一言而述。

“當、辭、其、任!”

祖費看著祖嚴一字字的吐出四字,而后轉身面向院中,高聲道:“祖嚴之咎,共計有三,其一,無證而誣族老,失德,其二,耗眾之資而無所成,失智,其三,竊位二十載不知進,失明。故,當于今日辭任讓賢。”

寒門庶族賠養精英子弟,并非若士族那般一視而同仁,而是大多將資財融積于一人之身,期以選拔之才可攜領家族指日高升。之所以如此,概因家學積淵淺薄之故。在堂之人,二十年前為祖嚴都有所付出,等待了二十年,卻等來遙不可期,目光復雜而難言。

祖嚴積威雖重,但事實便在眼前,祖氏的確二十載寸步未前。看著院中人群懷疑的目光,胸中一陣陣的悶痛,暗覺眼前一黑,險些未站住身子,暗暗掐了一把腰,看了看三位族兄弟,慘然一笑:“罷,罷,罷……祖嚴無能,祖嚴愿辭重任,各位,好自為之……”

“阿父且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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