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樹葉從密林的樹冠上飄落下來,翻卷著覆在一只巨型蜘蛛的尸體上,黑紫色的濃稠污血和凝成乳白固體的蛋白汁液流了一地,戰場上躺著幾具巨型蜘蛛的尸體,看上去像是被徹底肢解開的一堆碎肉。
那些幸存的巨型蜘蛛被一張張大網包裹著,身上所有的支腿全部被砍掉,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個異常惡心的大肉球,在支腿根源的傷口處,不停向外流出黑紫色的膿血,它們的書肺不停地開合,看起來充滿了驚懼,它們身體不同的喘息著,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牛羊。
從辛柳谷走出來的那些獸人戰士們,圍坐在一起,安靜的等待著我的治療。
他們體質非常強壯,只是隨便施展一個簡單的‘水療術’就會讓那些看上去猙獰的傷口迅速愈合,只不過為了防止那些傷口二次感染,我開始教他們如何才能正確使用止血繃帶,包括如何才能徹底地清洗傷口,止血繃帶正確的包扎方法等等。
我細心的給每一位獸人戰士包扎傷口,然后逐一用獸人語跟他們講述在包扎傷口的時候,需要重點注意哪些方面。
塔卡馬就蹲在我的身邊,為我打下手,她對我的這一套理論感到很好奇,她總是很認真地在用止血繃帶,有時候,甚至還會將剛剛開卷的止血繃帶放在鼻子底下聞一聞,繃帶上涂抹著一層獸人部落秘法熬制的止血藥膏,我想大概塔卡馬對著一層薄薄的藥膏很感興趣吧。
那些被斬斷了的黑色地觸肢,捆成了四捆堆在一旁。
這些觸肢將會被制成鋒利的短矛,這種骨質短矛更適合那些獸女戰士們投擲,畢竟她們在力量方面,相比男獸人戰士們,還是有所欠缺,這些都是我們這一次戰斗的戰利品,我想,也許我應該將這些鋒利的觸肢長矛,送到帝都自由市場上去賣掉。
亞麻搓成的麻繩編織出來結實的大網,網里俘獲著三十三只巨型蜘蛛,不過這些巨型蜘蛛的身體狀況不算太好,有的蜘蛛身體里存留有一些鋒利弩箭,那些受傷的巨型蜘蛛,每次呼吸都會發出痛苦的‘嘶嘶’聲。
這些被捕獲的巨型蜘蛛,對于我來說,又是一筆極大的財富。看起來,雖然花費幾張十分昂貴的‘霜之新星’魔法卷軸,但是勝利之后,收獲還是非常巨大的。
但對與卡蘭措來說,這些巨型蜘蛛卻都是一些大麻煩。
辛柳谷里沒有足夠多的獸人管理這些巨型蜘蛛,算上辛柳谷里原本有的二十七只巨型蜘蛛,我已經擁有了六十只這種大家伙,但是能空閑下來紡絲的獸女,才僅僅只有七人,生產力的不足,讓繅絲沒辦法正常展開。
“你需要一群奴隸,否則這些大家伙運回地底洞穴,只能白養著。”卡蘭措望著不遠處那些耶羅位面的土著人,對我淡淡地說道。
看她的那副樣子,只要我這時候點點頭,她就會好不猶豫的將那些耶羅位面土著人全部抓起來,她就像是一頭充滿了野性的母豹子。
我猶豫了一下,原本上,我準備在坦頓城買一些奴隸的,那里的奴隸市場一定非常繁榮,不過現在我可沒有這個心思,那些蛛人大軍就在坦頓城外,也許那座城將會是一座死亡的墳墓。
“我知道,我會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的,本來這些事情在我們抵達坦頓城之后,都能夠解決,我可以在自由市場上買一些奴隸的!”我望了一眼那些正在舉行靈魂儀式的耶羅土著們,對卡蘭措說道。
“其實,抓回來地奴隸,和你買到的那些奴隸根本毫無分別。”卡蘭措堅持自己的看法,她想要讓我明白她的意思。
其實只是看了她那灼熱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并不像那么做,我微微搖頭,選擇閉口不談,卡蘭措見到我不再提奴隸的事,氣呼呼地甩頭轉身坐在一旁休息。
一旁的獸人戰士們看到卡蘭措陰著臉,一腔的怒火無法發泄,都全部噤若寒蟬,生怕引火燒身。在這些獸人戰士之中,這位獸人部落的女首領擁有無上的權威,沒有獸人戰士敢在她發火的時候湊過去。
她似乎只有在我的面前,才能顯出溫柔的一面來。
“我需要的是那種心甘情愿并且不用簽訂任何魔法契約的奴隸!”我湊過去在卡蘭措的耳畔說道。
她聽我這樣一說,麥色的俏臉上,像是染上了紅霞。
我可不想這時候,派獸人戰士抓捕那些土著人,其實只是不想在他們的心里買上仇恨的種子。
耶羅位面上的土著人有很強的部族觀念,他們想獸人一樣信仰先祖之靈,有時候,他們會在尊嚴與死亡面前,選擇尊嚴,這點是最可怕的。
這些土著人,讓我想起了上次因為威廉闖進了土著人部落,拿走了他們供奉在先祖靈位前的寶物,惹得那些土著人將蛛人們引到我們營地里來,給我們帶來的天大麻煩,我就覺得那些土著人在某些時候,為了某些事,甚至能夠獻出自己的生命。
今天的這場戰斗,這些土著人也是充分的體現了這一點,那些強壯的男人們,沒有一個人在危局之下,選擇偷偷的逃跑,他們至始至終都在保護著幼小、女人和長者。這是一群可以讓我覺得應該給予尊敬的土著人。
琪格則是蹲在一只死去的巨型蜘蛛旁邊,輕輕地用一塊絲巾掩住口鼻,然后用一把彎刀切割著巨型蜘蛛的腹部,并且用一根長長的蜘蛛觸肢,小心翼翼地將巨型蜘蛛腹部的毒囊勾出來。
她掏出水袋,扒開軟木塞子,倒出一股清冽的水來,將觸肢尖端挑著的毒囊反復的清洗幾遍,終于,在洗去血污之后,毒囊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巨型蜘蛛的毒囊足有巴掌大,軟軟趴趴的像是一個半透明的魚鰾,一股濃綠的粘稠液體在里面逛來逛去,散發著一種酸液的味道,琪格掩著鼻子,靈活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睛微微瞇起來,拿出一只空瓶子,小心翼翼地將毒囊懸在空瓶子頂端,然后將毒囊里的綠色汁液倒進瓶子里。
塞上軟木塞,她如釋重負地在一塊干凈的石頭上坐下來,隨意地將藥劑瓶子放置在旁邊,解開掩住口鼻的絲綢紗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再輕輕地整理一下雙鬢散亂的發絲。
一束光透過密林樹冠枝葉的縫隙,筆直的照射到幽暗的密林之中。
這一刻,我在琪格身上,看到了她那無比專注的樣子,忽然間感到胸腔里的血液一下子涌出來,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讓我的臉似乎像火一樣在燃燒。
琪格似有所覺,抬起頭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隨后又將目光轉到那瓶毒液上面。
她對于任何魔法藥劑材料,都十分的著迷。
她會試著用不同方法處理它們,她會中和不同種類的藥液,然后觀察這些藥液融合在一起之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她的美,就像是夜里一顆不停燃燒著火焰的紅寶石,散發著攝人心魂地無匹光芒。
她對魔法藥劑的那種瘋狂,則是一種幾乎于狂熱的狀態,她總會有非常大膽的想法,而且敢付諸于行動,雖然絕大多數試驗都以失敗告終,但至少她成功過三次。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些巨型蜘蛛非常畏懼琪格,每當琪格試著靠近那些被捕獲在巨網中的巨型蜘蛛,那些幾噸中的大家伙身體就會不停地發抖,我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它們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的驚懼。
那些蜘蛛們似乎心里很清楚,在這些人中,誰才是最可怕的。
林間回蕩著充滿了哀傷之意的合唱,雖然我聽不懂耶羅位面土著們的語言,但是那種哀傷,那種對生與死的敬畏,對靈魂的崇拜,都能從歌聲中感受出來。
那群土著人的臉上掛著悲傷和蒼涼,男人們默默地將倒在戰場上族人們的尸體收集在一起。
他們選擇在一棵高大的巨樹,在下面挖出一個深深地大坑,大土坑中充滿了大樹濃密的根須,那些死去的土著人身上包裹著一層枯樹皮,一層層的平鋪在大坑里面,那些大樹的根須會鋪在包裹了尸體的樹皮上,每鋪滿一層之后,就會重新蓋上一層土,然后再繼續擺滿土著人的尸體,再鋪上一層大樹的根須,然后再一層土……
女人和孩子們坐在大樹旁邊輕聲地哭泣,老人會盤膝坐在土坑的旁邊吟唱著古老的歌謠,那些干澀地嗓子如泣如訴,那歌聲仿佛就是在引導著那些靈魂皈依先祖的懷抱。
將近三千人的龐大部落,僅僅是在這次巨型蜘蛛的圍捕之下,死于蛛吻下的土著人就超過了千人,剩下不到兩千土著人有將近七八百人受了傷,僅剩半數的幸存者。
那些土著人聚在一起戒備的看著我們,他們這只支隊伍中,強壯男人的數量并不太多,更多數是女人和孩子,一些年長的老人們湊在一起,整個部落的氣氛都十分的壓抑,絲毫沒有劫后余生的那份喜悅,也沒有人走上來,對我們表示感謝。
看起來薩摩耶大公爵這幾年在耶羅位面上所作的一些事,很不得人心啊!
還沒有的時候,我讓三個恢復了一些體力的獸人戰士,將散落在戰場上的巨型蜘蛛蛛腿都撿起來,紛紛抬到那些土著人聚集的大樹旁,堆在一起。
我獨自走了過去,就站在那堆蛛腿旁邊,靜靜地等候著,希望能有人走出來和我交流。
那些土著人看那些獸人戰士的時候,表現得分外緊張,不過等到那些獸人戰士轉身走了,只有我自已留在原地的時候,表情又變得輕松了下來,顯然他們對我的敵意并不算強烈,至少心里很清楚是我們這些人救了他們。
果然,站了沒多久,就看到有位年長的土著人分開人群,從里面慢慢的走出來,他的身上穿的難得是一身粗亞麻布的衣服,披散的頭發已經花白,手里拄著一根木杖,脖頸上帶著一串木紋飾物,像是一串項鏈。
充滿了皺紋的臉上就像是歲月刻下的滄桑,深邃的眼睛里蘊含著睿智的光芒,他一聲不響的站在我的面前,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眼中的目光平靜無波,沒有感謝,也沒有憎恨。
他說著一口十分生澀地帝國語:“格林人?”
我回答:“格林帝國北境史洛伊特省。”
他似乎所知有限,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我說:“盡管不知道你們這些帝國人接下來要做什么,但是在此之前,至少我應該向諸位表示一下謝意,感謝閣下以及這些英勇的戰士,讓我們部落的同胞免于死在蛛吻之下!”
“很遺憾,沒能幫助你們更多。”我的目光落在那些蛛腿之上,然后繼續說道:“無論你們將要去向何處,后面的路途都充滿了艱難險阻。也許你們需要補充一些食物,這些蛛腿我無償的送給你們。”
“雖然我對格林人同樣沒什么好感,但是很感謝你能夠在我們危難的時候,伸以援手!說出你的來意吧,年輕的魔法師。”
“我需要你們部落里的一些人!”
土著老者的眼神一暗,他地目光變得更加鋒利,盯著我,發出的那種聲音就像是從骨子里面充滿的恨意,他對我問:“你也是格林人里面的那些捕奴者?”
“不,如果我是捕奴者的話,我想我不用在此浪費這么多口舌,你見過我的戰士們,他們都身經百戰,他們可以毫不費力的將你們抓起來,但是這并不是我所需要的,我并不仇視你們這些耶羅人,我也不需要奴隸。”我攤開手,對那位土著老者無比認真地說。
我將目光落在樹下那些土著人的傷者身上,然后對那位土著老者說:“我想要的是這些受傷的人,無論是女人、孩子、老人,都可以。”
那位土著老者有些驚訝的看著我,不太明白我的用意。
“好吧,那我就直接說出我的想法!”我對這位土著人長老坦誠地說道。
他擺出一副專注聆聽的姿態。
我又看了一眼人群中那些傷者,攤開手指著那些人,對土著長老說:“也許我說得有些難聽,但是有時候這些殘酷的事情既是現實,這些受傷的人,我想他們很難適應得了接下來的長途遷徙,大多數傷者會成為你們遷徙路途上的負擔,更多的人也許會死在遷徙的路途上,所以我想請長老——你能夠將這些傷者交給我,我會負責治愈他們身上的傷勢,我會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保護他們的安全,為他們提供食物,但是,這些并不是無償的,我需要他們為我工作。”
“沒錯,他們并不同于那些奴隸,我們不會簽訂奴隸契約,而是一份……十年的勞動合同。”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臉上一份緬懷之色,這個詞語,大概是另一個時空才會有的專屬名詞吧,用帝國語說的時候很饒舌。
“勞動合同?”土著長老詫異地看著我,復述著我的話。
“沒錯,他們需要在我的作坊里干滿十年,作為勞動的報酬,我會每月的支付給他們一些錢,那些治療的費用,食物以及其他的花銷,都會在這些錢里面扣,十年之后,我還給你自由,所有為我工作十年的人,都可以帶著他的勞動所得,到他想去的地方。”我對土著長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十年,我只要十年的時間,就會將自由還給你們。”看著土著人長老臉色有些陰晴不定,顯然他的內心在無比的掙扎,我繼續說道:“即便你們拒絕也沒關系,我不認為你們這些人,能夠帶著那些傷者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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