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一百三十一章 塵埃落定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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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塵埃落定


更新時間:2016年05月16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大興元年,歲在戊寅,九月初八重九前,今有龍亢桓氏桓溫,華亭劉氏劉濃,二子較技于野,恐刀槍生冷而不及,故而肅立此簽……”

“立契者,桓溫。”

桓溫提著粗毫,重重的橫捺最后一筆,隨后便背負著雙手笑看美鶴立約。不知何故,亦或冥冥中注定,自桓溫初見劉濃便不喜此子風范,倆人雖同為紅樓七友,但亦只是恰逢其會,而后數次聚會,桓溫便越看劉濃越不順眼,而劉濃亦同,一見桓溫便暗惡,再近便心生嫌隙。至于原由難以道之以言,正合莊子一言:大相庭徑,不近人情也。

朱不與墨同,墨不渾朱色。

此次校場比武,桓溫原以為嬌嬌美鶴能有幾許本事?屆時,得好生教訓這驕傲的白雞一翻,以好使其知曉珠不與目同,免得此子終日混跡高門卻仿似目不容物!故而當劉璠慫勇他將比武之事喧之于野,以毀劉濃之名,桓溫未經思慮便即刻應允。未料此時情勢卻急轉而下,御馬雖勝卻讓這白雞搶了風頭,箭術更讓這廝奪得一籌,莫非又將使豎子成名?

看著斜上方的明晃之日,桓溫略覺眼花,微微閉了下眼,待得眼前兩點黑團消散殆盡,深吸一口氣,接過隨從遞來的烏墨長槍,快步走向校臺。

“瞻簀!”

劉濃在左伯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正欲轉身持劍傾赴時,謝裒慎重的低聲道:“人性貴知善,人性肆亦野,切莫大意!”

“老師勿憂!”

劉濃斜眼匆匆一掠桓溫雄闊的背影,持劍不便施禮,捉著劍柄朝謝裒與身側眾人彎身微揖。此時,在他的身側環圍著謝奕、謝珪、蕭然、褚裒、小謝安與胖謝萬,便連謝真石也明眸含憂;而遠方,來福虎眼灼灼直逼昂首挺胸快步邁臺的桓溫;綠蘿、墨璃眸子嵌于小郎君之身,不忍舍離;蘭奴微歪著頭。抿著略薄的唇,朝著劉濃淺淺一個萬福。

“無妨!”

劉濃灑然一笑,迎著正陽之日,攜著蕭蕭秋風。一步步跨向校臺。萬眾之目隨其而流,密集輕鼓滋其行色。

人將定于校臺,“咚!”地一聲重鼓。

“龍亢桓溫!”

“華亭劉濃!”

槍長丈二,烏黑冷鋒;劍長三尺七分,闊三指。寒光如雪。桓溫斜打長槍,橫眼冷視對面的美郎君;劉濃反手捉著闊劍,半瞇著眼鋒,直視桓溫。

事已至此,兩人已若箭滿弓弦,莫論是非不得不戰!

“瞻簀,且當心!”

“且來!”

“便來!”

桓溫一聲大喝,丈二長槍未見任何花哨,打橫朝著劉濃掃卷,挾起一片烏影成面。而此舉不過是在逼著劉濃與其角力。

劉濃豈會與他拼力氣,將身一旋,轉過槍鋒,疾疾退在二十步外。

果然如此,桓溫冷笑一聲,輪著長槍大開大闔、亂砸狂抽,槍鋒極險若寒星點點,時爾擦著劉濃之腰,倏爾朝天一棍砸得煙塵四起,而劉濃自始至終皆被其壓制。翻轉兔躍于十步之外,近不得他身。以已之長,攻彼之短,乃兵家上策。況且校臺不過十丈方園。就算劉濃身形敏捷,又能躲過幾次?

小半炷香過去,臺上只見烏影逞雄未見寒光急閃,果真是一寸長、一寸強。

但見得,雄壯魁梧的桓溫來去縱橫如風卷,而身形頎長的劉濃翩若驚鴻。時擊時走,就是不與桓溫作正面爭鋒……

戰得一陣,恒溫表面看似威風凜凜,暗中卻有苦難言,太過小覬劉濃的身法,劉濃身形若詭且一味避戰,自己數番想將他逼在死角,奈何他卻滑不溜湫,舞著劍繞著滿場游走,稍不留神他又持劍而進!烏墨槍重近三十斤,久戰不下之時,手臂便有些發酸,胸中更是氣悶難當,縱槍猛地一個疾刺,須發皆張,猛然一聲大吼:“豈可再逃!”

“便來!”

劉濃一聲清嘯,步履在校臺亭柱上一踏,借力揉身挺劍直上,趁著桓溫槍勢已老,闊劍擦著槍身直取其手,逼其撤槍。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怠,桓溫,桓七星,不過如此……

“嚓絲絲……”闊劍沿著槍身直切,一寸短、一寸險。

“嘿……”

桓溫到底出身經武世家,自幼苦練槍術,豈是易與之輩!一聲冷笑,怒目環瞪,眼見劍將及手之際,突然棄槍,快若閃電的朝前一縱,竟與劉濃錯身而過,一把捉著烏墨槍另一頭,看也不看,猛力橫掃。而此時,劉濃已然避無可避!

“鏘!”

金鐵交接之聲振耳欲聾,劉濃反手架劍,挺住槍身。

“瞻簀且接我之槍!”

“鏘鏘鏘!”

桓溫一聲暴吼,倒持著槍作棍抽,綿綿如水般的打擊,一棍接一棍,一浪高過一浪,將劉濃步步逼出七步開外。便在此時,桓溫趁勢一縱,再度抓住槍柄,未有半分停歇,猛力疾抖,槍尖顫出寒光猶若鳳點頭,上下左右將劉濃罩了個密不透風。

“鏘!”

“鏘鏘……”

避無可避,何需再避,重達十八斤的闊劍猶若亂蝶穿花與寒星爭雄!須臾,桓溫九槍點過,槍勢略弱,劉濃雙手抱劍疾出,一劍斬中槍身薄弱的七寸。

“鏘!”

一聲巨響,烏墨槍蕩開。

“唰!”

劉濃右腳跨前一步,雙手持劍橫切,桓溫大急,但欲退已晚,竟于岌岌可危之時仰天便倒,躲過這致命的一劍,右手卻猶自捉著槍,劉濃持劍欲進,桓溫躺在地上,槍尖亂點如花簇,猶若困獸反噬,劉濃不得不退。而桓溫則趁此機會,柱著槍站起身。

二人對視于十步外,桓溫眉眼欲突死盯劉濃的右手,劉濃冷鋒暗藏緊銜桓溫的左肩。經得這一番較量,兩人皆知對方并非弱者,桓溫槍法凌厲,劉濃劍術詭異。

臺上,風浸無聲。臺下。私語紛紛。清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若非親眼得見,教人怎敢相信那臺上持鋒而立之人,乃是華亭美鶴!而方才那番風卷云雷。美鶴飄然進退的身影,不知又將出現在那些小女郎們的夢寰之中……

稍徐。

“痛快!”

桓溫一聲大笑,持著槍猛地一跺,激起刺耳之聲盤旋于臺,而他卻拖著長槍奔出。聲勢若崩山,槍勢若驚雷,直取劉濃。

“哼!”

劉濃一聲冷哼,早有防備飄身避過,桓溫這廝有個習慣,每每將出險招之時左肩便顫,出槍的方向與左肩顫動的方位相駁。

一擊未中,桓溫并不氣餒,縱起烏墨長槍若游龍,搶攻。劉濃腳步轉得快極。時進時退與其纏斗。而羅預之間,臺上便布滿烏墨與寒光。

倏然,桓溫似乎力有不繼,槍花慢得一瞬,右肩空門大露。劉濃闊劍擱開槍身,身形疾竄而入,直扎桓溫右肩。

等得便是此時,乍然之間,桓溫疾若鷹隼地向左一縱,避過劍尖。回身,狂砸!

烏墨槍!

豎砸的烏墨槍猶若一堵黑墻,竟意欲將劉濃一舉拍作肉泥。而此時桓溫眼中赤光盡露,猶似神魂被寐。心中只想得勝,再不管其他。

危矣!太快,其勢已無人可制!

“啊!”

有人驚呼,有人口瞪目呆,桓七星欲殺美鶴……

就在此時,就在女郎們紛紛閉眼不忍睹。而郎君們神魂失措之時,闊劍竟架住了這雷霆萬鈞的一擊!

“鏘!!!”

沉重如山的貫力將劉濃砸得身子一矮,面上涌起一陣血潮,但到底是架住了!桓溫雙手持槍,圓瞪著眼,下壓!

“起!”

劉濃暗咬著牙,雙手持著闊劍向上挺。桓溫見壓不下去,眼中殷紅盛血,猛力往左拖動搶尖,若是教其拖過,劉濃將斷首!

謝裒與紀瞻高聲叫道:“快快且住!”

全場皆呼。

而桓溫根本聽不見,忍著雙肩肌肉崩裂的痛楚,槍尖寸寸而挪。

“嚓絲絲”劍槍相擦,劉濃心中狂跳,眼瞅著槍尖越來越近,烏黑的槍尖下一刻便將抹過自己的脖子。

鎮靜,鎮靜!

暗中告誡自己必須鎮定,必須反擊。一瞬間,仿佛一萬年,一萬年太長,恰似一瞬間。便在那一瞬間,胸中突生一股力,而劍上之槍也突然一輕。

桓溫,力竭!

彼已竭,我卻蓄。

反擊!

“絲……”

闊劍向上猛挺,槍身蕩開兩寸,再挺,抽身而出,斬擊!

一斬!

兩斬!

三斬!

連續三斬,斬飛烏墨長槍!

踏左一步!反手擒劍,橫拉……

眼見即將斬掉桓溫之頭,闊劍卻猛然一收,定在桓溫的脖子上。劉濃胸中有著滔天的怒意,強自忍著那一劍取首的想法,冷冷的看著眼前的桓溫。狠威不再,只余目光呆滯,方才那連續三斬,已經斬掉他所有的銳氣。而脖上的寒劍,正在告訴他,桓溫,汝之生死已操之于人!

劉濃胸膛起伏,眼中冷星吐露,闊劍猛然加力,寸寸壓著桓溫半跪于地。而后,美郎君撤劍,冷聲道:“汝已敗!”言罷,提著劍,緩緩邁下校臺,再也不看那渾濁之物一眼。

當至臺下時,美郎君心潮已復,朝著觀演臺上一個揖手,朗聲道:“劉濃,僥幸爾!”

震驚的全場嗡聲不斷,僥幸!誰都看得出來,當時桓溫欲殺劉濃,而劉濃最后的反擊,雖然持銳卻并未與他一般。

觀演臺上,謝裒五人面面對窺,最后仍是謝裒踏席而出,看著臺下淡雅溫和的美郎君,心中感概不已:瞻簀,汝險些命喪卻猶自不急不驚,山崩玉裂也無非如此!華亭美鶴不以惡相加,不以惡相復,果真美如渾玉乎……

風,緩緩的漫過冠帶,謝裒瞇著眼,凝視心愛的弟子,嘴角漸漸浮笑,朝著劉濃點了點頭,朗聲宣布著結果。

劉濃勝了,勝得極險!站于恭賀的人群中,暗藏于袖的左手輕顫不停,此次較技,誰也未料到桓溫竟起了殺意!雖然這廝并未得逞,但也令劉濃后怕陣陣。不過便是可以重新再擇,劉濃仍將如此并不言悔!但行于途,豈有通暢之道?華亭美鶴若要鶴唳長空,必然樹欲靜而風不止,昔日有周義,今方乃桓溫,更有沛郡劉氏……

一切,但在曲中求直!

一切,但憑已心已愿!

我心不悔,只求披劍直前!

事后,劉濃與謝裒同歸,宛延的牛車隊伍離開城東校場,漫入山陰城中。

“華亭美鶴,真若圣人之徒子路也!”

“然也,子路寧死而不墮禮,美鶴此舉亦同爾……”

“唉,那桓溫陰狠至斯,實為桓茂倫蒙羞也……”

群情激昂的圍觀者猶在議論紛紛,而美鶴卻與謝裒對膝于席。

謝裒道:“瞻簀勿憂,桓溫雖蠻,但其父桓彝卻非同其人!況且,此事有我等見證,有千眾共睹,瞻簀美儀盡顯且不以惡報,而桓溫自辱乃自取爾!日后,我自會與茂倫道明,茂倫身為江左八達,乃有志有識之輩,定不會怪責瞻簀!”

劉濃揖手道:“謝過老師,劉濃亦未料及桓郎君心志竟一時被野性所蒙,今日實屬劉濃命大!”說著,慢慢吐出一口氣。

謝裒撫著短須,眼中精光暗閃,沉聲道:“桓溫此子自幼便目無余人,驕縱放任以為豪真!故,往日無奕與其來往,吾深為不喜!然,經此一事,世人皆知其豪非豪,其真非真!日后,瞻簀切莫再行此等危舉,汝之美名得來不易,需得愛之,惜之!”

言語雖是在教訓,但卻聽得劉濃心中一陣暖意滲懷,深深一個揖手,微伏著首,恭敬道:“劉濃,敬遵老師教晦!”

“嗯……”

謝裒心懷甚慰,知道劉濃實為桓溫所逼,亦不想因此再行怪責于他,瞅著劉濃染污的月衫,打趣地笑道:“汝可知,今日世人皆言甚?”

劉濃道:“弟子不知。”

謝裒笑道:“世人皆言,華亭美鶴即便落水染污,亦是斯美君子也,寧嫁落水鶴,莫嫁衣冠狼!”

寧嫁落水鶴,莫嫁衣冠狼……

至此,山陰城中傳遍此言。鶴,乃華亭美鶴;狼,乃桓氏七星……

星羅棋布,秋月盈水。

劉濃孤身立于檐下,背負雙手仰望蒼穹,劍眉微凝。

此番與桓溫較技得失皆有,然則,尚有一事以待查明,那便是自己前赴城東校場之時,那突然撞來的驚牛委實來得太巧,事物反常必為妖!此事乃何人所為?桓溫?以桓溫的個性,定然不會如此行事!周札?周札已離山陰!

劉璠……

暗自思索時,唐利瀟悄無聲息的閃進院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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