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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煮江山書名:
江左之地門閥林立,北遷而來者以王謝袁蕭為,江東本地則以顧6朱張為尊網南人、北人經得數年明爭暗斗,朝堂之中,北地世家已占盡優勢
王、蕭為一體互承,謝、袁則相互倚角;原本兩相一濟,正合安穩平衡之勢
然則,而今瑯琊王氏內仗王導掌控中樞,外依王敦陳兵豫章,勢大遮天,已呈權傾朝野之危,但凡有志之士皆知王敦離反不遠也
元帝司馬睿自然亦知大禍將近,是以方重用刁協、劉愧望其二人壓制王氏,因此再成第三勢力而這第三勢力,便以紀瞻等人為中堅
會稽郡守江南表率紀瞻,江南士族率先投靠司馬睿者,因事北而與本地士族暗中不合,又與北地世家亦無甚往來夾于幾股勢力之間,恰好便為晉庭忠實擁護者
王敦必反!紀瞻必護!
而司馬睿歿后,紀瞻與繼位的明帝司馬紹最終將勝出,諸多從隨王敦軍府的世家因受牽連,從而導致東晉世家勢力初次變革!
紀瞻與劉濃而言,委實至為關鍵,若要至洛陽,不容有失!
美郎君迎著眾人紛雜目光離案而出,青冠輝于正陽,袍角掃著山間青草,神態悠然閑適,目光溫和如春風,步伐不徐不急,仿若漫行于畫亭之中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淡然于紀友身側負手而立,頎長七尺身形高出紀友半頭;姿儀自不消言,一個美秀孤遺,一個面紅糟鼻,恰若云泥,尚未言辯便已高下立判
“噗嗤!”
林間邊緣處,宋祎輕笑一聲
頓時,會心私笑起于四野,漸爾作烈,呈哄然之勢
“哼!”
紀友狠狠盯了劉濃一眼猛地一揮寬袖,急促地竄入中央案席,一撩袍擺落座,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窘迫與燥意漸去,眼中精光暗聚,氣勢已呈不同
自此而判,此人專注于玄談已近乎于癡,切不可輕敵劉濃劍眉一拔,徐步至已案落座,擺手道:“紀郎君,請啟端!”
紀友滿不在乎的揮手道:“汝以汝道啟之!”
劉濃微微一笑,懶得與其計較,淡聲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此器……”
“啊,又是此論!”
“意欲何為”
話將一出,滿座再驚
需知劉濃適才便已經闡述過此論,所言論據更是集新、奇、正三者為一體若是再以此論作辯便不能重復適才所言,需得再覓圣人之言佐引,勢必將比前番難上數倍此舉便是同論而多述,名士大家辯談時喜為,非初具章統者不能為之,非貫通儒玄者不能為之!
紀友糟鼻連抖,揮袖斥道:“狂妄無知之徒,安敢如此戲人!”
“非也!”
劉濃被其打斷話語亦不作惱,淡然道:“圣人有言: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劉濃不才,亦愿效仿先賢,以圣人之言而釋圣人之意,旁引佐證探窺其妙或可著書續言,代圣人而行道況乎,言則言之,不言則守中,既欲行之于言,何來戲之”
好大的口氣!其自以為向秀、王弼乎竟要代圣人言著是以多方旁證!
“哈哈,既是如此,汝且道來,吾將逐一駁之!”
紀友怒極反笑
當下,劉濃再以‘藏器與待時’作論,娓娓千言以圣人之說、述之以理,將二者融為一體,妙語連珠句句華彩,引得四座默然而隨、迷離深思;紀友揪住劉濃遺漏之處,慷慨作言,時爾捶案,倏爾頓足,言至激烈處,險些噴得劉濃一臉
劉濃稍一側身,避過,伸手掃了掃左肩,面呈淡然再回以千言一語畢罷,捧茶默飲,嘴角浮笑
嘶……
紀友倒抽一口冷氣,“簌”地離案而起,愁眉深鎖,以拳擊掌,繞著矮案往來徘徊;足足小半刻,眼睛驟然一亮,方才掃袍落座,再述言相駁:“非也,汝之所言,不締于井蛙矣!圣人言:大道不稱,大辯不言!器也,時也,皆乃道之‘無’而生變化也,是為大道大辯也……””
“非也!”
“不敢茍同矣!”
“謬矣!”
二人言鋒辭銳,一個據‘無有一體’,一個持‘無中生有’,恍若兩軍對戰,犬牙交錯、競相廝殺
其間,匆匆用過食點
由正陽居中辯至落日偏斜,尚未決作勝負
“當盡也!”
便在此時,謝裒將手中茶碗一擱,朝著屏風微作闔,而后面對王侃與紀瞻,將手半半一拱,笑道:“諸位,瞻簀、叔云所述之言華容著彰,皆為通曉《老》《莊》《周》《儒》之輩爾,此當為一番!依謝裒觀之,便是再論二番、三番,恐亦難言高下,理應就此絕番!”
清談時,主客雙方勢均力敵兩相難分之際,中人便會出面調停,稍事休歇再論,停一次為一番,以此類推當初衛玠與謝鯤在豫章秉燭長談,一共七番未分勝負,而大將軍王敦終夜插不上話,只能陪座當調停一時傳出,亦為佳話
屏中人暢然道:“聞此一番,已足以教人搓掌而贊也!華亭美鶴擅詠、擅辯、擅鳴,當為其彰矣!”稍稍一頓,再道:“嗯,叔云雖年歲稍長,然亦足堪辯名!”
王侃本欲作言以待二番、三番,聽得屏中之人已然作決,又見紀瞻目光如火、銀須滾動,當下便捉著茶碗慢慢轉身避過,默不作聲
“便如此!”
目光逼退王侃,紀瞻緩撫銀須,沉吐一口氣,朝著謝裒點頭以示感激紀友乃是紀瞻一脈單傳之孫,其父早亡,紀瞻雖待其嚴苛,實則寄以期許,怎愿其聲譽受損!
謝裒微微一笑,徐徐踏出亭中,心中則道:瞻簀恐怕待我已久矣!
然也!
劉濃見謝裒終于邁出亭中面上雖未見痕跡,心中卻由然一松之所以擇此論再述,且故意有所保留,正是方便紀友抓住自已的漏洞而辯如此一來自己便可進退有據,將辯論徐徐導至焦砟態勢!而這時,依清談規則,自會有人出面調亭
但謝裒亦真能忍,此時但凡深通玄理之輩皆可辯出紀友已屬枯木強、難以再續;而劉濃面不著色,每每出言漸呈渾然一體、無懈可擊之勢
若再持續,便著形跡!
莫論勝敗,皆非劉濃所愿!
謝裒瞅著劉濃贊許的點頭,隨后環顧四野,朗聲將辯論以和局作決紀友經此長辯,酒早已盡醒,背心卻滲滿了汗!被風一吹,幽涼浸骨,神色復雜的瞅了瞅劉濃一揮寬袖,黯然離去
“謝過,老師!”
劉濃雙手緩緩挽在眉前,朝著謝裒深深一個長揖
“瞻簀!”
“瞻簀!”
“劉美鶴……”
喚聲不絕于耳
一回,紅樓七友皆在不遠處等待,王羲之斜倚著松樹面帶微笑,而小謝安正邊揮拳頭邊奔來,謝真石提著裙擺跟著追
謝裒捋著短須笑道:“去吧,汝之美譽,理當與友共瞻共享!”
“是老師”
劉濃灑然一笑,轉身向友人們踏步而去,眼角余光掠過林間深處,周義不知去向悄然一轉,見劉璠正背著雙手慢悠悠度下山
日薄在西,晚霞滿天
眾人圍著劉濃恭賀,劉濃笑言謝過,終究忍不住揉了一把小謝安的總角頭,惹得他嘴角一翹不屑的翻白眼
眾人哈哈大笑,而后,見天時漸晚,便順著魚腸小道慢漫而下
劉濃心有所思,腳步隨即放緩,漸漸落在了未尾暗忖:今日甚險,竟險些教小人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求盡善,終難致善……
“劉郎君,且稍待!”
身后傳來一聲喚
木屐驟然一頓,徐徐回,只見在一株歪脖松下,俏生生立著一個女婢,仔細一辯,像是宋祎的婢女
女婢行至近前,淺淺萬福,輕聲道:“劉郎君,宋小娘子有請,可否隨婢子移步”
果然是她……
劉濃稍作沉吟,便向那面帶殷切的女婢點頭
“劉郎君,隨婢子來!”
女婢神色極喜,領著劉濃穿行于幽林之中,來福緩緩的墜在二人身后
時值黃昏,林中遍灑斑駁
點束之光,流動于女婢青裙,緩拂于劉濃月袍,盡顯迷離
漸行,嫣紅漸爛
出林,朱丹若彤
不知不覺間,竟已行至日前操琴之所夕陽正美,投于碧潭中,映著絕美的容顏有人扔下石子,頓時攪起一片燦金,惹得鱗波紋蕩美麗的女郎蹲在石上,歪著腦袋凝視水中之影,眼眸輕眨、輕眨,似迷,若徜
冉冉起身,綠紗沿著曼妙的身姿,滾蕩
抓著裙角,款款邁至巨石邊緣處,長長的睫毛剪輯著遠方絢麗的云錦殊不知,她自己卻入了別人的眼簾,亦作畫
斜陽拂著綠衣,盤桓髻上的步搖泛著點點流光;裙畔,溫柔的伏著根根玉指,悄見,豆蔻櫻艷
一切令人眩惑致極
驀然間,盤桓髻徐徐側,鼻翼微微皺起來,嫣然笑道:“宋祎,尚以為劉郎君不會至!”
劉濃揖手道:“劉濃,見過宋小娘子!”
“你上來,亦或,我下去”右手的青笛輕輕一點,石上的女郎悄聲而問
“稍待!”
劉濃瞅了瞅巨石,見一側有幾處可以落腳,將袍擺一撩,虛挽在手;而后,提著一口氣,大步躍上,幾個疾竄,噌噌噌縱到巨石之上
“呀!”
宋祎掩嘴驚呼,睫毛唰來唰去
劉濃笑道:“宋小娘子何驚不過因久習五禽戲,故而身足矯健也”
“哦,原是如此”
宋祎眼睛一眨,嘴角微微一彎,轉目投向遠方云彩,眸子愈來愈綿柔,須臾,輕聲問道:“明日行雅以音律,劉郎君將鳴琴否”
劉濃負手而立,目逐輪日漸落于西,答道:
宋祎側,仰視,問道:“明日何人侍琴是,是那個白袍么”說著,將玉笛指向巨石下正昂望著自家小郎君的來福
唉……
劉濃暗暗一嘆,果然和綠蘿有關,委實不愿再行猜測,索性直接問道:“宋小娘子,可是想見綠蘿”言罷,逼目直視
“嗯!”
未有半分停頓,未有絲毫躲閃,宋祎眸子直迎,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劉郎君聰慧過人,想必早已猜出綠蘿乃宋祎舊識吧”
劉濃正色道:
宋祎眼睛一眨,柔柔笑道:“劉郎君猜錯矣!”
劉濃道:“何錯之有”
宋祎媚笑道:“綠蘿與宋祎不識,只是宋祎所識者與綠蘿極似而已!”
“哦原是如此!”
劉濃暗暗一拂,抽身而出,微微一笑,揖手道:“若是宋小娘子想見綠蘿,且待明日劉濃,先行告辭!”言罷,輕身躍下巨石
腳步未曾停留,揮著寬袖,穿行于林,眉梢微凝,心道:看來綠蘿,應乃綠珠之女!至于宋祎,她為何不在王敦身側,竟乃蕭氏義女是史載有變,亦或另有別因莫非……
嗯,與我何干此女,不可與之過近,亦不可與其成仇!
宋祎目送劉濃青冠消失于林林叢叢中,半晌,繞著巨石徐徐度步,玉笛輕擊掌心,眼底媚光不在,只余靈慧閃爍,歪喃道:“怪耶,他竟不細問他若問,我答甚嗯,我定會答……故舊!然也,故舊,便是故舊!”
言至此處,軟軟笑起來
王氏莊園,桂道口
“小郎君,坐好咯!”
來福回頭一笑,而后將鞭一抽,“噼啪”一聲空響
“哞!”
青牛憨啼,邁動四足,拉著車廂駛向山陰城
劉濃半瞇著眼,隨車輕輕搖晃,拇指點扣食指,默然沉吟突地,拇指一頓,眼簾盡張,心道:嗯……若再教其與紀友勾結,后果難測!殺之!
“嘎吱!”
便在此時,車轱轆輾地聲響嘎然而止
“小郎君,到咯!”來福挑簾
“嗯!”
劉濃徐徐踏出,站在車轅上往西一望,落日已墜,將夜
跳下車,抖了抖袍袖,踏向客院,邊走邊道:“來福,周義,殺!”
“殺!”
來福濃眉一抖,神情驀然一怔,半晌回過神來,疾步追上小郎君,按著腰間重劍,沉聲問道:“小郎君,果真”
“嗯……”
劉濃回過頭來,凝視著來福,笑道:
“妙哉!”
來福大贊,隨后濃眉飛揚,按著劍重重闔,認真地問:“小郎君,要頭否”
劉濃由然一愣,緩緩搖頭,轉身踏入院中,背后飄落一字:“否!”
自此而后,將再無玄談,偶有玄談對話推薦一部民國女步《錦繡榮華亂世歌》,女主很有個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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