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第五百五十七章 黃雀在后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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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黃雀在后


更新時間:2017年06月16日  作者:沁紙花青  分類: 仙俠 | 幻想修仙 | 沁紙花青 | 心魔 



他吞了這殘魂、占了身子,只有一瞬間的呆滯而已。又過了一息的功夫便能活動自如——眼耳口鼻詭異地抖動了一陣子,便又伸伸胳膊、挪挪腿腳。而后忽然又叫起來:“不夠……不夠啊!這力氣還不夠啊!”

如今的蘇玉宋同此前的蘇玉宋可是判若兩人了。這并不僅僅指他的境界、修為、肉身,還是指那些構成了原本的“蘇玉宋”的東西。

一個人之所以是張三而不是李四,在世俗間來說,是沒什么好爭議的——張三有張三的身子李四有李四的身子。即便換了名字服飾地位,本人還是本人的。

可對于修士而言,身份、地位、甚至于身體,似都不是關鍵了。

關鍵的,乃是一個人的心智、記憶。

這蘇玉宋做游魂之前乃是殘魂。殘魂既要存留于世、保有神智而不會慢慢散去,便要有一個執念撐著。

他說他與卓幕遮互為對方的執念,而兩個人還以對于他們那早夭的孩兒的情感為執念。如今二者少了其一,這蘇玉宋……便看著很不對勁了。

他的確還有從前的記憶。

他記得李云心——在沒法子找什么白云心、紅娘子復仇的情況下,將所有仇恨都傾瀉到了李云心的身。

可他的心智……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性情已經大變。如今這個蘇玉宋的語氣、舉止、性格,已經與從前有了極大的差異。

而他的身體、容貌,也變了。

這時候的“蘇玉宋”……似乎已經是一個“嶄新”的蘇玉宋了。

而從前那個留戀于“情”的游魂,從某種意義來說,在辛細柳失掉了他們的寵愛之后、在卓幕遮的神智被紅娘子捏散之后……已經“死”去了吧。

眼下這個人,只不過是僅僅擁有他從前記憶的一個陌生人吧。

這新的蘇玉宋,在咬牙切齒地如此叫了一番之后,忽然又沉默起來。

但他這沉默卻似乎狂躁更加“狂躁”——他是將所有的怒火都壓縮隱藏起來。叫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叫自己眼睛充滿了血絲、叫自己的聲音都微微發顫,這才慢慢地走出了火云。

走出去,自然看到那兩個巨大的、正往云山行進的身影。

無數亡魂攀爬其,已慢慢地叫它們的身子更加“充實”了。

人的腹腔處沒什么骨骼,但那骸骨的腹腔處亦有平整的骨板保護著。在那些骨板、肋骨的縫隙當,已經慢慢可見……似乎開始生出內臟了。

但與其說是生出來,不如說是,似乎原本是干癟枯萎的,貼在骨縫當。而今得到了什么滋養,重新變得豐盈起來。只是它們在骸骨當蠕動顫抖……那情景極其詭異可怕。只要見了如今這情景,便一輩子都很難忘掉了。

而在那些骨骼的表面,一些游走的、古銅色的纖維慢慢停滯下來。然后便附著其,似要慢慢地構成血肉。

至于那些魂魄——魂魄被無形的力量吸引,前赴后繼地往骸骨身攀爬。一旦鉆進了那些纖維的縫隙里,看著便好像迅速地累了、倦了。于是它們慢慢地蜷縮成一團……身體當有什么東西慢慢地現出暗紅色的光亮。

最終變成一顆圓滾滾的球——密密麻麻的球被同樣密密麻麻的纖維纏繞其,仿佛一顆又一顆眼珠隱藏在血肉與皮膚之下,叫人心生寒意、頭皮發麻。

怪的是,變成這些發光的圓球的,都是妖魔的魂魄。

而修士們的魂魄,則逐漸被消融,好像被分散為純粹的靈力了。

游魂們見到如此情景正詫異,卻見奪舍了大成玄妙境界修士身子的蘇玉宋走了出來——神色不大對勁兒,連動作都稍顯怪異。倘在平日里,該心生疑惑了。可是今日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事情已經太多,因而他們并未在意,反倒去問“師兄怎樣了”、“師兄可說了我們怎么做”——

這而蘇玉宋便沉默地看了他們一會兒,忽然道:“師兄要不成了。你們進去瞧瞧吧。”

聽聞此言,游魂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有些失魂落魄之感。

倒不是說這些游魂們之間有多么情真意切。而是說,他們原本在一條船——此前都是長老們手里的工具罷了。

除去蘇玉宋與卓幕遮之外,余下這些游魂連長老的面都未見過、連長老的來歷都不是很清楚。長老們的所有意愿,都是由兩個偽圣傳達的。而此前得知長老們要將玄門拋棄,人人心都有些惶惶之感——他們本是長老們用來滲透、控制玄門的工具。如今狡兔死,豈不要烹走狗了么?

因而蘇玉宋與卓幕遮打算自立,這群人都并無二心。

可到這時候,師兄師姐的算盤已完全落空。若不是他們運氣好,此前的火雨也許連他們也一并殺了。

他們這些游魂,如今當真成了沒什么依存的游魂。而今卓幕遮已散去,再聽聞蘇玉宋也“不成了”……立時更加惶恐失措。

因而他這話說了,只隔一會兒的功夫便有十來人轉身進了那呼嘯的火云。余下的幾個也要動身,這蘇玉宋卻猛地變了臉色,厲喝:“定!”

但這群人,并未被一同定住。

蘇玉宋是在煉化游魂的時候動了手腳。可這些人當,并非人人都是被他與卓幕遮煉化而來的。

共濟會的游魂里,資格最老的當屬清量子。然而那清量子最先被煉化出來,做得并不完美。如同許多工藝一般,總得一點點地研究、改進,技術才能逐漸趨于成熟。因而是到蘇玉宋、卓幕遮這時候,才終于算是可堪大用。于是此后的事情都由他們來做,而在此之前的,不會他這一招了。

余下九人。被他定住了五人。另外四人先愣,而后猛地轉臉往外看——他們先想到的可不是蘇玉宋要對他們下手,而是想他發現了什么敵情。

便也是在這一愣的時候,那五人的身子齊齊傾倒。蘇玉宋收去他們的魂魄只在一瞬之間,吞噬也只用了兩息的功夫罷了。等那四人覺察到事情不對勁兒、再來看他的時候,猙獰而癲狂的神色又從他臉露出來——

“好……好……好啊!再來點兒!”他瘋狂地大叫。只一抬手,頃刻間又轟碎另一個真境游魂肉身的腦袋——如同剝殼取肉一般一把將他的魂魄抓在手里、嘴巴猛地裂到耳邊……當著諸人的面將它活活吞吃了!

云山的蘇玉宋怎么看都算是個正常人。方才的蘇玉宋雖已癲狂了,但還能強行壓抑自己心暴戾的情緒。到如今再吞噬六人的魂魄,似乎曾屬于他自己的那一部分愈發地少了。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疊加、雜糅到一起,構成了一個空有蘇玉宋的記憶、名字,但余下的卻與從前的人沒一點兒關系的怪物了。

這樣的怪物,即便是同屬“怪物”的游魂也怕。

那余下的三人大驚失色,飛身便退了開去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但眼下的蘇玉宋,渾身繚繞可怕的、暴戾的氣息。一雙眼睛變得血紅,嘴巴也張得極大。并不理會他們的喝問,也視隨后發覺情況不對、又自火云沖出的那十幾人為無物。只在口道:“不夠呵……還不夠呵……如此我怎么去宰了那小畜生……再宰了那兩個女魔頭?!拿來……都拿來!!”

他這話音一落,飛身便往人群撲擊過去。

游魂們雖說自稱精通道統、劍宗的法門。但曉得一門道理與切身實際地修行、體悟了可是兩碼事。他們奪舍了肉身,可沒有心境與體悟,并不能發揮出這些肉身的全部力量、亦有不少神通沒法子施展。否則此前的兩個偽圣,也不至于以堂堂太的境界、被一群玄門正宗的高階修士追著打。

他們這群人,妖魔更擅道法、修士卻還不如。如今沒了對玄門的掌控,境地的確是很尷尬的。

也正是因此——雖說此地余下這些游魂倘若聯起手來、花一些力氣與代價,也足可將這瘋狂了的蘇玉宋擊殺。然而如今……他們卻都沒有什么非要爭斗、非要留在此地的理由了。

見蘇玉宋洶洶殺來,最后的一點人心也散了。

半個時辰之前他們將幸存的玄門修士驅離此地。半個時辰之后,他們自己也要離開了。此前那些修行人走時還向云山拜了拜、曉得此生大概再見不到這神圣的祖庭了。到如今……游魂們連拜的功夫和心思都沒有,一時間往四面八方遠去,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境的強者打定主意要逃,倘沒有強力的禁制與足夠的神通,即便是玄境高人一時間也沒什么法子。這蘇玉宋追了一氣,只再擒拿了一個得道真人境的游魂、亦吞吃了。再舉目四顧……便只瞧見荒原洶涌的亡魂、與那兩個巨大、詭異、卻堅定不移地往云山行進的身影了。

可此時在他眼,除了李云心之外可瞧不見別的。停也不停、愣也不愣。仰天怒吼一番之后身影一折,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直往云山而去!

到這時候管他什么大局、將來、長老……只想滅殺了那李云心而已!

但有別人看到了他。

——遠在數十里之外。

“這么看他們也不知情——這些共濟會的人也不知情。”

說話的人乃是睚眥。

戰事到如今,異變疊生。但無論如何對于妖魔而言,似乎都算得是一個完美得出乎意料的結果——玄門修士被干掉了。桀驁不馴的諸路妖王也被消耗了。荒野之滿是亡魂,而巨大的骸骨甚至在向云山進發。或許……今日便能將云山攻破、達成妖魔們前所未有之千古壯舉!

然而此刻理應是勝利者做派的通天君睚眥,看起來卻并不是很好。

因為他的左臂沒了。不但是左臂沒了,左耳、以及小半邊腦袋都沒了。

仿佛是有人拿一柄大刀來斬他。他閃躲卻沒有躲過去,因而刀口斜斜切過、將這些都斬掉了。

這傷勢,若是人早死了。但他畢竟是龍族——乃是妖魔之的妖魔。如今看他身這平滑的傷口都已經被金血封住。只是頭發散亂,看著有些狼狽。但說話氣頗足,該是性命無憂。

他如今站在一處高崗。他的身邊,則是琴君。另有那頭金角巨猙的尸體、以及更多的、數以千計的妖魔尸體。

這些尸首的死相也怪。都沒什么傷痕,只是身子干癟。仿佛魂魄以及生機都被什么東西活活抽走,動作神情還停留在生前一刻。可見死得突然又迅速,全沒什么反應的機會。

而他身邊那琴君的模樣瞧著也不是很好。

雖說衣衫未亂,身也沒什么傷痕。但面無血色臉頰深陷,嘴唇從粉嫩的紅變成了青白……仿佛剛剛大病一場,還沒有恢復元氣。

“只怕都是為別人做了嫁衣。”琴君的聲音也陰冷起來,幾乎是在咬著嘴唇說話。目光死死盯著那兩具巨大的身影,一刻都沒有挪開,“你此前對我說,你之前被小九了身,于是走走停停到了洞庭、他又將你帶去邪王的陷空山。接著你同邪王惡戰一場削平了那山——”

睚眥打斷他的話、退后一步、攤開雙手嘆了口氣:“少龍主,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事情搞成這個樣子我也料想不到——我的心思還能瞞得過你么?”

“是是是——我去了邪王的陷空山,然后將他重傷了、接著發現他那山下也有骸骨的。再從他口得知了操縱這骸骨的法子——我現在再起一遍誓,少龍主、大哥!”他無奈地搖頭,“那邪王當初對我說的的確是,這玩意兒,你得先給它亡魂獻祭滋養。獻祭數萬的亡魂,它會活過來去找玄門修士的晦氣——等那些亡魂耗盡了自己又會停下來。我發誓他的確是這樣對我說的——”

“此前咱們在試驗這種事情的時候,大哥你不也是在場的么?要說懷疑是我搞成這副樣子,那瞧瞧我現在——”

睚眥抬手在自己腦袋的傷口處敲了敲——錚然有聲,像是在敲鐵板——“我自己的腦袋都壞掉了!我何必把自己搞得這么狼狽?如今這局面對我有什么好處?大哥你還不信我,現在斬了我吧!”

但琴君仍未轉頭看他。而是瞇起了眼睛——仿佛并不很在意他的那些解釋——“說是獻祭數萬的魂魄,它們能動起來。”

“卻沒說動起來之后連我們也不認。你說的那些操縱它們的秘法……等它們當真活過來了也沒什么用處了。到如今這荒野幾十萬的亡魂全要被它們吸走了,且瞧著還不會停……哪有什么‘自己停下來’的好事……”

他說到這里,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后才轉臉看睚眥,嘆一口氣:“我不是疑心你。”

“而是說……你我都被人算計了。有人通過邪王之口告訴你那些事,大概要的是今天這局面。”

“咱們做了一件蠢事。把了不得的東西放出來了。剛才它們竟也要吞我們——我們——兩個玄境……竟連我這坐騎都護不住!”

“你說說看……事情到了如今這局面,我們不得利,共濟會的游魂,剛才看著也是分崩離析。那些什么長老……如果當真藏身在云山,必然也沒什么好處。玄門的修士自不用提——那么最后,誰得利了?”

睚眥終是松了一口氣——因為琴君不再用那種陰冷的目光看他。

然后才又搖頭:“唉……少龍主,依我看,咱們還是先遠離此地吧。萬一——”

“木南居得利了。咱們的那位真龍神君得利了。”琴君直勾勾地看著他,咬牙切齒地說,“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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