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千惜醒來,明卓葳與康弘都收回了目光,對于婦人的其他話卻似是不聞,同時邁步要往屋里去,再一次互不相讓,劉福在一旁已經是恨不得自己縮成一團,誰都見不到他。火然文
“哎喲,你們這是怎么回事啊,別擋著門,我還要進去看我家相公呢。”無知者無畏吧,這婦人長得不好,性子也同樣不好,偏偏卻不畏于明卓葳與康弘。扭著她那肥胖的身子撞開了明卓葳跟康弘,婦人走了地屋,康弘借著婦人的勢一個擠身進了屋,先一步跑到床前,喚了一聲娘!
千惜虛弱地睜著眼睛,喚了一聲阿弘,明卓葳已是后來居上,“大夫,我夫人如何?”
“暫時并無性命之憂,不過,畢竟傷的是腦袋,后續有沒有什么問題,還得再看看。”大夫是個四十來歲的青年,長得倒是十分俊俏,與那婦人并立,卻是差得天與地。這回頭瞧了婦人,青年面露笑意地喚道:“夫人,為夫可是餓了,可有午食吃?”
“有的,有的,相公你等著,我給你端去。”婦人對著自家的相公也是全然不同,笑呵呵地說話,哪有那剛剛兇神惡煞的樣兒。不過這會兒不管是明卓葳還是康弘,都不曾注意,他們的心神都在千惜身上。
“娘可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康弘湊近地問,千惜的聲音很輕,“阿弘,現在是響午嗎?”
“是啊娘!”康弘如實地回答,千惜沉寂了許久,明卓葳卻是一直注意著千惜,在千惜沉默之后,突然地伸出了手,放在千惜的眼前,康弘要推開他,明卓葳卻將他扣住,輕輕地動了動手,千惜卻似是沒有反應。康弘更是愣住了,轉身要叫大夫,明卓葳一個利目掃過去,狠狠地盯著他,似是只要康弘喚出一個字,他便要吃了他。
康弘死死地咬住唇,不敢吐露一個字,明卓葳卻伏身溫柔地輕問,“可有哪里不適?”
“陛下受了傷嗎?”千惜的一句話讓明卓葳一愣,康弘更是回頭盯著明卓葳,明卓葳揉了揉千惜的額前,“只是些許小傷,不礙事兒的。你的傷重,好好休養,別胡思亂想。”
此時的千惜,心亂如麻,順從著明卓葳的話,也是精神不濟累了,沉沉地睡去,康弘確定千惜睡著后,騰地一下往外沖,直接捉住那正吃著午食的大夫,“我娘究竟怎么回事兒?”
“干什么動我相公,快放手。”正在廚房里端著湯出來的婦人,一看康弘這般不客氣的樣兒,丟下手里的湯,任那灑了一地地跑過來,直接扣住康弘的手,將他拎著大夫的手給扣散了,甚至還要一用力,大夫卻連忙安撫道:“夫人,夫人,小公子只是有些著急,并無傷人之意,你莫動怒,莫動怒!”
這般輕聲細語地哄著,婦人這才給松開了康弘的手,康弘的武藝雖不及康澤,卻也是自小跟名師學大的,但剛剛婦人扣住他的手時,他竟無半點還手之力,可見這婦人卻非等閑之輩。
婦人瞪大眼睛給瞪了康弘一眼,余光瞄到明卓葳,卻是退了大夫的后頭,大夫朝著明卓葳拱了拱手,“這位大人不必動氣,我家夫人亦是心憂于我這才對小公子動手。”
“我夫人究竟如何?”明卓葳開口,一步一步地走來,身人那懾人的壓迫力直逼那夫妻二人,大夫輕笑,“******從山中摔下,撞到了頭,能救回一命已是實屬不易,不過是腦中積了瘀血,一時失明。想必比起一條性命來,只是看不見,總是要好上許多的。”
“一時?”明卓葳再問,大夫倒也實誠地道:“許是一時,又或是一世。”
“不可能!”康弘心急,卻又莫可奈何。大夫道:“因緣際會,自有定數,有些事兒,既生了變故,其他事情又豈會一成不變。”
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不管是明卓葳與康弘都心中驚變,所謂變故,再沒有比他們更清楚的了。
“你言過了!”明卓葳冷冷地警告,婦人躲在大夫的身后嘀咕道:“有什么言過的,不過是說著因果循環的道理,難不成你還道這世上沒有報應啊?”
明卓葳利目掃過,婦人嚇得縮成了一團,偏偏她那樣龐大的身軀,哪里是瘦小的大夫能擋得住的。
“拙荊直言不諱,還望兩位見諒!”大夫再次抱拳,卻沒有半點道歉之意,隨后帶著他那夫人,避之。留下明卓葳與康弘皆陷入了深思。
而千惜這一睡,直到天明才悠悠轉醒,明卓葳身上又毒又傷,康弘一開始尚未得知,倒是那大夫有顆仁義之主,“你身上的傷若是再不處理,往后只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劉福一聽立刻勸道:“陛,老爺,如今夫人已經平安了,您還是快些讓大夫看看您的傷吧。”
“閣下放心,我只是一個尋常的大夫。”像是看出了明卓葳的顧忌,大夫笑著解釋著,也是要給明卓葳一顆定心丸,明卓葳看了他一眼,脫下了外衣,露出了猙獰的傷口,他中了箭傷,箭上有毒,他是狠心地將那傷口四周的肉在第一時間挖了出來,以防毒血攻心。
其后急忙趕著回來救千惜,沒有一刻耽擱,總算沒來晚。
大夫上前去給明卓葳清理傷口上傷,康弘看著他那傷久久不能回神……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再一次醒來,千惜恢復了些氣力,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讓明卓葳和康弘同樣的糾心,康弘想要上前安慰,一直坐在千惜身邊的明卓葳已輕描淡寫地開口,“無事。”
“怎么會無事呢,陛下何必要安慰我。”千惜搖著頭,“妾身的身份,原就是軟肋,妾身空有千氏的姓氏,卻從來不曾因自己是千家人而對陛下多有幫助,倒讓陛下一次又一次地為千家費盡心思。妾身一次被禁,此次被擄,早已聲名狼籍,如今雙目失明,不良于行,何人能容妾?”
這一樁樁都是明面上的事兒,不是他們如今不說不提,將來便不會有人提,尤其是明卓葳這一次回京意味著什么,千惜很清楚。
“你不信我?”明卓葳直接道破千惜隱藏在這些話下的意思。千惜一笑,“若是陛下,陛下會信嗎?”
答案是否定的,明卓葳甚至都不用思考就會回答。他誰都不信,尤其不會將自己的生殺大權交到別人的手里,這是明卓葳活了兩輩子得來的經驗。
可是,千惜并不是他,她與他是不一樣的!明卓葳反駁著,千惜道:“陛下,妾身不想隨你回京。”
“不行!”明卓葳毫不猶豫地拒絕,康弘卻道:“娘如今確實不宜回京。父親別忘了,新朝未建,如今百廢待興,又有多少人在暗中操作意圖對我們明家的人動手。娘親再也經不起折騰,倒不如父親順勢表露對娘的不喜,讓娘親休養好了身子,父親再做安排。”
聽到康弘所言,明卓葳在思考,千惜的本意與康弘所言并不一致,但顯然康弘這樣的說詞更能為明卓葳所接受。康弘接著道:“父親若是想要娘回京,不管何時都能,反這亦然。”
若沒有后面那一句,明卓葳聽得定會十分高興,可康弘加了那么一句,多少就存了看戲的心思。明明他與千惜是夫妻,康弘卻總覺得他待千惜不好。明卓葳蹙著眉頭很是不喜,康弘卻還覺得不夠,“父親即將君臨天下,掌握天下生殺大權,翻手可殺萬民,覆手可救天下,更何況娘親與我。我們又豈敢忤逆于您?”
“阿弘!”千惜喝了一聲,康弘這般嘲諷的語氣,這哪里是在跟明卓葳說好話,這是要激怒明卓葳的樣兒。
“你不必激你,你這般的伎倆,太嫩了!”明卓葳那般輕蔑的口氣,顯然并沒有將康弘看在眼里,康弘眼睛瞇成了一條直線,輕視他嗎?那樣很好啊!
“爺,大軍已經班師回朝了,老太爺來信問您什么時候回京。”千惜現在沒有多少的精氣兒神,只才說了一會兒話又睡了,明卓葳與康弘出去,劉福立刻拿了信來,明卓葳聽了,擰著眉,千惜如今的情形確實不能多動,他原想帶著千惜一同回京的。
“父親該早些回京才是,雖說大局已定,難保沒有他人會動了旁的心思。”康弘也跟著勸著,引得明卓葳一記眼刀,康弘早已不怕明卓葳這一張冷臉,所以這會兒是不動如山。
“如今回京不過是忙著登基改元,此事兒交你回京全權處置,但有不決之事兒,再來報我。”明卓葳此言一出,康弘完全是愣住了,“至于大封功臣,此事你可與白先生多作商議,擬好之后再發我查看,我會在登基之前與你娘一同回京。”
“你還是要我娘跟你一同回京,京里是什么形勢,你看不出來嗎?你想要我娘再死一回嗎?”康弘一聽后頭那話,急得都要跳起來了,喘著氣瞪大著眼睛盯著明卓葳。
“她是我的妻子,你的母親,難道你覺得我登基之時,將她棄于城外不顧,這是我該做的事兒?”明卓葳反問了康弘,康弘道:“你莫忘了,饒是在你認為固若金湯的城池都能讓人將母親擄走,你又怎么保證,那樣錯綜復雜,聚集各方勢力的皇宮,你能護著我娘?”
明卓葳冷笑一聲,“為何不能?”
“你能?”康弘再問,父子二人眼神如刀,兩人僵持不下,顯然康弘的修養與忍耐在隨著千惜這一回被擄中被磨得消失殆盡。他信不過明卓葳,尤其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后,更加的信不過。
明卓葳同樣是不肯退步的,他既然已經意識到了千惜對他的重要性,他又怎么可能再讓千惜從他的眼前消失。他不懂得所謂的愛情,他只知道,既然他想要看到千惜,想要她留在他的身邊,那他只會讓千惜一直地都留在她的身邊,絕不放開。
“你或許沒有意識到,你帶給我娘的,一直都是痛苦和傷害。”康弘硬的不行,來軟的,軟攻。“瞧瞧我娘自從嫁給你之后過的日子,你摸著自己的心問問你自己,若是你,你會如何?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兒,卻想著別人為你做到,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自私自利的人。”
明卓葳皺著眉頭,“明康弘,我們是一樣的人。”
“不,我跟你不一樣。”康弘否定,明卓葳冰冷的目光落在康弘的身上,康弘似是以明卓葳之言所恥,“我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永遠不想跟你一樣,落得最后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明卓葳盯著康弘,康弘咬著唇道:“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我不想跟你一樣,甚至有時候,我希望自己不是你的兒子,你這樣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我娘。你對我娘,利用得徹底,現在意識到你心里有我娘的,你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娘的安危。”
“京中那些刀光劍影,那無聲的交戰,遠比你在戰場的真刀真槍要的可怕,你心里知道。為什么你還執意要帶我娘進京,她現在雙目失明,她有多么的無助,多么的難過,你想過安慰她嗎?沒有,你沒有。她已經說出了不想回京的話,你認為讓她與你站在同樣的高度是你對她在意的表現,可你有問過她的想法嗎?她可曾需要你給她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康弘顯然也是被千惜的失明給刺激到了,他同樣害怕,那是他的母親,他只想要她平平安安地活著,可明卓葳為什么卻執意地要將她拉入那權利的深淵,任由她沉浮掙扎。這時的康弘,是真想要明卓葳從這個世間消失。
“我說過了,我會保護她的,你聽不明白嗎?”明卓葳卻不接受這樣的指責,他和千惜是一體的,千惜也說過,他們禍福與共,他承諾過給千惜的,他也一定要做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