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風不知何時猛烈了許多,在場的眾人只盼天能快點亮,讓這一夜的驚心動魄這么過去。
愷撒一閃身,出現在焰鼠的旁邊,伸手拔出釘住對方身體的標槍,然后拎著焰鼠的身體,回到了港口海岸,將焰鼠的身體丟在了冰冷的地面。
焰鼠的身子膨脹扭曲得好像一個怪物,好像渾身長滿了畸形的肉瘤。
他痛苦又虛弱地看著愷撒,說:“救我,救救我……”
愷撒冷冷看著他,這人實力未到卻濫用真形,對真形沒有半點敬畏,為求實力提升而急功近利,落到現在這“真形反噬”的悲慘下場,也是活該。
別說這情況已經沒救了,算有救,愷撒也不會耗費大力氣救這么一個沒有半點讓人佩服的人渣。
愷撒心里想的是休斯甩到焰鼠體內的那道龍形匹練,焰鼠的實力被愷撒壓制下去了,按理來說沒機會再動用真形,也沒機會被真形反噬。
但休斯揮手間,以外力催動焰鼠體內的真形,令本瀕臨崩潰的真形徹底失控,進而病態地扭曲。
這手段,愷撒自忖修煉了《真形大師》,也未必能做得像休斯一樣好。休斯是從哪里學來的?
這時,焰鼠已經挨不住了,真形反噬的痛苦無法形容,卻又一時半會兒死不掉,他大聲嘶叫,轉頭又向帕尼爾喊:“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帕尼爾抱著紫冰在不遠處,這個恐怕從來沒哭過的壯漢的臉,滿是鼻涕和眼淚,因為紫冰看起來要死了,兇手正是焰鼠。
“殺你?開玩笑,那也太便宜你了。”
帕尼爾盯著焰鼠,咬牙切齒,“我要看著你慘嚎到最后一刻!我恨,我恨命運不公,你這種人渣活該慘死,為什么要害的紫冰也要跟你一起死?王八蛋,狗雜種!”
焰鼠慘烈地笑起來,說:“啊呀,原來紫冰也被我拉啦?很好,我是門徒,她也是門徒,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們還能繼續作伴,誰也不會寂寞。”他神智已經有些模糊而失常了,滿臉滿嘴的鮮血,讓人看著心里發毛,他幸災樂禍了一會兒,又痛得慘呼起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為什么你們還能活著?”他翻滾著想要撲到愷撒身,去抓撓愷撒,卻勉強挪動了兩下,便不得不停下來,因為他身肉開始一塊塊脫落下來,流出全是膿血,在地一磨擦,更是血肉模糊。
“我……我詛咒你們,全都活不長久,被蘇珊吃掉,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說到這,忽然睜大眼睛,眼珠子凸出,舌頭也伸了出來,抽搐了兩下,再不動了。
他死了。
愷撒認真看著他,只見焰鼠身的生命氣息完全消散,然后他的龍軀之,慢慢脫離出一個人的身體。
這讓愷撒想起:當初滄瀾、還有阿妮死的時候,也是這樣,尸體分成人和龍的兩部分,人是戰斗法師的本體,龍則是失控的擬龍流派之力。
不遠處,驚呼聲忽然響起,然后戛然而止,人們散了開來,露出在混亂被踩得亂七八糟的泰勒。
他和焰鼠一樣,也已經死了,只是他死得更加不像一位堂堂門徒,他是被人群踩死的。
愷撒心不由得一嘆,沒想到北國的門徒,今晚過后,只剩下帕尼爾一人了。
這時候,紫冰虛弱地開口,說:“我想和愷撒說兩句。”
帕尼爾呆呆看著紫冰,說:“讓我再陪你一會兒不好嗎?”
紫冰說:“我有重要的話對他說。”
帕尼爾嗯了一聲,將紫冰交給愷撒,卻看也不看愷撒一眼。
紫冰問愷撒:“我的傷,還有救嗎?”
帕尼爾聽了一怔,心想這樣的傷怎么還能有救?目光不由看向愷撒,流露出懷疑又帶著些許希冀的神情來,他很希望從愷撒嘴里聽到一句“有救”。
但他很快失望了,愷撒緩緩搖頭,說:“我之前救你的手段,也不是萬能的。你傷得太重,如果能靠自己的力量挨到天亮,那我或許還有辦法。否則的話……”
紫冰眼暗淡了一下,知道自己沒救了。
“對不起。”她說。
愷撒搖頭,“我才要說對不起,你拜托我處理的你們北國這次動亂,我處理了,但沒想到你這個最初的委托人卻要死了,這是我的失誤。”
紫冰微微一笑,“我的命本來是你救的,你有什么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因為我之前太偏狹了,雖然到了現在我還是不太理解你的能力,但我現在至少明白了一點,你……并不是彌補了速度。”
愷撒心想我當然是用其他方面的優勢彌補了速度的缺陷,不由問道:“你什么意思?我沒聽懂。”
紫冰認真地說:“我以前覺得,你算在速度以外的方面很強,但速度這個根本問題沒有解決,你終有一天會被真正的強者擊敗。但像大統領說的,命運關閉了你的一扇門,卻開啟了無數我們看不到夠不著的窗。你并不是彌補了速度的缺陷,而是你掌握了、理解了速度更高的東西。你根本沒有缺陷。”
愷撒之前下定決心,要糾正這個世界的錯誤,可他萬萬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認錯并向他道歉的人,會是一名戰斗法師,一名門徒,一個像紫冰這樣心高氣傲的女人。
要知道,即便是軍部和龍將軍和女將軍,到現在都沒有向愷撒道過一個真正足夠誠懇的歉呢。
“……謝謝。”除了這句,愷撒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好。
紫冰說:“有件事,我打算告訴你,我之前其實騙了你,我們帶了傳送門和這些軍民來這里坐船,實際對你們風雷帝國沒安好心。”帕尼爾叫道:“紫冰!”紫冰撇撇嘴,說:“怎么,到了現在,隱瞞還有意義嗎?我們想要坐船去陸地的最南方,以風雷帝國作為屏障,等到南方和大統領打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再出來坐收漁翁之利。”
愷撒知道對方忽然提起這個,必然有某些深意。
果然,只聽紫冰低聲道:“看在我向你道歉,而且現在什么都不再隱瞞你的份,愷撒,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答應我嗎?”
愷撒瞥了一眼港口的諸多北國軍民,已經猜到紫冰的要求了,嘆了口氣說:“我沒道理答應你的。”
紫冰指了指帕尼爾,說:“他可以做你的屬下,從今以后都聽你的,傳送門的秘密,他也會告訴你。愷撒,我只求你別丟下我們帶出來的人不管。門徒紫冰一輩子沒求過人,之前也是用傳送門的情報交換你來出手。但這件事,我真的……請求你!”
帶著這么多的戰斗法師軍民跑回南方去嗎?愷撒心想平民也罷了,這些戰斗法師的士兵將領要是也帶回去,南方絕對會激烈反彈的。
心猶豫,嘴便不免有些遲疑,“我已經知道傳送門的來歷和情報了,不需要……”
紫冰搶著說:“那傳送門具體怎么用,怎么扎根位面最牢靠,如何吸納位面精華之后衍生成前進基地,這些你還不知道吧,我也讓帕尼爾告訴你。”
愷撒見紫冰臉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像是回光返照的跡象,心不忍,點了點頭說:“好吧,我答應你。”
紫冰無感激,連勝道謝:“謝謝你,真是太感謝了!你沒讓我陪你睡覺,答應了這么麻煩的事情。對不起啊,如果……如果我還可以,一定會履行諾言讓你睡我的,對不起,非常抱歉。”
她說得越來越快了,臉的紅暈也越發明顯,腦袋抬起,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愷撒,卻又好像意識渙散,目光聚焦都做不到。
愷撒心有種難言的復雜情緒,雖然紫冰是敵人,但還是有些為她難過。
不同于焰鼠的自私病態,不同于泰勒的張狂自我,紫冰其實很少在乎她自己,她是真的在乎北國民眾的門徒。
愷撒將她微微抬起的身子輕按下去,說:“你少說兩句吧,也許真的撐到天亮呢。”
紫冰順從地順著愷撒的力道躺了下去,不再有那個冰山冷美人的感覺,反而頗為乖巧。
她看著愷撒,說:“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們沒有去弄什么龍道任務,沒有找到完整和歸途,好了。”
愷撒說:“完整關系到你們的族群繁衍,至于歸途,誰不想回家呢。我覺得你們想盡辦法找這兩樣東西,站在戰斗法師的角度,是沒問題的。”
紫冰有些困惑,“你是說我們沒錯?那為什么我們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愷撒說:“或許是因為,你們從一開始不該來到這個世界吧。”
紫冰嗯了一聲,呆呆凝望夜空,忽然大叫起來:“啊,我……我好像,看到我們的家鄉森德洛了!彩色的!”
帕尼爾抬頭看去,什么都沒有。
起風了,云在運動凝結,夜幕漸漸被云層覆蓋,別說看家鄉森德洛了,哪怕是想看普通的星光夜色,也都被那漫天的烏云給遮擋住了,看不真切。
帕尼爾忽然走過來,撲通一聲跪在愷撒面前,說:“求你救救她,懇求你。”
在帕尼爾內心深處,紫冰其實不止是同學與同僚,更是一個女人,一個不知何時開始深深吸引著他的女人,他從未表露過心意,但這時候眼見紫冰要死了,終于不顧掩飾,更放下一貫的原則和立場,下跪懇求愷撒。
愷撒遺憾地搖搖頭,指了指紫冰。
帕尼爾回頭看去,發現紫冰眼神里的神采已經徹底渙散了,心臟也停止了跳動,只是那死前看到森德洛的雀躍興奮的情緒,還栩栩如生地掛還在臉。
本書來自/html/book/32/32149/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