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斯特斯躺在巖洞冰冷的石板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張著嘴急促的喘息,就像是一條離開水的虹鱒魚。
榨干身體最后一絲力量之后,他開始全身抽搐,皮膚下的青色魚鱗紋越來越明顯,逐漸蔓延至臉上。
他眼中的綠芒一點點地消散,眼睛逐漸變得清澈,只是身體所受的痛苦卻一點都沒有減少。毒癮爆發讓他迷失心智,無法壓抑住身體里的海妖血脈,變成了四肢長出魚鰭,身體浮現魚鱗紋的怪物,被隨后趕過來的卡蘭措暴揍一頓,海妖的體征從賈斯特斯身體上一點點消失,他清醒過來。
之前在黑魔法隱修會的據點里賈斯特斯飽受酷刑的折磨,我們將他救出來之后,他的身體狀況也一直很差。
對于‘營救’這一說辭似乎有些不恰當,或許賈斯特斯不是這么想的。大概在他認為自己只是從一個魔窟轉移到另一個魔窟,僅此而已。
我不知道在服用‘惡魔之血’成癮之后,毒癮發作時,需要忍受得是一種什么樣的痛苦。
還記得那時候的蘇,一旦毒癮發作,就會進入‘暗影之體’的狀態。
卡蘭措像是知道我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對我說:“比起那時候的蘇,他這種程度的毒癮發作,可差得遠呢!”
“可能會有些疼,忍著點!”我走到賈斯特斯的面前,對他說道。
淡藍色的六芒星法陣在我腳下升起,一道‘水療術’落在賈斯特斯的身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變得極為扭曲。
我蹲下來,對他問道:“你是大海妖的后裔?”
“……我現在這樣子,還可以對你說‘我不是’嗎?”他苦笑了一下,臉上的魚鱗紋讓他看起來有些面目猙獰。
我說:“你知道嗎?我千里迢迢來到度奈島,就是為了找你!”
賈斯特斯躺在石板上,仿佛全身癱瘓了一樣,只有嘴巴和眼球可以動。
他有些虛弱無力地說:“你想要知道什么,或許覺得我母親會留給我一些什么樣的寶藏嗎?如果你是這樣想的,那么你一定會非常失望的,除了這副擁有海妖血脈的身體,她什么都沒能留下來。”
“這么多年了,總有人會不遠萬里從世界各個角落趕過來,他們和你一樣,也在尋找我母親的下落,可這些人卻從沒想過,海妖也是有壽命的,她也會變老,也一樣會死掉。”
他盯著我,流露出的眼神顯得頗為復雜。
我訝然:“她死了?”
他想笑,卻發現牽扯嘴角的時候,臉部的肌肉有些僵硬,只是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說:“算起來,大概有二十多年了。”
“哦,原來是這樣,聽說她有一只靈魂號角?”我問賈斯特斯。
賈斯特斯告訴我:“每一位大海妖都會擁有一只靈魂號角,她當然也不例外,我以為你是為了傳聞中的海盜王留下的那半份藏寶圖,沒想到你是來找那支靈魂號角的。”
我對他說:“我可以……恩……我是說我只想借用一下靈魂號角,當然我會支付你一筆令你滿意的酬金,并且我會和你簽訂一份魔法契約,以此保證在儀式之后,我原物奉還。”
“我手里可沒有什么靈魂號角,其實她的靈魂號角很久以前就被人搶走了!”賈斯特斯眼中露出一絲緬懷,那些回憶好像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他目光流轉,思緒從回憶中轉出來,又對我說了句:“事實上,我甚至從沒見過它,它只存在于母親的回憶里。”
“靈魂號角被人搶走了?”我失聲說。
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卻有種自覺:賈斯特斯說得都是真的。
“沒錯……當然,你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信,就像是我手里根本沒有哪半份藏寶圖一樣,總之,誰會相信我說的這些話呢?”他說。
“我信你!”我對他說。
“嗯?”他有些愕然地望著我。
“我相信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對他說。
“我是不是這時候應該對你的信任,表現出感激涕零的樣子?”他再次露出一抹苦笑,用一種自嘲的語氣問我。
“當然……不必。”我還有點不太適應他的這種幽默,隨口又對他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那只靈魂號角最后落入誰的手中,我只想找到那只靈魂號角,它對我非常的重要。”
他沒說話,只是用一種‘你和其他人也沒什么區別’的眼神看著我。
沉默著,我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對賈斯特斯說:“說起來,你中了很重的毒癮,那是一種來時地獄世界的魔藥,在格林帝國雖然偶爾能見到,但是也算是非常稀有的魔法材料,格林帝國的魔法師們喜歡用它來制作‘碧火墨水’,那種墨水是繪制‘魔力催化’卷軸主料。”
“聽起來,它很貴重?”賈斯特斯問我。
“通常來說,物以稀為貴!”我說。
隨后,我又對他說:“不過,‘毒癮’卻影響不到你的生命,只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你的日子會越來越難熬,這是黑魔法隱修會慣用的手段,只是這種審訊手段的成本十分高昂,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得到。”
“你和黑魔法隱修會是什么關系?”賈斯特斯對我有了那么一點點的好奇。
他問我:“同盟?”
我搖搖頭。
他又問:“敵人?”
我點點頭。
“哦!”
他不置可否地答應了一聲。
“我可以幫你戒掉毒癮,代價是你要在我這里呆上一段時間。”我對賈斯特斯說:“當然,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的幫助,那樣的話,你會立刻得到自由,我可以把你送到度奈島的碼頭上。”
他有些奇怪的盯著我,追問:“你不想知道靈魂號角的下落了?”
我笑著回答:“你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
他瞪大了眼睛,語速有些急促,音調稍稍變高了一些,導致聲音有些尖銳:“我什么時候有說過?”
我用手指著他的眼睛,對他說:“答案藏在你的眼神里,是你用眼神告訴我,靈魂號角藏在海盜王的寶藏里,只有找到海盜王的寶藏,才能找到那只靈魂號角,所以我想去試試,看能否找得到海盜王的寶藏。”
“好吧,你說的沒錯,的確是海盜王從我母親手中搶走了那支號角,至于它有沒有隨著那批寶藏一起被藏起來,卻無從所知,畢竟沒有人見過那批寶藏。”賈斯特斯地眼中流露出一絲疲憊,兩個眼皮不停地打架。
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恍惚,又對我說:“我有點困了,如果我還能醒過來,或許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祝你做個好夢!”
看著賈斯特斯陷入昏睡之中,他臉上的魚鱗紋在一點點的消散,手肘、腳踝、背脊處生長出來的骨刺一點點的縮回體內,恢復原本人類的模樣,他臉色更顯蒼白,看來透支全部體力之后,他可以睡個好覺。
轉身走出石室,我準備找另一位邪法師好好談談,看看他能對我說出什么新的東西。
那位邪法師與之前那位名叫‘厄特利’的邪法師沒什么不同,異口同聲地說:到度奈島上來,就是為了從賈斯特斯口中問出那半份藏寶圖的下落。
我的腦海里清晰的浮現出,瓦絲琪位面幾十年前的海上恩怨:
幾十年之前,瓦絲琪位面的海域中出現了一位實力強大的海盜王,他的一生幾乎就是不停的征服其他海盜,他領著最強大的海盜軍團搶了無數財寶。(其中包括那位大海妖的靈魂號角)
海盜王死后,他將自己畢生積累的財寶藏到了一處秘密之所,并繪制了一份藏寶圖,將藏寶圖一分為二,分給了他的兩個兒子,希望他們兄弟能夠齊心協力,一起分享那份寶藏,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海盜王的兩個兒子卻因此而反目成仇。
海盜王的大兒子與大海妖聯手,共同打敗了海盜王的二兒子,最后就是大海妖搶走了二兒子手中的那半份藏寶圖,下落不明。
多年以后,海盜們依然念念不忘那版份藏寶圖,他們四處尋找著大海妖的下落,卻從不把這個秘密分享給別人。
第二位邪法師見我眼中并沒有任何驚訝,擔心我會將他拖進紡織工坊里喂蜘蛛,用手帕不停擦著額頭上的虛汗,對我有說出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海盜王的大兒子并沒有統帥海盜王留下的部眾的能力,幾年之后,就死于一次海盜們的叛亂之中,大兒子手中的那半份藏寶圖也下落不明。
想到這里,我又想起了‘販奴者號’上的約翰尼.瓊斯船長以及那半份在他船上搜出來的半份藏寶圖。
當賈斯特斯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那位照顧他的耶羅土著女人找到卡蘭措,并告訴她:‘賈斯特斯想要找我談談。’
卡蘭措又找到了我。
我在石室里見到賈斯特斯,看到他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窩深陷,一臉憔悴,他靠在石壁上,身后墊著狼皮褥子,看到我趕過來,對我勉強的笑了笑,看起來像是一位很有禮貌的紳士。
他一直在抵抗著身體里的‘毒癮’,所以精神才會顯得這么憔悴。
在他的地榻前面擺著一碗魚湯和半塊烤餅,這些食物都只是動了一點點。
看起來,那位耶羅土著女人很會照顧人。
我這次過來,那位耶羅土著女人甚至還從石室角落里搬出一個石凳,讓我坐在賈斯特斯的前面,我看他身上蓋了一層厚厚的毛皮,但是臉色依然顯得鐵青。
賈斯特斯看到我,打起精神對我說:“既然都說好了,如果我還能醒過來的話,就要給你講個故事!”
我對他點點頭,表示愿意坐在一旁安靜的聆聽。
“我的童年,大概就是那種一直在海上,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從小就是母親帶著我,在各個海島上隱姓埋名的生活,生活很苦,她從沒有在我面前展示過她的非凡力量,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她是一位普通的平民女人,與其它那些母親們沒什么不同。
我們經常為了一口吃的,會在落潮的時候趕海,她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感謝海神賦予我們一切。
我從沒見過父親的模樣,小時候,我還曾問過她:為什么我沒有父親。
她卻從沒有對我解釋過。
其實,一直以來,我從沒有覺得我與其它人有什么不同,如果有,那也值是我的體質稍微好一點。
直到第一次覺醒了海妖的血脈之力之后,我才發現自己與別人的不同之處,那次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為自己被哪個魔法師的‘變形術’變成了一個怪物,后來從母親的口中才知道,我之所以能變成這樣子,是因為我身體里流著與別人不同的血。
沒錯,就是當我運用血脈之力的時候,我身體里面就會長出一些骨刺,皮膚表面會浮現出一層青鱗,這些體征可以讓我擁有‘水下呼吸’的能力,可以讓我在海中,像一條魚一樣自由。
那時候,我才明白我與其他人不同。
我從她的口中聽到以前的事,那些年,她一直帶著我在四處尋找海盜王的二兒子多米尼克的下落,她想找到海盜王的寶藏,從寶藏中拿回屬于她的那支靈魂號角,后來一直找了很多年,后來隨著我慢慢長大了,需要有個安定的住所,她尋找靈魂號角的心思才逐漸的淡了。
不過,這么多年,我們雖然沒有找回那支靈魂號角,但總歸是收集了一些線索。
你說你需要靈魂號角,只是想要進行一個靈魂儀式?”
賈斯特斯忽然對我問道。
“啊……是啊,我只是想用靈魂號角進行一場靈魂儀式。”我說。
“我雖然不知道海盜王的寶藏在哪里,但是我卻知道半份藏寶圖的下落……”賈斯特斯這樣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