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秦風看到一件新物事,想到一種新可能,然后便將這件事安排下去,至于具體怎么做,他并不愿意去干涉。因為他很清楚,過多的干涉,只會讓下頭辦事的人束手束腳,事事要匯報,**兒大的事都要請示一番,那啥都別想干成。
就像這大冶城的軌道車,在不經意之間,便有人想了出來,做了出來,并將其付諸到了現實當中。世上多得是聰明人,只要他們在正確的位置上,便能發揮出你想象不到的能量。
興致勃勃的秦風僅僅睡了兩個時辰,便又出現在大冶城的兵器作坊之中,在這里,他看到了更多的讓他興奮的東西。小型化可三百六十度旋轉的弩箭已經擺脫了過去射速慢的致命弱點,上弦改為了搖柄,其速度已經堪比一個弓箭手,但他卻不會像弓箭手那樣受體力,臂力的影響。當秦風看到在一息之間,這種破壞力極強的弩箭居然能射出三支射程達到兩百步遠的時候,眼睛都瞪得溜圓了。作為一名馬上皇帝,他太清楚在戰場之上,當這種弩箭能以如此速度進行射擊的話,不管對于步兵還是騎兵來說,都絕對是一場噩夢。
弩箭,石炮,比起當初裝備給守慈濟的霹靂營的那一批,又有了更大的進步,而這些,才是準備批量裝備給明軍的。
有了這些武器,本來就強悍的明軍,戰斗力上更上一層樓毫無疑問。
明國走精兵路線,與其它國家動輒數十萬上百萬兵力來說,不到十萬的兵馬,實在是有些可憐,但秦風更相信,武裝到牙齒的明軍,能在戰場之上擊敗數倍于他們的敵人。
除了進攻性的武器,再就是士兵的防護了。有了太平湖,大冶城便發展出了以水力帶動的巨大的沖錘,以往需要用人力一錘錘敲出來的明光凱這樣的高級盔甲,現在都是用這種水力沖錘來鍛造,在水力的帶動之下,鐵氈被高高拉起,隨著鐵氈落下,轟然聲中,一塊放置在模具之上的薄鐵板便成形,成形的盔甲被取出迅速送到第二道工序處,工人剪去多余的部分,負責第三步的工人便開始打孔。工人轉動遙柄,帶著螺紋的鉆子在盔甲的連接處慢慢地鉆出一個個的孔洞。完成這一步之后,這些盔甲便會被用絲絳等連接起來,到這個時候,一副盔甲便幾乎完成了,最后在里面縫上軟布襯底,便可以封裝入庫了。而最后兩步,都是由一些婦人完成的。
這是金圣南所說的流水工作線。每一步都由同一部分人完成,長年累月的工作之下,這些人對于自己要完成的部分熟練之極,做起事來手腳極快,就在秦風的眼皮底下,短短的時間,便有十副盔甲從一塊薄鐵板變成了士兵身上穿著的明光凱。
“你筑太平湖,居然還有這個作用?”秦風笑看著金圣南,“想不到一個太平湖,不僅解決了農業用水的問題,還能為這些兵工作坊提供能量,現在這樣的沖壓鍛造有多少個?”
“現在有十多個,大冶城正在準備建造更多,不僅用來鍛造凱甲,我們還準備用來打制刀具以及其它沒有特殊要求的武器。”金圣南道:“這樣可以節省大量的人力和成本。我們曾經測算過,一把刀如果這樣來制作的話,成本只是原來的四分之一,不過刀是最為普通的武器,不僅正規的野戰營要用,地方部隊,衙役等也會用,數量巨大,這樣一算,節約的銀子,那就很可觀了。”
“的確如此。”秦風點頭道:“我們大明算是很會賺錢的了,但會開源,也要懂得節流啊,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吏治改革,這是在節流,發行新幣,這是在開源,相比于陛下的大手筆,我們大冶城這里,只能算是小打小鬧了。”金圣南不露痕跡的拍著馬屁。
“冗官冗吏太多,光拿錢不干活,我們大明可容不下。”秦風笑道:“吏治改革,雖然還在進行當中,但統計下來,全國已經裁撤了大約數萬人,每年節約下來的銀子你知道有多少嗎?數百萬兩銀子啊!你說說,國庫里要有這數百兩銀子,可以修多少路,建多少橋?開辦多少學堂?”
“陛下說得是。以前下官在長陽郡來是一個落魄秀才的時候,咱們那里一個小小的縣,窮得叮當響,可吃官糧的就有數百人,這些錢從哪里來?當然是從老百姓那里盤剝而來,可現在我們大冶城,每年帳上的流水便是數百萬兩銀子,但除開軍隊之外,真正拿俸實祿的官吏,也不到一百人。”
“金圣南,你覺得這些官員累嗎?”秦風突然問道。
金圣南沉吟了片刻:“陛下,說不累那是欺君,但卻累得充實啊!人活著為了什么?下官過去的一位老師說過,人活著,那就得有志向,人要是連遠大的志向都沒有,那跟一條咸魚有什么區別?還不如早點挖個坑將自己埋了算了。我們大冶城的官吏選用升遷,除了有才能之外,還有一條,那就得有志向,我告訴他們,不想當城主的官兒,你就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官兒。想要當城主,做上我這個位置,那就得卯足了勁兒干活,做出成績,拿出功勞,用吃當當的功勞把與你競爭的人比下去。”
秦風大笑:“你這位老師說得有趣,人沒了志向,那跟一條咸魚有什么區別呢?樂公公,這句話要記下來,回頭我要刻在書房里,提醒自己不管到了什么時候,都要樹立遠大的志向,完成一個,就再樹立一個。”
“是,陛下,奴才記著了。”樂公公彎腰道。
金圣南的這番話著實是將秦風逗樂了,一邊與眾人往工坊外走,一邊拍著金圣南的肩膀:“你這里官,是不想當城主的官就不是好官,那對你來說,豈不就是不想當首輔的城主,就不算是一個好城主?不想當首輔的郡守,也不算是一個好郡守?”
金圣南與秦風身邊的方大治都笑了起來。
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方大冶略年長一些,但也還不到四十,金圣南更是只有三十出頭,兩人一個是大冶城的城主,一個是沙陽郡的郡守,做為鄰居,他們在很多方面都有合作,但在官場之上,兩人卻又都視對方為最大的競爭對手。
首輔權云,已經五十多歲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也只能再做上十年首輔,當然,也不排除中間會有其它的什么變故,而十年過后,他們兩人絕對會成為官場的中堅力量,朝廷的中流邸柱,首輔,必然會在他們這一批官員之中產生。而在他們這個年齡段中,至少到現在為止,還只有他們兩個最為出挑。
秦風這話看似無意,但皇帝的話,即便是無意而發,那肯定也是平常便有所考慮,說者或許無意,聽者那就有心了。
從這句話中,他們兩個幾乎便可以斷定,在陛下的心目之中,下一任首輔的人選,多半會在他們兩人之中產生。
“吏治改革,是我們大明區別于前越,甚至是秦楚齊的最大的不同之處,想要富國強兵,對于我們來說,這是必須的一步。而新貨幣的發行,牽涉也極大,但也是奠定我大明富強的重要步驟,這兩件事,不管是在大冶城,還是在沙陽郡,你們兩個都做得不錯。”秦風看著兩個年輕的封疆大吏,緩緩地道。“你們兩個,有很多相同之處,做事也有各自不同的風格,巧的是你們兩個又是鄰居,接下來你們更是要通力合作,做好軌道車的試點工作,如果成功,必然又會讓我們大明多了一顆強有力的心臟,我拭目以待。”
這便是出考題了,兩人的治理地方,發展經濟等才能,在皇帝的面前,已經展示的淋漓盡致,接下來皇帝要考察的卻是兩人的合作能力了。
用金圣南的話來說,不想當首輔的官兒,那就不能算是一個好官兒,但首輔卻只有一個。作為朝廷的高官,不但要有競爭,更要有合作。如果單單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惡意競爭,導致該做成的事情做不成,只怕便會被皇帝打入另冊。
這是一個絕大的題目,既考察二人的能力,又考察二人的德行,皇帝的意圖是要在全國都推廣這種軌道車,沙陽一旦試點成功,便會推行開來,到時候,必然會有人去負責這一項全國行的工作,誰能坐上這個位置,只怕便會鐵定是下一任的首輔人選了。
兩人互視一眼,同時微笑著點頭示意,雙雙抱拳拱手:“陛下放心,我等二人必然通力合作,把這件事情做好。”
“好,好!”秦風微笑著道:“這一趟出來,我是大有所獲啊,金圣南,晚上好好地安排一頓吧,我們盡情地喝幾杯,明天,我就要離開大冶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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