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贛省無雪不過年，在李家明他們小時候，哪年不要下幾場大雪？現在不同了，冬天里的氣溫一年比一年高，即使每年還是會下那么一兩場雪，但都是轉眼即化的小雪，很難看到那種冰天雪地式的景象了。
今天下雪了，如米粒般的雪籽打得房頂噼啪作響，剛放學的小伢子們不禁歡呼雀躍，卻立即被路過的滿姑姑給鎮壓了。眼看著快過年了，叔伯們都在外頭忙，屋里的豆腐、米果、臘肉、臘魚……都沒準備好，這幫小伢子、小妹子還想愉快地玩耍？
“給我搓米果去！吃的時候沒看到哪個不吃，做的時候就想偷懶？”
訓斥完這幫侄子、外甥，滿妹自己卻去玩了，還是去玩縣里干部都坐不起的直升飛機。可這幫不服氣的小伢子豎起耳朵來聽，也沒聽到對面山上的飛機響，反而聽見阿婆們好奇地問婉姑姑，那個姓趙的怎么這時候還來尋家明叔叔。
“不曉得，可能是公司的事吧。趙世清是Sohu的CEO，就是總經理，哥哥是他們的副董事長。”
“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容易哦，要是趙世清不專程來這跑一趟，借他一個膽子都不敢與人妥協。當初鐘朝誠被章昭洋排擠出核心圈，剛開始趙世清還認為是李家明沒干贏章老大，后來才從喝醉了的孫學長嘴里得知，其實李家明是默許的。這么多年過去了，當時的是非曲折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肯定鐘朝誠得罪了李家明，章老大才能順利驅逐他、扶老顧上位。
可趙世清不是鐘朝誠，這京油子有個好爺爺。那老頭子在前清的衙門里當過差，看多了大人物的嘴臉，后來又見過太祖如何翻手云覆手雨，打他懂事起就教育他伴君如伴虎。也正因為有人教，趙世清才得以在Sohu的元老里脫穎而出，成為繼老顧之后的CEO。
這些家事，從吊兒郎當慣了的趙世清嘴里吐出來，顯得非常怪異，也讓李家明笑而不語。快過年了，這個時候還跑到山里來，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繞了這么大的圈子，那就更證明事情很難說出口。
一直等到滿妹來了，趙世清才停止了繞圈子，更讓李家明暗自好笑。
“老二，小弟我難啊，跑到潯陽去跟那王八蛋談，可人家就是不給面子。我就琢磨著吧，是不是你挖了人家的祖墳，他才死活不松口啊？”
見這家伙憊賴中透出幾分小心，李家明更覺得好笑，反問道：“他沒說原因？”
“沒啊”。
“哦，也沒什么大事，還記得我想做金融吧？他擺了我一道，還想入股漢華，我也就稍稍懲戒了他一下，扭折了他兩根手指。”
說的人笑瞇瞇的，聽的人卻嚇出了一身冷汗，連過來送果盤的滿妹都心里一咯噔。那花花公子可是李超人的少爺，李超人又跟幾任國家領導人都遞得上話。
看著李家明象說閑話一樣，趙世清突然后悔了，早知道這家伙還跟從前一樣暴虐，何必來這冒風險？可自己在章老大那露了口風，又跟那混蛋有了默契，不在這打開缺口，章老大會如何想？
沒辦法，只能是硬著頭皮上了，額頭冒冷汗的趙世清擦了把汗，敬佩道：“老二，還是你吊，你就不怕打了小惹來老的？”
“呵呵，我一不做虧心事，二不劫貧濟富，賺的都是陽光下的利潤，我怕什么？”
“也是”
趙世清附和了一聲，連暗地里鄙夷一下的心思都沒有，只因李家明行事確實規矩，連耍手腕都在規矩之內讓人無法垢病。
變相立了威，李家明也不想再為難這家伙，畢竟這家伙也不是小人物了，該給他的體面還得給，“說吧，是不是那小王八蛋提出合作，想打顆釘子進來？”
正為難的趙世清如釋重負，連忙道：“還是您英明，我也就是想就事論事，別我們兩家相斗，政府坐收了漁利。我實話給您說吧，你們都心里有底氣，我可是真怕了。每天一睜開眼睛，想著自己今天得還十幾萬的利益，連吃飯都沒心思。”
果然如此，李家明笑了笑，扭頭對正吃驚的滿妹道：“滿華，你怎么看？”
“我？”
滿妹錯愕了一下，又想了一陣，嘲弄道：“趙總，你這算不算引狼入室？”
“不不，我們只是在碼頭業務上展開合作，并不涉及其他業務。”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
這帽子可不能亂扣，趙世清立即嚴肅道：“李董，您是Sohu能源的最大股東，而且我們的資金都是從國民銀行借出來的，這事理應由您來決定。我只是陳述我個人的意見，我們是商人，追逐的是利潤而不是意氣。”
其心可誅！
滿妹鄙夷地撇了撇嘴，李家明卻并不生氣，或許這家伙有私心有異心，那又如何？一切都在規矩之內、底線之上行事，理由也是堂堂正正的，如果這樣還被斥責，不免讓人笑話自己沒度量。
“老章的意見呢？”
趙世清暗松了口氣，連忙道：“他說這是您該管的事，讓我直接給您匯報”。
一再使用敬語，可見這小子雖然油滑里透著奸猾，但還不敢吃里扒外，李家明滿意地笑了笑，答應道：“Sohu能源是Sohu的子公司，如何運營是你的問題”。
“謝謝謝謝”，趙世清連忙作揖告辭道：“老二，那我先走了，公司里還等著我開年會”。
“吃完飯再走吧？”
趙世清連忙推辭，苦笑道：“哪有那心思啊，不瞞您說，跑完您這里、開完年會，還得跟高盛那幫孫子談判。讓您見笑了，扛著小三十億的債務不好受啊。”
奸滑，暗笑的李家明也不說破，讓滿妹去安排車，自己起身去打開電腦處理公務。本來客人告辭是要送一送的，但李家明就是懶得去送，心思活泛的趙世清見狀也不由得暗暗后悔，這次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一會滿妹回來了，收拾完小方桌上的茶杯、果盤，湊到堂哥面前看了幾眼電腦上的財務報表，好奇道：“五哥哥，你就這樣放過他了？”
“那你想怎么辦？”
“我？他這是想造反！五哥哥，要是那姓李的進來了，他還不會拉攏分化？他們這兩年盡跟鄧灝作對，你退出沒半年就不作對了，章昭洋他們心里會沒數？”
這是肯定的，不得不說那小王八蛋成功了，終于在自己這伙人里埋了顆釘子，可那又能怎么樣？大家都不是傻子，更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短視之輩，他想拉攏人得先付出代價，想分化就得找得出理由，只要自己行事堂堂正正，那些鬼蜮伎倆始終是無用功。
“滿妹，想成功就得有度量，不要強求大家都跟你一條心，有時候要難得糊涂。”
道理是這道理，可滿妹還是不甘心，拋開管道煤氣不講，碼頭也是非常有投資價值的項目，就這樣讓那家伙分一杯羹？
自己這小堂妹啊，李家明剛想打趣兩句，突然古怪地笑起來。
“五哥哥？”
“呵呵呵呵”
“你還笑？”
勾心斗角這么久，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李家明突然想看到自己那五百年前的本家侄子臉上的精彩。
“我不笑還哭啊？行了，你也太小看我那丈人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