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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微微地看著兩個少年,“你們是誰?”
雖未入皇家宗譜,但今日歸來,又是太上皇夫婦養大,自是要給他們一個尊貴的身份。
“草民慕容琳(慕容璉)。”
“你們這些年都在行宮?”
慕容琳略長,先答道:“我十歲前生活在暢園,早年祖父祖母喜歡云游天下,經常從外面帶些人回來,這些人里,有武功高強的江湖俠士,有滿腹經綸的名士,我和璉弟皆是三歲習武、五歲啟蒙讀書,我是十歲時的八月,被祖父送到了西山縣溫氏祖宅,拜在馬蹄山回春道觀竹虛子座下學藝。草民主學帶兵打仗、布陣奕棋,安邦定國之策。四年多之后,學藝有成,隨師父下山云游天下,后師父言道:我可還家。祖母便令草民去了溫家大舅舅的北軍軍營,這一待便是五年。”
慕容琳說話時,語調不緊不慢,聲音渾厚,中氣十足,可見是個習武之人,且武功還不弱,氣宇軒昂,既有大家公子的驕傲,又有軍中男兒的陽剛。
皇帝打量一番,是越瞧越滿意:父皇母后一早知曉謝家有祖病,知阻不了慕容植,便靜默地將孩子養大,還教得這么般。
世人都羨慕雍和帝夫婦有三個孝順成器的兒子,雖然敏王花心愛美人,小麻煩不斷,大麻煩,這在歷代親王里,也算是個有些本事的,至少沒給正興帝添過什么亂子。在這一點上,雍王帝夫婦做為父母也是成功的。
但他們的成功不是偶然,是他們在教養兒子上用了心思。
瞧瞧這慕容琳,皇帝是怎么看怎么滿意,不由得就憶起了他的嫡次子慕容琪來,若這孩子還活著,而今也是二十多年的壯年漢子……
大總管道:“稟皇上,容王爺、敏王爺到了!”
二人進入大殿,兩個少年都帶著探究、審視地看著二人。
皇帝憑著直覺,這有點不對勁啊。若是容王的兒子,他們看敏王作甚,而且兩人的表情都不一樣。
“來人,賜座。”
容王、敏王落座。
皇帝回道:“慕容璉。你呢?”
敏王嘟囔著,羨慕之色流露,對容王道:“母后真給你留種了!你的兒子,是你的兒子……”
容王不屑地啐道:“胡說八道!”
他有沒有兒子,他自己還不知道。
敏王瞪眼:“你且聽著。”
早前他和皇帝私下猜測太后有后招。皇帝便令鳳歌公主去了一趟暢園行宮,再回宮這里就多了兩個少年郎,一側還有溫鵬遠、溫思遠兄弟倆,這分明就是來作證的。
慕容璉揖手,答道:“我生母體弱,我自小身子也差。雖與琳哥一道啟蒙習武,卻不及他的進展快。十歲時離開暢園行宮,拜了馬蹄山回春館妙春子為師,主習醫術,也讀書研習儒子百家。十五歲中了秀才,上屆鄉試得中舉人。”
敏王道:“慕容植,聽聽,聽聽!母親把你兒子教得多好,要是我兒子有這等能耐,我做夢都要笑醒,別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認不認?不認我認了。”
青鶯坐一側,忍不住冷笑:“敏王爺,你沒瞧得璉公子長得像一個人?”
他的種?
不會吧!
他怎么不記得自己有流落在外的兒子。
敏王定定地看著慕容璉。“這眉眼是挺眼熟的……”
青鶯立時就惱了,倏地一下跳了起來,“太后說,你是幾個里最混賬的。你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得,你還真夠可以。正興六年八月十四,太后令你們兄弟去暢園行宮歡度中秋,你那晚瞧中了太后身邊的美貌宮娥夏蓮,仗著酒興,在行宮后頭的果林就被你給欺負了去。”
敏王問道:“這孩子就是那時懷上的。”
是他的兒子。十五中的秀才,上屆得中舉人……光是聽聽,就知道這孩子會讀書,是個有本事的。
“屬下還沒說完。”青鶯年輕時候,是太后身邊的女侍衛,一生都自稱“屬下”,“正興七月上元佳節后,你又以探望太后為名住到了行宮,軟磨硬施地纏著夏蓮。這孩子就是那些日子有的,可憐的夏蓮,懷了身孕不敢說。她原是無家可去的孤女,在太后再三逼問之下,才道出被你欺負了去,你瞧瞧璉公子這眉眼模樣,是不是隨了夏蓮?”
敏王只覺得熟悉,他的女人實在太多,也在外頭偷吃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過多少女人,但對這事他確實有印象。而他真的憶不起夏蓮的模樣。想著這孩子爭氣,十五歲秀才,上屆又中了舉人,這是多好的孩子,他為什么不要?有一個爭氣的也好,總比一個都不爭氣的強。“是長得挺像夏蓮!”
青鶯揮著拐杖就敲了過來。
敏王驚叫一聲跳了起來,卻依舊未躲避開,生生吃了一杖,落在身上疼得緊。
“太后有旨,讓屬下見著敏王先打幾拐杖,免得一大把年紀,不懂得負責。夏蓮一生都被你毀了,方才二十二歲就撒手人寰,她原就身子不好,產下璉公子后就更弱,可你倒好,自那走后就把她拋到腦后,多少年也不去看一眼,虧得她臨死還念著你,說你是個重情的……你這只管快活,不曉負責的混賬!”
青鶯是代太后打他,敏王還不能反抗,只能躲閃,躲得過便躲,躲不過便干受著。
青鶯罵完敏王,從三順手里的盒子里取出一個簿子來,“昔日太后也是著行宮老宮人記了檔的,皇上請過過目。”
皇帝照矩瞧了一下。
敏王忍住被打后生疼的后背,一把抱住慕容璉:“我的兒啊!你是我的兒啊!我又多了一個兒子啊!你是個好的,這些年委屈你了……”只聞哭聲,未見眼淚,那嗓門倒是吼得個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多了一個兒子。
江若寧心下翻白眼,說得有多疼,可她還真未瞧出來敏王有多稀罕,不管如此,敏王這是算認下這兒子。
慕容璉亦抱著敏王,無論如何,父親愿意認他,這一點亦讓他感動,他回京城,也是想給早逝的母親贏一個名分,免得她地下難安。
青鶯道:“琳公子是正興七年五月下浣出生的,具體生辰太后寫在給皇上的家書內。正興六年中秋佳節懷上的,八月十四夜,敏王是借醉情不自禁欺負宮娥,而容王爺卻是醉后意亂情迷。
那晚容王爺醉了,睡到半夜沖到屋外嘔吐,趕巧碰到給太上皇做醒酒湯的韓姑娘經過,見你醉得不輕,原是善意扶你回屋歇下,可你倒好認錯了人,污了韓姑娘的清白。
韓姑娘事后生怕被人指責攀高枝,天未亮就逃回了屋,一個人躲在屋里哭。原想瞞著此事,不想那夜之后竟懷上了琳公子。她聽聞你與容王妃夫妻情深,不忍破壞,私里抓了墮胎藥吃,卻被老婆子我給發現,硬拽著她去見太后,早前以為是敏王干的混賬事,細問之下才知是容王……”
容王立時被轟炸得五顏六色。他隱約記得有這么回事,他當時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與謝婉君在一塊,醒來后,發現自己的褥子上有桃花般的殷花,只當是自己傷了哪兒,當時他還查看了一番,又沒發現傷痕。
也就是說,這個從天而降的少年是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
那飽滿的額頭,那漂亮的鳳眼,根本就與他如出一轍。
“太后原想給韓姑娘一個名分,可韓姑娘道:容王夫妻情深,她不忍破壞,與其入容王府受人冷落,不如就在暢園行宮服侍太后終老。
容王爺,韓姑娘原是太后做主替她與西山溫氏族里溫元龍訂親,婚期訂在來年二月初六,因著這事,她的親事也沒了。太后只得另從暢園里挑了個年紀相當的姑娘許給了溫元龍。
若是你不信,可使人去溫氏族里打聽,最初訂親的是韓姑娘,后因韓姑娘出了岔子,這才改成了湯氏……”
韓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啊,她是正興三年,太后、太上皇云游湖北時帶回暢園的苦命姑娘。太上皇禪位兒子慕容標后,最大的喜愛就是帶著妻子溫氏云游天下,在路上遇上可憐的、無家可歸者,就帶回暢園行宮。
韓姑娘的父親原是湖北鄂州知州韓和山,此人是個好官,在位時兢兢業業。那年鄂州發大水,韓和山帶著民工搶修河堤,山洪爆發,他跳下洪水救一對孩童,不想卻被洪水卷走,從此沒了下落。
韓大人遇難后,其妻韓夫人帶著兒女啟程回家鄉山東,不想鄂州惡霸早已垂涎韓姑娘美貌。在半道打死了韓大爺,殺害韓夫人,強搶韓姑娘回去做小妾。韓姑娘誓不從惡,跳船落河,被乘船游歷的太上皇夫婦所救。
正興四年春,太后回宮,曾與正興皇帝提到過韓和山的事,皇帝感其為官清廉,為民謀福,曾下過嘉賞圣旨,追封韓和山為光祿大夫,封韓姑娘為明貞縣主。
明貞縣主韓氏這些年一直在行宮相伴太后,幫太后打理行宮事務。因為有她,便是太上皇、太后不在行宮,行宮也是井井有條,這上上下下沒一個不夸她賢惠能干的。
此刻,青淑人一臉凝重地道:“容王爺,琳公子便是你與明貞縣主所出!”
容王訥訥地坐在原處,他一直覺得自己與這些外室、外室兒女無緣,沒想自己就冒出來一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