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方冰冰心里的那句自家相公是順帶的,可程楊倒是當真了,他低頭喃喃,“你可……”心里卻暖洋洋的,他又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
方冰冰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在路上,蘇韻和程睿二人影響力有限,因為一般家眷隨行,全部人都在一處,即使想說悄悄話也沒法說,而休息的時候又是各家各占一地休息,所以這三個月是方冰冰與程楊相處的最好時機,有什么比朝夕相處更容易產生感情的。
程楊把自己碗里的肉也夾了一塊出來放方冰冰碗里,方冰冰吃了,又說了一聲,“這塊比較好吃。”程楊嘴角揚起,一碗飯扒完這次把臉揚起來。
姚氏心里暗嘆這三弟妹好手段,沒想到她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時候,方冰冰以前咋呼的厲害,可心里成算沒多少,三弟也一直不回來,可沒想到方氏如今性子雖然還是強勢,但是說話用詞別說是男人了,“我不許旁人欺負你”這句話即使是女人聽到都覺得心里暖,更何況方冰冰還跟程楊每日按腳,伺候的如此貼心,她們每日步行最累的便是腳,這三弟妹每次都是把程楊按的舒服的睡過去,這點她是比不了的,因為她每天都是累癱了,哪里還會有力氣幫男人按摩。
吃完中飯,又不能到處走動,方冰冰見煜哥兒也悶悶的,便提議,“煜哥兒背書給娘聽好不好?”又指程楊給煜哥兒,“爹爹是舉人呢,讓爹爹教你背,好不好?”
程楊本人還是少有才名的,畢竟是程家的子孫,江南第一望族程家素來都是以才學聞名的,所以即便是煜哥兒這個三歲小童,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都差不多快讀完了,方冰冰則是看程楊跟程煜講詩經,方冰冰倒是插不進去,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父親這個角色是誰也不能取代的,方冰冰樂得看煜哥兒跟著父親學,有時候程楊夸獎程煜一兩句,方冰冰便拿出糖豆或者番柿來獎勵煜哥兒。
程楊不太適合教授,但是自己的兒子是個萬分聰明的孩子,他也感到驕傲,又見方冰冰目光暖洋洋的,自然越發用心。
蘇韻臉色卻很不好,程睿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小聲勸慰,“你放心,到了遼陽,咱們就買方子吃。”程睿剛穿過來就是因為落水了,子孫根雖然沒事,但是身子一直有虧,也因為這樣他調養身子比旁人更用心十分,他自己調養好了,可娶的蘇韻身子看著倒是不錯,可心思重,以前在丞相府里自然有人細細調養著,可如今流放了,心思一重,第二日又要長時間的走路,身子骨越發差了,她又在乎旁人的看法,不似方冰冰想睡就睡,這樣下來眼圈青黑不說,整個人又頭暈腦脹的。
蘇韻苦笑的點頭。
展家的那位三奶奶因為沒有讓方冰冰餓肚子卻被展老太太餓肚子了,展三奶奶不恨展老太太,反而厭惡方冰冰,你自個兒沒婆婆體諒一下我怎么了?
第二日天氣放晴,旗軍們自然催促開始步行,休息一天了,方冰冰此時精力更多,她抱著煜哥兒,還指著路邊的小兔子或者枯草給煜哥兒認識,程楊偶爾也在旁邊說些應景的詩詞,這一家人看著倒是高興極了。
途徑的官道上還有人賣鞋子的,方冰冰眼前一亮早就忍不住了,她自己的鞋底都快磨破了,煜哥兒倒是還好,程楊的鞋都磨得大拇指都出來了,方冰冰一口氣買了六雙,當即幫程楊換上,她自己同時換上,有了新鞋自我感覺走的更快一些。
而后頭的蘇韻則與展老太太一家有說有笑的讓旁人忽視了。
又走了一個月這才到了海西女真部,約莫還有一個月就能到奴兒干都司,也就是遼陽地區,按照發放三千里,是按照從江寧的腳程算的,不過她們因為是從燕京城直接走出去的,所以路程其實是縮短了一半的。
海西女真部落這里女真人很多,女真人皮子也不少,女真人馬上天下,騎馬打獵那是看家本領,不過這皮子不便宜,程楊見方冰冰面露難色,便問道,“這是怎么了?”平素買東西最積極的就是方冰冰,可現下蘇韻都過去看皮子了,方冰冰卻猶猶豫豫的。
“沒……幾兩銀子了,這里也沒有當鋪,若不然我去當了釵子也罷了!”方冰冰期期艾艾的說。
她其實身上是有銀子的,當時孫夫人來看她的時候給了她一張兩百兩的銀票,只是現下不能隨意拿出了,方冰冰用的是煜哥兒荷包里的散碎銀子,如今好皮子一張要七八兩,中等的也要三四兩,方冰冰頭上戴的是一枝實金釵子,只是此處沒有當鋪,自然也沒法買,她也要看這程楊身上有無銀子。
原來是這么回事,程楊對方冰冰道,“我腰帶里有二十兩銀子,你先拿出來買皮子。”奴兒干都司這地方冬天冷的要命,若是不買皮子如何過冬,他程楊年紀還輕難不成要凍死,更何況妻子和兒子就更需要了。
方冰冰拿了二十兩,挑了四塊皮子,兩塊上等的,兩塊中等的,若是做過冬的衣裳也是可以的,他讓那女真人賽圖海用繩子系住后跨在程楊背后,與程楊又說了皮子多少錢云云的,以免程楊說自己偷偷藏錢。
程楊見她這樣,嘆了一口氣,“你我是夫妻,這也是應該的。”說罷,又看了看四周,這才低聲道,“我估摸著到了遼陽衛所恐怕要用錢的地方更多,我手里還有一百兩銀票,你且不做聲,到了衛所你便拿著,釵子也當了,怕被人盯上就不好了。”
方冰冰這才露出笑意,“那我和煜哥兒就全靠相公了。”程楊有銀子,那就不用自己拿錢出來了,到了遼陽還不知道要怎么過生活呢?若是要他們一家和普通的軍戶一樣他們是全然做不到的,就是方冰冰自己都做不到,何況是程楊和程煜。
可坐吃山空,這一百兩也不算多了,如今一百兩相當于現代的大幾十萬,可她們家到了遼陽重新開始,說不定還有其他出項,方冰冰倒也不敢大意的覺得自己真的有錢了。
到了晚上,方冰冰便開始縫起衣裳,這倒是要感謝前身方冰冰了,雖然性子不咋地,可是裁衣繡花樣樣都會,如今方冰冰看都八月份了,她記得前世東北那邊好像十月份左右就開始冷了,現在先做著,煜哥兒到現在也只有一身棉衣。
姚氏看了驚訝,“弟妹這會不會太快了?”也不怪姚氏,現在才穿夾衣,而方冰冰開始制皮襖。
方冰冰湊過去道,“咱們再走過去可就是九月份了,到了十月份說不定就冷了,這北邊可跟我們江寧不一樣。”
姚氏聽了倒是有些道理,不過她們倆母女都懂針線,做起來也快許多,倒是方冰冰憑著記憶做的,又怕做壞了,做了半個月才做了煜哥兒一身。
這也沒少遭到蘇韻蘇雅兩姐妹的嘲笑,說她不善女紅云云的,不過她們那小兒科嘲笑對方冰冰沒有任何威脅,她看以后誰的日子過的好再說話。
展家老太太做派也是讓許多人不喜,那對死了老嫗又死了女兒的夫婦好容易和兒子振作起來,偏生那展老太太說人家,“鄉野鄙人。”
這對夫婦平時看著老實,可脾氣卻不大好,否則那于大郎也不會殺混子被充軍了,顯然于大郎的婆娘陳氏也不是個受人欺負的,反正她們也已經到了這個地界兒,還怕什么,那于陳氏雙手叉腰就開罵,“老娘是個鄉野人咋了?你這老不死的又是什么好東西,看看你那幾個兒媳婦被你折磨成什么樣子了,我們鄉下人就連婆婆都沒這樣的,都被充軍了還擺那老封君的范兒,以為自己是誰啊你!”
展老太太一生都是與官夫人們來往,平時最自矜身份,聽了這話,還不能回罵過去,只幾個兒媳婦在旁邊與那陳娘子理論,“您怎么能如此說呢?”“莫傷了和氣!”
方冰冰見那展老太太裝睡,肚子都快笑的打結了,程楊見她這樣也覺得好笑,趁機捏了捏她的臉,方冰冰抬眼看了他一眼,小聲道,“誰讓你占我便宜的。”她臉紅撲撲的,程楊忍不住湊過去卻見方冰冰推了他一下,“人多著呢?你注意點!”方冰冰手上不停,也不抬頭看程楊。
程楊心里癢癢的,眼神也不放別處,姚氏看這兩人膩歪的很,便與林氏說起話來。
程玫素來就是個愛說八卦的,她看姚氏過來連忙說道,“展老太太這可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了,陳娘子脾氣不好,這路上就沒人敢和陳娘子吵架的,誰吵誰輸,展家那幾個兒媳婦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估計陳娘子把展老太太罵了,那展家幾個兒媳婦還高興呢!”
“誰說不是,我聽說展家還有新娘子呢!”姚氏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