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八十八章 綠兮似妖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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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綠兮似妖


更新時間:2016年05月16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啪,啪……”

蹄聲輕揚,騎士英姿颯爽,揮舞著短鞭,沿著河邊柳道一路飛奔。間或有路人經過,皆匆匆避于一旁,紛紛投以側目,繼爾指指點點、私語不斷。無它,在江東,馬,是個稀罕物事。

“沙,沙。”

柳葉低垂,纏人衣冠,馬上的騎士一時興起,伸手一探,攬得滿把在手,隨后哈哈一笑,將手一揚,灑落身后柳絮繞滿場。

前方,小橋流水,朱紅作墻,兩個少年郎君聯袂而出。騎士眉毛一揚,嘴角隨之而裂,猛地一夾馬腹。

箭一般,射出。

穿橋而過。

“彥道!”

“希律律……”

“哈哈……”

風馳電掣般奔至兩位郎君面前十步之外,騎士猛勒韁繩,健馬縱聲長嘶,揚起前腿一陣亂踢,后腿則幾近人立而起。

馬起,人斜。

騎士雙腿死夾馬腹,左手控韁,右手緩撫馬脖。數息后,健馬再次打了個響鼻,穩住心神,定住腳步。

“簌!”

騎士正是袁耽,迎著日光,朗朗一笑,干凈利落的翻身落馬,幾個疾步行至二人面前,回身指著健馬,笑道:“無奕、瞻簀,此馬如何?”

“馬、戰馬!”

謝奕驚魂將定,兩眼卻倏地透光,噌噌噌竄到馬旁,一把牽住韁繩,愛撫著健馬雄壯的四肢、微潤的汗腺,嘖嘖嘆道:“好馬,壯哉!壯哉!顏道,汝何來戰馬?自何處得來!莫不是偷了王……”

“嘿嘿!”

袁耽大手一揮,渾不在意的笑道:“無奕,區區戰馬一匹,有甚稀罕!若是喜歡,便送于你了!”

說著,回首對劉濃道:“瞻簀,可會騎馬?”

馬……

自袁耽騎馬而來,劉濃便微微心驚,這可是戰馬非是馱馬。在江東之地,戰馬是軍管之物,便是上等門閥,若無軍職在身亦不得私藏,莫非這廝真是盜了王氏軍府的戰馬來?

猶豫道:“顏道,此馬……”

袁耽笑道:“瞻簀勿要心驚,此馬來得正!嘿,王氏,王氏之物,袁氏怎會取之!”

嗯……

劉濃聽得一愣,悄眼撇見袁耽面顯不屑,心中更奇,陡然間一個莫名且荒謬的念頭竄至暗中深處,細細一思,頓時驚怔,竟久久不可回神。

“瞻簀……”

袁耽見劉濃面呈驚怔,尚以為他是為自己擔憂,心中甚暖,正欲出言寬慰;卻恁不地瞅見謝奕欲翻身上馬,駭了一跳,趕緊一把揪住,喝道:“無奕,急甚!這是戰馬,非是你家賴皮黑。賴皮黑溫順得跟女皇的貓一樣,豈能與它比,小心它一口嚼了你。”

“嚼了我,我亦要騎它!”

謝奕早想有匹戰馬,想盡各種辦法家中馱馬倒是弄得不少,戰馬卻一匹亦無!如今得見此等雄健戰馬,豈肯放過,扯著韁繩,踏著三角蹬又要上。

袁耽無奈,恐其騎術不精,反為馬所傷,只得拉著勸道:“莫急,適才已言過,此馬歸你了!”

“所言當真?莫要哄我!”

謝奕顯然不信,他與袁耽自小便識,豈不知袁耽亦早有此意,好不容易得來一匹,怎會如此輕易便送自己。

“這……自然作真,不過……”

言至此處,袁耽搓著雙手,低頭徘徊,亦不知在想甚,突地抬起頭來,定眼看著二人,笑道:“此馬,乃蕭子澤所贈,原本說好紅樓七友每人一匹!不過……”

“蕭子澤?!”

謝奕眉梢瞬間一凝,而后倏然驟放,一把拽住韁繩,大聲道:“然也,蕭氏有此能耐!此馬,歸我也!”

“言尚未盡,無奕!!”

袁耽拖長著嗓子,攤著雙手,面呈難色,眼角余光卻不時瞄向劉濃。

謝奕急道:“彥道,尚有甚,快說!”

“唉!”

袁耽悠然一聲長嘆,慢聲道:“此事,說來話長,與瞻簀有關……”

果真慢長,待其繞來繞去將事敘完,小半炷香已去。

謝奕外表文雅,內心風騷且性烈似火,不然亦不會與桓溫交好。聽得時爾咬牙,倏爾切齒,最后一手扯著韁繩,一手拉著劉濃的衣袖,渭然道:“瞻簀,為此好馬,值得。”

啊……

劉濃早已愣了,此事與宋祎相干。

今日袁耽等人在蕭氏紅樓再聚,無意間宋祎騎馬而出,袁耽、桓溫皆是有心侍武從軍之輩,見之頓時心喜,記起蕭氏在蘭陵僑郡建有馬廄,專為王敦軍府蓄養戰馬,便暗中慫恿蕭然以戰馬相贈。蕭然雖然應了卻犯愁,言:蘭陵僑郡離此甚遠,一來一回怕得半月方成。再言,山陰城中,倒是尚有幾匹,不過卻非其所有……

當然,戰馬的主人,便是宋祎。

宋祎言:討馬,可也。不過,常聞人言,華亭美鶴劉瞻簀極擅鳴琴,若是能得聞一曲,宋祎愿,以馬相贈。

于是乎,愛馬心切的袁耽便縱馬疾疾前來,滿臉希冀的看向劉濃,謝奕亦同……

是以,劉濃不得不往。

一路上,三人春風得意馬蹄疾,行得甚快。

謝奕與袁耽對劉濃的舍已為人極是佩服,一人騎馬在前,一人乘車在后,將劉濃的牛車夾在中間,深怕其后悔,悄悄轉身落荒而逃。

牛車中,劉濃微微皺眉,心中卻紛亂雜呈,思緒瞬息數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矣,宋祎,不可敵!但馬……唉,此時南北封鎖甚嚴、互不通市,江東之地極難獲馬,王敦的馬來自何方?……若是……洛陽……嗯,應早作打算矣……

“吁”

來福一聲長喝,將青牛制住,眼羨的瞅了一眼前面騎馬的袁耽,擰著濃眉,按著劍,回身吱唔道:“小郎君,來福,來福亦想有匹馬!哪怕,哪怕,馱馬亦成……”

劉濃暗暗長嘆,昔年,來福與羅環想為莊中白袍置些馬匹,可跑遍了吳郡草市、官市,連馱馬亦一匹未得。是以,羅環與來福不得不放棄騎馬揮刀夢想!江東啊,缺馬!

思及于此,猛地一振袍袖,昂然跨出,抬眼漫向紅樓。

“瞻簀!”

謝奕疾疾竄出牛車,招手笑道:“瞻簀,下車吧,且小心些!”

袁耽翻身下馬,抬目凝視,只見車轅上負手而立的美郎君,面目如畫美得緊,神情間卻仿若帶著絲絲憂傷,心中由然感嘆:怎地仿似風蕭蕭兮易水寒呢!嗯,且莫管它,瞻簀,好友矣!

“嗯,便往!”

劉濃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徐徐沉入腹中,渾然一蕩,隨后踏下牛車,揮袖而往。

這時,簾中再度一挑,從中邁出美婢綠蘿,懷中抱琴。

紅樓,高危。

宋祎的騎術極是了得,領著幾個美麗的女婢,每人一匹馬,沿著三棟紅樓竄來躍去,但見得,襦裙飄冉綿云幔,嫣然笑顏舞翩翩。

須臾,途徑碧潭。

碧水搖曳,映得白馬如龍、綠衣似妖。

驀地,馬上的女騎士不知看見甚,眉梢飛揚一拔,嘴角隨即輕翹,趁著白馬躍潭之際,揚起手中長鞭,“啪”的一聲抽水而過,仿若快刀裁紙,霎那間便將潭水半半一分。

“妙哉!”

“妙哉!”

掌聲如雷鼓,贊聲似雨落。柳亭之中,一群少年郎君懷抱著酒壺,目光追逐別具一格的嬌麗美景,神情悠然向往。

人縱鞭,馬不停。

“啪,啪啪!”

“駕!”

馬蹄急如蔟,嬌呼纏人魂。白馬挾起綠影,直直插向迎面而來的美郎君。

“希律律……”

“小郎君!!!”

綠蘿眼見馬即將撞上小郎君,頓時魂飛天外,心中猛地揪緊作痛;由然間卻突生一股力,就著那力量,咬著牙、閉著眼斜斜一沖。手腕驟然一緊,身子則隨力而傾,倚入寬廣溫暖的懷中。等得半晌,沒有絲毫動靜,身上亦不覺痛,咦,沒事……

睫毛眨了眨,悄悄睜開眼,小郎君柔柔的、近近的笑著,情不自禁的吐出一口氣,喃道:小郎君……

“沒事,沒事。”

劉濃輕輕的拍著綠蘿的背,緩緩將其安撫,心中存怒,徐徐抬起頭來,直視前方五步之外,冷聲道:“宋小娘子,此為,何故?”

半晌,無聲。

高大白馬上的宋祎咬著嘴唇,看著劉濃懷中的綠蘿,眼中復雜難言,少傾,巧巧一個旋身,落馬。

款款行至近前,低眉斂首,按著腰,淺淺一個萬福,輕聲道:“宋祎見過劉郎君,宋祎能收住馬,這位姐姐何人?”

“若是不能呢?”

“宋祎能收住馬!”宋祎萬福未起,將唇咬得櫻透。

呼……

劉濃將胸中之氣盡數吐出,怒意卻愈來愈勝,若是方才自己慢得半步,綠蘿便會因此喪命!綠蘿份屬華亭,華亭之人,豈容他褻!面色冰寒如水,眼光似芒而透,正欲出言。

“小郎君!”

綠蘿原本愣在小郎君懷中,暗覺溫暖且迷離,小郎君突地吐氣,頓時將她驚醒;一抬眼,小郎君怒不可遏;順著眼光一瞅,見身前曲著一個美麗萬分的小娘子;轉了轉眼睛,本是聰明致極的人物,立即意會,直起身子,柔聲道:“小郎君,莫怒,都怪綠蘿大驚小怪……”

“瞻簀!”

此時,眾人紛踏而來。

袁耽見劉濃作怒,心中暗覺匪夷所思,適才宋祎縱馬踏來,莫論其能不能收住,以劉濃所處的位置,皆可輕易避過,何故作怒?偷偷瞅了瞅綠蘿,見她生得嬌柔貌美,恍然而悟,卻緩緩搖頭,暗道:此女婢莫非是瞻簀疼愛的侍姬,不然瞻簀怎地如此失態!唉,人無事便好……

當下便勸道:“瞻簀,莫惱,宋小娘子亦是無心而為矣!”

蕭然瞇著眼睛頗是尷尬,看了看宋祎,搖了搖頭,朝著劉濃深深一個揖手,歉然道:“瞻簀,莫惱。蕭然代阿姐向瞻簀賠罪了!”

眾人亦慢言作勸。

唉……

劉濃默然長嘆,見宋祎猶自萬福著不肯起來,只得揖手還禮道:“宋小娘子,請起,折煞劉濃了!”

宋祎淺聲道:“宋祎,能收住馬!”

原來,她不起,是為這……

劉濃無奈,只得再道:“然也,宋小娘子,定能收住馬。一切,皆是劉濃錯言爾!尚請莫怪!”

“嗯……”

聞言,宋祎宛爾一笑,卻猛地抬目與劉濃對了個正著,隨后悄悄轉走,一把拉住驚魂剛定的綠蘿,笑道:“姐姐,好氣魄!”

綠蘿眨了眨眼睛,悄然卸卻她的手,俏俏一個萬福,淡聲道:“綠蘿,見過宋小娘子!”隨后冉冉起身至七分,順勢對著所有郎君徐徐一個萬福,淺聲道:“綠蘿,見過各位郎君。”

禮儀恰恰好,一分不多,半寸不少。

“咦!”

這下,眾人皆驚。

經得昨日,眾郎君皆知劉濃只是新晉次等士族,南渡之前更是毫無積蓄,未料到其家訓禮儀竟如此嚴格。一個貼身女婢得見眾多豪門大閥子弟,卻半點亦不怯場。

恰如其主,不卑不亢。

桓溫笑道:“如此美人,如此氣度,怪道乎瞻簀疼兮愛惜。來來來,何故盤桓于此,咱們且至亭中飲酒。”

蕭然道:“瞻簀,請,就待你與無奕了!”

既已放下,何必再纏!

劉濃徐徐一笑,揖手道:“各位兄長久候,劉濃愧矣!”

“啪!”

桓溫猛地一拍大腿,臉上七星抖顫,喜道:“莫非,瞻簀,欲讓位于我!

劉濃側首笑道:“七弟,劉濃本欲相讓,奈何,天不從人愿啊。”

“哈哈……”

眾人紛紛大笑。

宋祎眸子一轉,趁著此時無人注意,一把拽住落在人群后的綠蘿,淺淺一笑,恰若百花綻放。

媚著眼睛,柔聲道:“姐姐名字真好,綠蘿!這名字是本名么?不知姐姐年歲,幾何?”

嗯,問恁多,這個小娘子好奇怪……

綠蘿眼睛一眨,抱著琴,借淺身萬福時,卸下她的手,淡聲道:“回小娘子話,綠蘿記不得是不是本名,綠蘿年已十八。”

“哦!”

宋祎眸光唰的一下亮似繁星,心中暗暗一陣籌算,渾身上下微微顫抖,綠紗亦隨之皺展若紋,半晌,定住心神,媚媚笑道:“妹子的琴,真漂亮!”

琴,漂亮!

綠蘿細眉微蹙,腳步邁得疾快,緊緊抱著琴,心道:這小娘子,有古怪,得離她遠點……

宋祎妖媚一笑,追了上去,強行挽著綠蘿,邁向亭中。

待至亭邊時,悄悄把不安的綠蘿放了,隨后揚手輕輕一拍。

“啪!”

聞聲,遠遠跟著的眾婢牽馬而至,六匹馬一字排開。

這時,宋祎端著雙手,朝著亭內眾郎君,漫聲道:“宋祎愿以馬相贈,但有一事相求,尚望各位郎君應允!”

聞言,眾人皆將目光笑投劉濃。

袁耽撇了一眼劉濃,揖手笑道:“宋小娘子愛音成癡,弄笛可至天聽,令我輩追之莫及!既然瞻簀攜琴而來,你們何不琴笛互奏一曲?我等唯愿洗耳作聽,共盡雅事!”

“非也!”

“非也!”

烏程縣,姚氏農莊。

青袍人跪坐于案,環撇一眼簡陋的居舍,朝著對面局促不安、神情猶豫的葛袍郎君,笑道:“姚郎君,昔年張芳潦倒時,郎君對其多有欺凌,而今張芳得勢,豈會容你!若再不斷,恐事難挽,追悔不及!”

葛袍郎君顫聲道:“他已奪我田產,尚,尚要怎地……”

“哈哈!”

青袍人笑道:“聽聞,姚郎君妻美,張縣丞覬覦已久矣!”

“碰!”、“嗤拉……”

葛袍郎君猛地擲碗作碎,隨后以拳擊案,痛聲呼道:“安敢如此!怎可如此!”

“有何不敢,有何不可?”

青袍人身子微微前傾,掏出懷中信紙置放于案,慢聲道:“人若不爭,必自滅。姚郎君大可不必過懼,此事程府君,烏典史……”

與此同時,張氏莊院。

張芳今日休沐,難得清閑。遂命人將矮案抬至院中,就著槐樹陰涼,品茶、練字。練得一陣,緩緩起身,徐步四邁,漫眼看著愈來愈大的莊院,心中由然而生愜意。

該午食了。

有婢前來侍奉,提著食盒。四碟吃食,葷素俱有,中有一碟鱸魚,為其所最愛。

張芳信手夾起一片魚,淺淺品嘗,面色呈愉。

女婢問:“家主,味道如何?”

嗯,如此沒規矩!

張芳眉間一皺,心中暗生不愉卻亦無奈,家族早年不得力,而今只是方起,各項規矩禮儀怎可比得累世士族!慢不經心的抬起眼,女婢生得頗有姿色。

粗布紅裝,眉眼細畫。

張芳心道:未見過,莫非是新招佃戶之女……

注:希望大家看時別誤解,以為馬難得,而且不能私藏,為何一下送七匹,認為自相矛盾。如果真有這樣的想法,想想江山前幾章的伏筆,現在的局勢是怎樣的,就明白為何蕭氏會送馬。北地世家,也不是只有一個團體!推薦一部女頻民國《錦繡榮華亂世歌》,女主會盜墓,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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