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長時間?!”侯老虎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低聲問道。老烏鴉臉上帶著笑,絲毫不介意:“樂觀的話,五年。不樂觀,兩年。我基本都按不樂觀的去算。”
侯老虎端著酒壇,笑了笑:“不錯了!好歹比老兵那家伙,多活了好幾年。”
“誰說不是呢!”老烏鴉哈哈一笑,道:“那老家伙跟我對峙了差不多大半輩子,最后還不是得求到我頭上?!你家小猴子也算爭氣,不然這場賭我贏不下來。”
侯老虎聞言,放下酒壇看著自己的侄兒和侄媳婦帶著兩個孩子進屋關門。才嘆氣道:“沒有贏家!算起來,其實我們都輸了。沒人贏。”
這下,老烏鴉也不說話了。只是沉默的端起酒壇子,和侯老虎遙遙的碰了一下往自己的嗓子里倒酒。
“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覺著人活著真是件不錯的事兒。”老烏鴉放下了酒壇子,嘿嘿的笑著:“好在我還能多活些許時日,這也很不錯了。”
侯老虎沒吱聲,只是瞇著眼睛看著那道房門。良久之后,才道:“活著,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能活著,確實不錯了。只是,這件事情你不該把小猴崽子牽扯進來。”
“當初我答應你的,只是他幫你辦成那些事兒。然后就回來,算是我侯家欠你的人情還清了。兩不相欠。”
說著,侯老虎那瞇著的眼睛望向了老烏鴉:“但沒說,會到這個程度。別跟我說現在沒有問題,你我都清楚。現在小猴崽子算是在外面掛上了號了。”
“所以我在給他鋪路。”老烏鴉認真的看著侯老虎,誠誠懇懇、一字一句認認真真的道:“侯家的崽子,也到了該出去闖蕩的時候了。總在這里折騰著,不是個事兒。”
侯老虎呵呵一笑:“跟你們家這樣折騰么?!折騰到現在就你一個剩種,祖墳都沒人去祭掃了。”
“人都死了,祭掃不祭掃的也就那樣。”老烏鴉淡淡的道:“我死了也不指望祭掃。都說好了,燒了撒海里。別給什么念想不念想了。”
卻見老烏鴉帶著淡淡的笑,低聲道:“活著沒人知道,死了無聲無息。這也挺好,相襯夠相配。”
侯老虎似乎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應老烏鴉的這句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燒了,拿回來吧。好歹給我個念想,七老八十的時候我還給你上柱香。”
“這次回來,就先別走了……”侯老虎接著,悠悠的道:“你家里香火斷了,這不合適。當年你老姑姑,現在還有幾個孫兒在。領一個回去,好歹清明重陽有人給祖宗祭掃。”
老烏鴉居然出奇的沒有反對,只是沉默的和侯老虎碰了一下酒壇子。兩個頭發花白的老家伙,就這么在月光下兩人對飲著沉默著……
華盛頓,依然是那處農場。老兵輕輕的折疊自己的枕頭被子,行軍床依舊是如此的整潔。阿爾伯特,就這么沉默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拿出皮鞋,老兵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擦拭著自己的皮鞋。一如既往。
夕陽撒在了農場里,一切看起來是那么的平靜。老舊但整潔的房子,剛剛重新被刷過漆。這里看起來,就像是美國老西部片里經常所見的情景。
只是,老兵穿著一身沒有軍銜的軍裝。而沒有穿牛仔衣褲,也沒有戴著牛仔帽。他的鍋蓋頭,顯然是剛剛剃過。只是,他的臉上有些灰暗。
命不久矣這四個字,幾乎就是印在了他的臉上。
“和豺狗的人,合作的怎么樣了。”沒有抬頭,老兵淡淡的問道。阿爾伯特聲音極為平靜:“一切都在有序的進行,任務已經確定了。下周,我就會出發執行。他們會全力協助我。”
擦著皮鞋,老兵淡淡的道:“你不該來看我,這是在浪費時間。一個死人,沒什么好看的。做好你的事情,就是對我最大的緬懷。”
“如果沒有辦法在最后一程上送您,我不覺得我做這些還有意義。”阿爾伯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為這個國家盡忠,那么至少我們可以緬懷、值得緬懷。”
“我也希望,我的繼承人可以在我生命的最后時刻送我一程。當然,或許我沒有那個機會。”
老兵擦著皮鞋的手,頓了頓。卻見他緩緩的抬起頭,看著阿爾伯特:“后悔嗎?!或者說,有沒有埋怨過我?!”
“不,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阿爾伯特依然就是如此的肅然:“我從來都覺得,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