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當艾麗婭夫人的篷車駛入榆林大街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十分了。
幾位守夜人在安靜的大街上將街燈逐一熄滅,街上的行人很少,偶爾有馬車駛過,道路兩旁排列著精美的建筑,那是用磚石墻壁混搭木質門窗與屋頂的建筑結構,每個建筑都修建至少在三層以上,那些精美的圓拱形門窗上雕刻著精美的紋飾,有些是植物的蔓藤,也有一些是人物與風景,或是一些神廟中的諸神。
街口的方形廣場上,水池中央有一道噴泉,無數水珠從空中落下,在朝陽的映射之下,形成一道美麗的虹。
寬闊的街道兩旁植滿了椴樹,在這初春的季節里,一些樹枝上已經抽出了嫩芽。
拒絕了艾麗婭夫人的盛情邀請,我在晨曦中輕快地從魔法篷車上跳下來,站在馬路旁邊揮手與艾麗婭夫人道別,艾麗婭夫人將頭從車窗里伸出來,有些戀戀不舍的回頭望著我,輕輕地揮著一條潔白的絲巾。
望著魔法篷車遠去的方向,我帶著牛頭人魯卡站在榆林大街五十六號公館門外,按響了上面的門鈴。
時間不大,門內的腳步聲逐漸的清晰起來,涂著棕色油漆的大門被緩緩地推開,一位穿著灰色長裙胸前系著圍裙的中年女傭用疑問地口氣對我說道:“請問您找誰?”
“哦,耶基斯學者是住在這里嗎?我是他的學生,我來至埃爾城!”我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對那位中年女傭說。
中年女傭并沒有直接請我進去,而是歉意地對我說了一句:“請您稍等!”
轉身她有將大門關上,腳步聲漸遠,迅速的消失在門后。
耶基斯學者頭上依舊是頂著雞窩一樣的亂發坐在餐桌前,他看起來精神還不錯,眼圈雖然有些浮腫,看起來有些像是睡眠不足,但至少他是有刮過胡子的,下巴只有淡淡地青色胡茬。
他穿著一身藍白條紋的睡衣與一雙柔軟的布鞋,坐在紅木靠背椅上,臉上難掩欣喜之色。
耶基斯學者迫不及待的說:“哦,吉嘉,你能提前來帝都真是太好了,繼續當我的助手吧,你都不知道研究所的那些魔法助理們究竟有多么的蠢,我已經受夠他們了,你來幫我!”
我正低頭吃著一塊兒煎蛋,味道非常的鮮美,據說這是一種陸行鳥的蛋,這種可以在沙漠中飛奔的鳥是一種土系初級魔獸,它們奔跑的速度雖然趕不上魔羚羊,但是勝在耐力持久,獵魔獵人在荒漠里很難抓住這些奔行如風的陸行鳥,它們遇見危險的時候,還會召喚風沙將自己埋在沙子里。
很多獵人都喜歡在荒漠尋找它們的巢穴,尋找這些陸行鳥產下的蛋,據說經常食用這些鮮美的陸行鳥蛋,可以改變魔法師們的體質,在戰爭魔法學院的時候,我就聽聞托比因導師說過,但是這東西無比的稀缺,我從沒在埃爾城的店鋪里看到過。
我伸手在餐桌上的籃子里拿出了一片白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大口鮮奶,對耶基斯說:“我當然是樂意之至,不過我還要去皇家魔法學院上課,也不知道皇家魔法學院的學習任務會不會太繁重。”
“嘿嘿。”耶基斯學者很勉強的笑了笑,然后眼睛一亮,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對我說:“皇家魔法學院對于你們這些新生,魔法課程還是比較寬松的,初期階段應該會有大量的冥想時間,你可以將這些時間充分的利用起來。”
我心中暗想:耶基斯學者的言外之意,就是課程應該會很忙嘍!
透過餐廳的玻璃窗,看到牛頭人魯卡正坐在后院的草坪上‘吭哧吭哧’的啃著香甜的玉米,果果姐則是坐在水池邊,靜靜的端詳著掛在墻上的聚水術金屬符文板上的魔紋法陣,最近果果姐的水元素之靈已經開始領悟各種最初級的水元素魔紋法陣了,她的小腹上也出現了那幅熟悉的初級水系增幅法陣圖案。
我最擔心的就是,某一天,她的這具水元素之靈忽然擁有了自己獨立的思想,她那殘缺的靈魂會消散掉。
“嗯。”我答應了一聲。
“上次來信說,你對‘冰墻術’有些新想法?可惜我對水系及冰系魔法涉獵不深,這方面,海蒂難道不能幫你解答嗎?”耶基斯風卷殘云般地將盤子里的魔羚羊排吃掉,他吞咽的速度很快,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之后,又對我拋出一個新問題。
我上個月的時候,結束了冬季捕獵野蠻人的行動之后,對自己的冰墻術有了心得感悟,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能這么快到帝都來,所以就給耶基斯學者寫了一封信,上面寫了一些我對冰墻術的新看法,但一直沒有等到耶基斯的回信,想不到他竟然提起了那件事。
耶基斯學者提到那件事,一下子將我帶進了魔法的話題里。
我開始論述自己對于‘冰墻術’的一些觀點,我對耶基斯學者說道:“我不是對這個冰系魔法有什么疑問,我只是覺得在制作組合式魔紋構裝的時候,可以按照魔法實際應用的獨立魔紋,將魔法技能拆成幾個模塊,就拿‘冰墻術’這個魔法技能來說,我可以將之分解成‘聚水’‘塑型’‘凝冰’三個步驟,在魔紋構裝上也可以繪制出非常具有層次感的魔法符文來……”
耶基斯學者更是一位工作狂,談論起魔法符文方面的話題,很容易進入忘我的境界,我開始不停地講述這兩年,在繪制魔法卷軸,以及制作魔法符文板的時候,遇到的一些難題,這時候耶基斯總會言簡意賅地為我解釋出現這一問題的真正原因,他總是會以獨特的眼光來看待那些魔法符文。
他只要簡單的指明問題究竟出在哪,然后我就會有一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仿佛一下子呼吸都變得順暢了。
我們根本沒有注意到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
直到那位中年女傭再次走過來,向耶基斯學者說:“先生,魔法研究院派人來通知您,您下午兩點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魔法研討會,并叮囑您別忘記參加。”
耶基斯皺了皺眉頭,眼神中明顯有一絲不快,對那中年女傭說:“既然是下午的研討會,到中午的時候,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可是……現在已經快要到中午了,您需不需要在家里準備午飯?”那位中年女傭大概是知道耶基斯脾氣很臭,語氣盡量委婉的說道。
這時候,耶基斯才注意到窗外已是艷陽高照,臉色才緩和下來,自嘲地說了一句:“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還沒什么感覺,半日的時光就溜走了。”
接著他用手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又對我說:“最近有沒有一直堅持繪制魔法卷軸?若是想成為一位出色的銘文師,不斷地練習繪制魔法卷軸是必不可少的,制作魔法卷軸不僅可以讓你熟練地掌握魔紋法陣,還會加深對魔紋法陣的理解。若想成為一位銘文師,制作卷軸是少不了的!”
“我每天都會抽一些時間繪制魔法卷軸,現在每天制作魔法卷軸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我淡淡地看向窗外,魯卡這時候竟然躺在后院的草坪上睡著了,生活還真是單調而乏味啊!
“找到落腳的地方了嗎?在辦理好住校之前,可以住在我這兒!”耶基斯難得會對我的生活也稍稍的關心一下。
這次拜訪已經接近了尾聲,我可不想跟這位工作狂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也許他會在我睡覺的時候,忽然間突發奇想有了新主意,然后就會將我從被窩里拉出來,和他一起完成他的新設想,那樣的話真是糟糕透了。
于是我站起身,對耶基斯學者說:我想先去皇家魔法學院報道,沒什么什么意外的話,會選擇住在魔法學院里。
耶基斯聽了我的回答,沒感覺到任何的意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之后沒多久,我便起身向耶基斯學者告辭,今天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至少還要起魔法學院報道。
在我臨出門的時候,耶基斯學者靠在門口的大理石立柱上,瞇著眼睛說:“沒想到海蒂會給你一封推薦信,她對你這個學生還真是不錯!”
我回頭錯愕地看著耶基斯,我從沒想過這樣一封皇家魔法學院的推薦信能有多珍貴,如今聽到耶基斯學者這樣一說,我才發現也許自己真的將事情想得有些過于簡單了。
“嘉!”牛頭人魯卡發現我走神,甕聲甕氣地喊了我一聲。
“啊?”我清醒過來,和他一起走下公館的石階。
“中午我們要吃點什么?”牛頭人揉著肚子,憨笑著問我。
斜陽夕照,將頭頂上懸浮著的巨大浮空山鍍上了一層金邊,一絲宛若輕紗一樣的云霞籠罩在王城上,那些華美的宮殿映照在夕陽的余暉里,美得好像是仙境一樣。
在王城的這座浮空山上最低洼的地帶,有數道瀑布從上面筆直的流淌下來,就想回一道白色的匹練,飛濺起的水汽在湖面上形成了一道美麗的七色光暈。白色的瀑布落入城市中心的大湖中,晝夜不停。
這樣一座天空之城,將近有數百公頃的占地面積,幾乎整個浮空山上的任意一處空間,都已經被修建了精美的宮殿、花園、亭臺軒榭、仰頭向上面去,王城的建筑群中有一處最為高大的宮殿,我猜想查爾斯大帝也許就住在那里面。
十幾只獅鷹騎士盤旋在王城的周圍,帝都的禁空法陣對獅鷹騎士們,好像沒有任何影響。
帝都,整個城市就坐落馬扎羅山火山口上,巨大的城市建筑群將數百公頃的巨大湖泊包裹在其中,美得如同藍色翡翠一樣的大湖是帝都人的生命之湖。
帝都初級魔法學院與皇家魔法學院僅僅是一墻之隔,但卻是兩座完全獨立的魔法學院。
前者是作為皇家魔法學院附屬的初級魔法學院,這座初級魔法學院每年都會培養出一些優秀的魔法學徒,然后將他們順利的送入皇家魔法學院里,據說帝都初級魔法學院的升學率居于各家初級魔法學院的榜首,很多貴族都會想方設法將自己家族的擁有魔法天賦的孩子送入帝都初級魔法學院里學習,就是為了將來能有更大的機會進入皇家魔法學院。
而后者作為帝國的最高魔法教育類學府,皇家魔法學院是所有年輕魔法師們心中的圣地,幾乎格林帝國所有省份的魔法學院里的年輕魔法師們,都有著上帝都求學的愿望。每年在格林帝國各個省份將會有數千名新的魔法學徒誕生,但是在這數千人之中,僅僅只有一百多人能夠獲得皇家魔法學院的入取通知書。
由此可見,格林皇家魔法學院的入取通知書究竟是何等的珍貴,真不知道海蒂導師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有一張皇家魔法學院的推薦信,手里翻弄著那張白色的魔法羊皮紙,上面暗紅色的印章清清楚楚地表明,這是張格林皇家魔法學院的特殊入取通知書。
想起下午在皇家魔法學院門口報道的經歷,我發現自己竟然并不是唯一的特例,擁有推薦信的年輕魔法師,在這一下午,就有數人之多,不過我并沒有時間跟他們過多的交流,而是在皇家魔法學院報道之后,確定了自己的寢室之后,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就奔往了初級魔法學院的大門外。
兩個魔法學院的大門相隔甚遠,初級魔法學院的正門開設在香雪海大街上,而皇家魔法學院的正門開在明湖大街上。
我坐在帝都初級魔法學院的大門對面的路邊長椅上,嗅著一旁灌木叢濕潤的枝杈上飄來的樹油清香,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而得意的微笑,想著待會見到贏黎,心中的那種期待,就像壓抑許久的火山口隨時都有可能噴發。
街上的行人不時的朝我和魯卡兩個人望過來,牛頭人魯卡則是盤膝坐在我身邊的草地上,渾然全不在意。
我并不覺得自己與別人有什么不同,可是從我身邊路過的行人,總是要忍不住要多看我兩眼,讓我覺得自己可能是早晨沒洗臉的緣故。
看著過往的行人里,一位身穿著見習魔法長袍的魔法學徒匆匆路過,他也是好奇的掃了我兩眼,眼中浮現出異色,但是卻因為要急于趕路,將頭低下去遮掩著自己詫異的神色。
我沖上去攔在他的前面,那位年輕的魔法學徒見有人擋住他的去路,怒視我問:“干嘛要擋住我的路?來至北方的魔法師閣下。”
他的語氣里絲毫沒有敬畏之意。
“你怎么看出來,我是從北境那邊兒過來的?”我好奇地問道。
“只有從北方來的魔法師們,才會喜歡穿這種厚實的魔法長袍……難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