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吼,馬在叫,熱血賁張的士兵在憤怒的咆哮。單薄的柵欄在一瞬間便被推倒,順天軍士兵不費吹灰之力便沖進了看似堅固的叛軍大營,過程之順利,幾乎讓鮑華產生了錯覺,認為這是一個針對他此次夜襲的陰謀,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幕,讓他將心放在了肚子里。
因為叛軍的整個大營都亂了。無數衣衫不整的人從帳蓬里驚慌失措的跑了出來,有的人手里提著刀槍,有的人竟然是赤手空拳,跑出帳蓬的他們,第一反應便是撒腿便向后跑。
短短的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鮑華便已經殺透了前營,潔白地面上撒滿了鮮紅的血跡,在騰騰的火光照耀之下,呈現出紫黑色,一具具橫七豎八的尸體告訴鮑華,他成功了,這一次的襲營大獲成功,對方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來襲營。
“向前,向前,搗毀他們的大營!”鮑華心花怒發,幾乎想要放聲大笑,看到前營的狀況,他知道,他勝卷在握了。
提著滴血的刀,鮑華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頭。他的目標便是中營那高高飄揚的主將旗幟所在的地方,殺到那里,斬斷那根旗幟,叛軍就會垮了。
在他的前方,終于出現了一支成建制的軍隊,領頭的,正是他此行的目標,叛軍的首領陸一帆。鮑華放聲大笑,大刀前指,怒吼道:“跟我上,取了這叛賊的頭目。”
殺到中營之前了,才遇到一支成建制的部隊,而且還是由主將率領的,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叛軍的整個大營已經即將崩盤了,擊垮面前的這支軍隊,勝利就將被自己握在手中。
陸一帆的心在滴血,他的大營此刻已經完全崩潰了,但他卻不能馬上撤退,他還必須廝殺一陣子,用秦風的話來說,那就是輸,也要輸得有個樣子,絕不能一觸即潰,這樣有可能會讓對手產生懷疑從而前功盡棄。
此刻對于陸一帆來說,每多堅持一刻,便是多一份損失。但是他是沒有膽子違抗命令的,他已經將寶盡數壓在了太平軍的身上,這是他最后的退路了,而且現在看起來,這條路似乎是他目前能選擇的最光明的一條道路。
“殺殺殺!”第一次,陸一帆鼓起了全身的勇氣,將自己所有的能量盡數爆發了出來,向前沖殺而去。
陸一帆率領的這支軍隊是吳昕一手訓練出來的,論起基本的素質,的確要比鮑華所率的部隊要強,虧就虧在他們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根本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便已經被順天軍切割,包圍,陷入到了各自為戰的境地,就算陸一帆這一次不跑了,奮勇沖殺到了第一線,但大營之中的他們,仍然是一片混亂,真正能有效組織,就地抵抗甚至反擊的部隊少之有少,而往往這樣的反擊,卻又立即會引起對手的猛力反撲,反而會死得更快。
一匹快馬飛奔到了平度城下,馬上騎士猛勒韁繩,戰馬長嘶人立而起,馬上騎士不待馬蹄落下,已是扯破了嗓子喊了起來。
“襲營成功,敵軍大亂,已經奔逃,鮑將軍請馬將軍立即出兵!”
其實不用這名信使的抵達,站在城樓之上的馬喆也看到了敵營方向火光沖天,人聲鼎沸,隔著數里地,都能清楚的聽到那邊傳來的喊殺聲。
想不到鮑華竟然真的成功了!馬喆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興奮起來了,他很謹慎,一向惟命是從,但并不代表他便沒有立功的心思,這一仗打贏了,便折斷了叛軍的一支胳膊,打垮了陸一帆,再向中路包抄吳世雄,用最快的速度擊垮叛軍,便是頭功一件。
所有順天軍的將領都很清楚,打敗叛軍只是他們度過這一次危機的第一關,他們更重要的敵人還在后方,是必將趁火打劫的太平軍。擊敗叛軍的速度越快,他們便有更多的時間準備著緊接而來的更加殘酷的第二場戰爭。
“打開城門,全軍出擊!”馬喆厲聲喝道。
平度城的城門第二次打開,這一次涌出來的,是馬喆率領的四千余部隊,在平度城,他只留了不到五百人。
距離平度城不遠的地方,一片看似沒有什么異樣的積著厚厚的雪地里,突然一個腦袋抬了起來,用力搖了搖,頭上的積雪簌簌而落,再伸手用力的在臉上抹了抹,終于能看清他的容貌了,赫然便是太平軍將領于超。
“將軍,他們出去了,我們成功了。”于超興奮地道:“差不多可以出擊了。”
旁邊的雪地里傳來一個閑淡的聲音:“不用急,再等等,讓他們再向前一點,現在陸一帆應當開始逃了,讓他們攆著陸一帆的屁股去追吧,追到了大柱那里,哈,他們一定會有大驚喜的。”
于超嘿嘿的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又嘎然而止。
“將軍,這一戰,陸一帆可是虧了血本了,只怕他駐扎在營地里的五千人要折損大半。”于超有些惋惜地道:“將軍,這些犧牲值得嗎?”
“當然值得!”秦風這一次昂起了頭,轉臉看著一邊的于超:“如果鮑華在平度堅守而不出擊的話,以我們現有的兵力,在這樣的惡劣天氣之下,想要打下來難度是很大的,就算打下來,損失也必然慘重,現在只不過付出這一點代價,便能拿下平度,盡而直接進兵長陽郡,我們賺大了。”
于超沉默了半晌,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于超,你有成為大將的潛質,不過你在以后的軍事生涯里要明白一點,有時候,該作出的犧牲那是一定要作出的,哪怕是咬著牙,流著血淚,該下的決斷也一定要下。”秦風看著大柱:“用小的犧牲換來大的勝利,這是每一次為將者一生不知要碰到多少次。現在或者你還不太習慣,但以后當你能夠獨領一軍的時候,你才會明白這樣的道理,有些決定很艱難,但卻不得不做。”
“一將功成萬骨枯,果然是這樣的道理。”于超嘆道,“以前也聽說書人說過這句話,不過只到了現在,我才算真正明白這句話里的意思,可不是說書人說得那樣輕描淡寫。”
“是啊,一將功成萬骨枯,我見過一場戰事倒下上萬甚至數萬的戰友的尸體。”秦風一挺身站了起來,遙望著不遠處的平度城,“那種場景,我希望你一輩子也別碰到。時候差不多了,準備吧!”
于超彈身而起,手向后招了招,毫無異狀的雪地之上,一個個人影從雪地上紛紛站了起來,從頭到腳清一色的白斗蓬讓他們與周圍的雪地完美的融為了一件。
嗆的一聲,秦風抽刀,于超抽刀,數名百親衛營士兵和數百名斥候營士兵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抽出大刀。
“進攻,奪取平度縣城!”秦風厲聲道。
千余人挾著風雪,勢若風雷一般的撲向平度縣城。
平度縣城,留守的數百人,正一個個眼巴巴地趴在城墻下遙看著處的火光,聆聽著震天的喊殺,從風雪之中突然殺出來的這支隊伍,讓他們瞠目結舌,還沒有做出有效的第二反應,一道人影已是如風一般直撲城門。
城門處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城墻似乎都在搖晃,一馬當先的秦風,手中的鐵刀只是一刀,便將厚厚的城門震得粉碎,城門洞開,秦風一掠而入,身后,千余名親衛吶喊著殺了進去,城墻之上,留守的順天軍士兵目瞪口呆,看著如同神兵天降出現在面前的敵人,當的一聲,不知是誰手里的武器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猶如傳染病一樣,兵器連二接三的掉落在地上,然后轟然一聲叫喚,守軍一哄而散,沿著長長的城墻便奔逃而去。更有不少人慌亂之中,直接翻過墻垛,向城下跳去,運氣好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風雪深處逃去,運去不好的,卻只能抱著雙腿在雪地之上哀號痛叫。
陸一帆正在沒命的奔逃,正如秦風所料,在馬喆的部隊出城距離戰場還有一點點距離的時候,對于逃跑的時機一向掌握的爐火純青的他,當機立斷地轉身便跑。
主將一逃,營地里還在抵抗的其它士兵將領自然是軍心崩潰,也是轉身就逃,這可不是有預謀有組織的逃,而當真是那種吃了大敗仗之后的亡命奔逃。
鮑華在沙陽郡逃過好幾次,馬喆也同樣如此,他們都是有著逃跑經驗的將領,對于是真逃還是假逃,他們還是能一眼分辯出來的,不得不說,陸一帆的逃跑過程成功地迷惑地這兩個同樣有著豐富逃跑經驗的家伙。
追擊,當然是追擊,痛打落水狗,一戰全殲陸一帆部以獲全功,而對于鮑華來說,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好好的撕一撕江濤的面皮,那個高傲的,肆意踐踏自己尊嚴的楚人將領,在他得知自己大獲全勝之后會是怎樣的一副嘴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