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和看著夕陽光照下的背影，心中升起明悟，這是那晚燕京車站的人，同樣的背影帶出同樣的氣質。
此刻，覺得有些奇妙，原來自己很久前就見過他。
何邦維欣賞了一番美景，轉身對薇和說道：“確實很不錯，不同于金頂之上，這里真是又美又幻。”
薇和正在呆，被他話語驚醒，笑道：“那是。”
何邦維剛要說話，突然電話響了兩聲又迅沒了，掏出手機一看，是上次那個女警察楚云打來的，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薇和聽到，對何邦維說道：“這里信號不好，要打電話要往那邊走一走。平時我和家里聯系都要爬到那邊。”她指了指西邊更高的山崖。
想了想，何邦維問道：“這里可以住下么，明天我再回去。”經過小雨，密林之中必定是臟兮兮的，如果可以，他不想這個時候回去。
薇和正色道：“可以的，道觀偏房，挺干凈的，我哥哥過來時就住那邊。”
往前走了幾步，看了看邊上的水道，何邦維擺擺手里的電話，對薇和示意要去那邊打電話。
薇和也從道袍之中拿出電話，跟著何邦維一起爬上西邊更高一些的山峰。
這里的風更大，吹的薇和道袍呼呼作響。
低頭看了看手機，信號果然要強上一些。
何邦維剛想先打給葉川，問問他的動向，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楚云的。
事了？！
沉默兩秒，在薇和奇怪的眼神中，何邦維按下了接聽鍵。
“喂，何邦維嗎？我是楚云。你現在在哪？”楚云一開口就問道。
何邦維心里轉了轉，答道：“在外面旅游。”
楚云沒有追問，嘟囔道：“怪不得。第一遍打，自動掛斷了，再打居然是不在服務區，現在才通。我有個事想問你。”
“說。”
“你認識什么武術高手嗎？或者了解這一塊的動向嗎？”
這是什么意思，試探我么，何邦維心里思索了下，開口道：“倒是認識幾個，高手談不上。”他想起在健身房被他幾拳放倒的三個人，也算認識吧，最起碼下次自己見到時能認出來。
“噢，太好了，我這里有個案子想問問這方面的人，有他們的電話嗎？”楚云的語氣有些驚喜。
“我沒他們電話。”何邦維實話實說。
“……”楚云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沉默了會，楚云問了個問題：“你覺得有人可以用石頭敲進人體嗎？嗯，可能用敲這個詞不合適，捶或者擊打那種，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何邦維心里轉了一圈念頭，這次他選擇說了假話：“不懂。”
“就是比如，你手里攥著石頭，然后用它去打別人，能鑲嵌式的打入別人身體嗎？這個意思。”楚云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誒，你這是問對人了，何邦維心里納悶，這是事了？又不像啊。
他簡單而又模糊的回道：“也許吧。”
“是這樣的，我爸這邊有個案子，他也是警察，需要知道這方面的知識，我想了想，也許你知道，所以問問你。”楚云解釋了下她這通電話的原因。
“嗯。”
楚云說道：“那等你回來時再說吧，我先問問其他人。”
“好的。”何邦維眼神動了動，掛掉電話。
真是這樣，還是在試探自己？
何邦維不得而知，思考了一分鐘，又打出電話，問了問葉川的情況，表示可能明天下午回到蓉城。
兩人約好時間，在火車站見面，坐晚上的火車回廬州。
何邦維仍然決定回廬州，他的直覺告訴他楚云的電話并不是試探，或者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只是問問而已。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薇和也打完了電話，她是和自己父親、哥哥嘮叨了一番，又表示自己差點被欺負，似乎得到什么承諾，她現在心滿意足的回來了。
何邦維中斷自己的沉思，收起電話，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晚上吃什么？”
薇和笑了笑：“觀里有蔬菜，有鍋碗瓢盆，還有剩下的饅頭。都可以吃。”
皺了皺眉頭，何邦維預感到自己要吃一頓很糟糕的晚餐了。
“嘿，何邦維。”這是薇和第一次叫出何邦維的名字，她接著說道：“你不會失望的。”她似乎看出了何邦維的憂心。
沒有說話，他轉身向下走去。
夕陽又被烏云遮住，但雨已經停住了。
薇和無聲的走在何邦維身邊，從這個角度看下面的桃林，依舊很美。
突然，她腳下一滑，一個趔趄，何邦維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扶住。
薇和謝了一聲，說道：“你手勁真大，這身功夫從哪學的？”
何邦維回答：“沒學過功夫。”
薇和一直沒有問他的功夫，但在密林之中看何邦維迅的瓦解那兩人的戰斗力，就知道他是個高手，此時聽到這樣回答，只以為他不想說出師承，也就不再追問，練武之人，奇奇怪怪的規矩比較多，還是不要深究的好。
兩人下了山崖，薇和當先一步跑進道觀。
不一會，從里面拿出一個網兜，又提了個水桶，對何邦維笑道：“走，去溪流那邊。”
守凈女道士沒有出來，不知在里面做什么，何邦維對她是有點好奇。
薇和兩步并作一步，跑到溪流邊，帶起的微風刮落花瓣，又是一陣妖嬈。
何邦維見她的架勢，驚訝道：“你們不是吃素么？”他的記憶里，道士、和尚什么的都是戒葷腥的，但薇和這是要捕魚啊。
半蹲在水邊，薇和回莞爾一笑：“師傅不吃，我經常吃。我是俗家弟子。”
原來是這樣，何邦維了然。
那么，今晚可以吃這肥美的鮭魚了，心里一絲笑意閃過，他往水邊站了站。
這里是溪流中段，水勢平緩，游魚悠游，似乎沒有什么戒心。
何邦維蹲下，用手掬起一捧溪水，清涼透徹的溪水在手心里蕩漾，反射出自己的面容。
這里確實是個好地方，感嘆了一聲，何邦維看向薇和，她正屏氣凝神的盯著水面。
突然，手里的桿子往下一揮，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桿子另一頭的網兜里有一條肥魚正不斷掙扎，濺的到處是水。
薇和把桿子撤回來，笑道：“今晚的飯有著落了。”隨手把魚丟進桶里，她又繼續看向水面。
經過她這一桿，水里的游魚紛紛加快度往下游去，一時這一片竟然空了。
薇和示意何邦維往下游去，邊走邊說道：“我哥特喜歡吃這里的魚，沒刺，肥美鮮嫩。”
何邦維聽她提起自己家人好些次，不禁有了些好奇，她是個有家的人，怎么來到這個深山老林的道觀中與女道士為伴。
想到這里，直接問道：“你為什么不在家里，要在這？”
薇和頭也不回，仍舊注視水面，輕聲說道：“還愿。在這里修道也挺好的。”
挺好的？何邦維差點笑出聲，他還沒忘從一開始見到這個秀氣小道姑時，她就一直牙尖嘴利，從沒有停歇的時候，就這樣還修道呢，還挺好呢。
何邦維沒有說出口，注意力轉移到桶里的鮭魚上，在倒水進桶后，這魚也不掙扎了，就自己緩緩的游來游去。
薇和沒停口，接著說道：“偶爾我也回家的，我家在燕京。他們都挺忙，我爸忙著生意，我哥忙著做研究。”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提曾經見過何邦維的事情。
心中忽的一動，何邦維問了一句：“做什么研究？”
“研究物理的。”
沉默了一會，何邦維有點心跳加：“是在哪里做研究的？”
薇和沒有回答，她注意到一條特別肥美的鮭魚正在冒頭，似乎對水面上桃花花瓣比較感興趣，趕忙一桿揮下，一網成擒，拿下這條碩大肥美的鮭魚。
笑吟吟的把鮭魚放到水桶，薇和看到何邦維的臉色有些嚴肅，不禁一怔：“怎么了？不喜歡吃魚啊？”
何邦維沒說話，只是投視遠方，問了一句：“你覺得除了這里，會有另外一個世界嗎？”
薇和笑了：“怎么突然問這種問題。我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啊。宇宙這么大，地球這么小。”
何邦維心里苦笑一聲，你面前站著的也許就是外星人。
自己算是外星人吧。
“你剛才說你哥是哪里的？”
薇和擦了擦被濺到臉上的水珠，笑道：“聽錯了吧，我剛才沒說。我哥是中科院下一個物理研究所的。”
“那你能問問他，我們頂尖的科技研究到哪了？要多久才能有空間穿梭，蟲洞，諸如此類的？”何邦維轉身，收回眺望遠山的目光，對著薇和正色道。
薇和有點躊躇，我們不是應該討論怎么吃魚了么，怎么一下話題跳這么遠。
何邦維清亮的眼神注視眼前的小道姑，一臉正式，神色間甚至隱約帶了點哀求。
薇和被他看的渾身別扭，把手里的桿子遞給何邦維，匆匆說道：“那我再去打個電話。”然后像被狗攆的兔子似得，飛快的跑了。
帶著一絲沉郁，何邦維拿著手里的桿子，另一端的網兜不算大，大抵一次只能兜住一條魚。
他有點坐立不安，索性揮舞手里木桿，往河里戳去。
半晌，薇和踩著地上的花瓣回來了，邊走邊把手機放在兜里。
何邦維看著她在桃花下穿行，心跳的度一點點加快。
“喲。”薇和驚呼了一聲，她看到水桶幾乎要被鮭魚塞滿了，又驚又喜：“你是漁夫啊？”
這么一會，何邦維揮著手里木桿，兜住了一條又一條的游魚，統統放進了桶里。
沒有回答，何邦維只是直直的看著薇和嘴唇。
心里嘀咕一句，薇和笑道：“你是個科幻迷？那可要遺憾了，我哥說，怎么也得一百年吧。”
一百年吧，一百年吧……
何邦維突然覺得頭有點暈，似乎有點站不住腳，他的聲音有點顫：“確定嗎？他知道最頂尖的研究嗎？”
薇和有點不悅：“他當然知道，他是國內這一代最杰出的了，一直跟著最牛的導師做實驗。我問了，啥蟲洞、空間旅行，星際穿越的，我哥說幾百年沒準，樂觀點，一百年吧。”詳細的說了下過程，薇和現何邦維的臉色不太好，就像陡然失去了神采，軀體失去了靈魂。
這是個瘋狂的科幻粉？薇和嘟囔了一句，又看看水桶里的魚，覺得晚上不太能吃完。
何邦維轉過身，背向薇和，臉上表情變幻不定，看了看遠山，又低頭看了看流水，近處是桃花清香，耳邊是流水潺潺。
這一切都是這么真實。
背著的何邦維再次問了一句：“他真的知道頂尖研究嗎？”
薇和皺著眉頭說：“他就在最頂尖的研究所。我去拿柴火和鐵叉，再拿點調料。”然后跑向道觀，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又忍不住嘲諷起來。
何邦維沒有再問，囈語般低語：“劍，我的劍呢？”
起觀想，心劍雛形隱現，詛咒如約而至。精神撕裂、**痛苦，他沒有痛呼，只是喃喃自語：“這一切也是這么真實。”
都是這么真實，都是這么真實的想令人狂。
一百年？一百年！
憧憬幻想、冰冷殘忍、異想天開、歇斯底里，一連轉的心緒情感在何邦維心里閃來閃去，最終醞釀出一聲苦笑：“一百年吧，哈哈哈。”
聲音響徹桃林，連遠遠道觀里的薇和師徒都能聽到。
薇和正埋頭攏著柴火，聽到何邦維的聲音，奇怪的自語道：“這是怎么了？”
守凈女道士在她身邊，聽了兩句回聲，答道：“似是開悟。”
薇和笑了笑，對師傅說道：“師傅，你知道啥，他大概是個科幻腦殘粉。”
守凈女道士看她抱著柴火出了道觀，只是笑而不語。
何邦維喊出一聲，似把心中的全部情緒都喊了出來，那個世界，怕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吧。
那就在這個世界吧。
在這個地球的世界嗎？
就地球的世界吧。
（第一卷終。）
ps：這一卷的卷名為我是人間惆悵客，至此結束。下一卷名為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感謝技術員斯帕1、邀月一刀、叢天草、仗劍高歌1、萬世真仙、我把書來和、but399、ony的打賞。
謝謝浮屠兩生、秋樓一嘆、紅幫張、jiushiu、溫德魯、davidzoo1981、生態正常的人類、鬼夫等朋友的票票。
這兩天在收拾住處，還要出門，更新不太穩定，但不會斷更的。望各位朋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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