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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席溫蘇一雙黑漆漆的眼眸中滿是希冀,易知足笑了笑,慢條斯理的點了支雪茄,道:“鉆天洞庭遍地徽......,洞庭商幫號稱鉆天,可見是無物不營,無地不去,又何必拘泥于一省之地?”
無物不營,無地不去!席溫蘇心頭一跳,隱隱已猜到對方的意思,一顆心登時不爭氣的狂跳起來。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含笑道:“猜到了?”
“爵爺的意思,是讓洞庭商幫放棄錢莊,到各省鋪設商號?”席溫蘇說著也顧不得失禮,一臉熱切的看著對方。
這家伙是個人才,易知足微微頜首道:“不愧是席家子弟,一點就透。”
“爵爺謬贊。”席溫蘇壓抑住心頭的振奮,一臉謙虛的道:“還請爵爺詳加點撥。”
“渠道為王這話聽過沒?”易知足緩聲道:“商業競爭法寶和取勝之道的關鍵就是銷售渠道,如今大清四口通商,大量的西洋商品會涌入大清,搶占大清市場,擠占市場份額。元奇發展工業,畢竟起步晚于西洋各國,元奇所產的工業商品要想霸占大清市場,必須要有自己的銷售渠道。
本爵也不瞞你,隨著四口通商,元奇將在廣州、上海開辦一系列的工廠,生產諸多的商品,比如絲綢、布匹、鐘表、玻璃、洋皂、暖水瓶、洋火、香煙、煤油燈等等等等,如此多的商品,自然需要有屬于自己的銷售渠道,洞庭商幫可愿意與元奇一道在大清范圍內建立銷售渠道?”
席溫蘇自然清楚銷售渠道的價值,也明白貨物流通所能創造的利潤有多大,聽的元奇要開辦如此多的工廠,自然明白這個銷售渠道的價值有多大,不過,如此多工廠建起來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略微沉吟,他才問道:“爵爺的意思,是元奇與洞庭商幫合股?”
“不錯。”易知足頜首道:“元奇沒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鋪設銷售渠道,但元奇不能容忍銷售渠道掌握在別人手里,與洞庭商幫或者是徽商聯手是最好的辦法。”
席溫蘇自然聽的出最后一句話的意思,鉆天洞庭遍地徽,確切的說,元奇要鋪設銷售渠道與徽商合作是最好的選擇,之所以能將這個機會給洞庭商幫,無疑是一種補償,他哪里還敢猶豫,當即便道:“能與元奇合作,是洞庭商幫之幸。”
易知足緩聲道:“這不是小事,你還回去與令尊商議一下,若是有意,讓令尊前來上海。”
這確實不是小事情,席溫蘇也不矯情,點了點頭,才道:“元奇開辦諸多工廠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在下冒昧的問一句,咱們能否參與?”
“當然可以。”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大清要發展工業,不能僅僅只靠元奇,大清所有商幫和士紳商賈,但凡是興趣開辦工廠興辦實行的,元奇都會極為歡迎,而且會不遺余力的支持,元奇非常樂意江浙的商幫以及士紳商賈與元奇通力合作發展工業。
其實一直以來,元奇秉承的都是合作共贏理念,這一理念可以說是元奇快速發展壯大的基礎,大清要想快速發展工業,達到實業興國的目的,僅有元奇是不行的,需要大多數的商幫和士紳商賈加入進來,元奇只是起到領頭羊的作用。”
聽的這番話,席溫蘇拱手道:“元奇能有如此胸懷,不愧是大清商幫之楷模,事不宜遲,在下即日返回東山,請家父前來上海。”
待的席溫蘇行禮告退,易知足夾著雪茄緩步走進了書房,跟洞庭商幫合作,不僅是因為他覺的欠席家一個人情,也是借這機會表明元奇的態度——元奇樂意跟江浙的商幫合作。
如今的元奇憑借元奇雄厚的財力和朝廷的支持,已經在江浙站穩腳跟,一旦掌控了江南的生絲貿易,掌控了上海的對外貿易,必然是一家獨大的局面,不過,這對元奇來說,不是什么好事,畢竟元奇是個外來戶,要想在江南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必須的聯合江南一眾大小商幫,與洞庭商幫合作,對于元奇來說,只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包世臣從廂房里緩步踱了出來,見的易知足站在臺階上抽煙,不由的一笑,“爵爺這是在考慮舉薦哪兩個省?”
易知足轉頭看了他一眼,道:“看來先生已有答案。”
“直隸。”包世臣也不賣關子,徑直說道:“直隸是天下行省之首,元奇要想博取朝廷的絕對信任,當首先扶持直隸,再則,直隸乃是大清財富匯聚之地,也利于集中財力,雖說朝廷同意在各省推行元奇模式,但畢竟是試行,試行成敗關乎元奇模式的推廣,不容有失。”
這話不無道理,易知足點了點頭,道:“直隸適合自由競爭還是朝廷扶持?”
“爵爺說笑了不是?直隸如何能允許商幫自由競爭?”包世臣輕笑道:“直隸的商幫但凡是稍有點實力的,皆有極大的背景,若是自由競爭,豈非亂的一團糟?”
易知足聽的一笑,確實如此,若是直隸允許商幫自由競爭,朝中四派必然是爭的頭破血流,況且,道光也不能容忍直隸經濟掌控在任何一派之手,“直隸算一個,還有一個呢?”
包世臣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另一個不好權衡,想來爵爺應該心中有數。”
易知足笑了笑,道:“山西。”
山西?包世臣頗覺意外,他原本還以為應該是沿海沿江的省份,沒料到居然會是山西,略微沉吟,他才道:“爵爺是看中了山西商幫的雄厚財力還是因為山西巡撫梁萼涵?”
山西巡撫梁萼涵雖不是王鼎一派,卻是潘世恩一派,為官頗為清廉,名聲頗佳,也不怪包世臣如此問,不料易知足卻搖頭道:“晉商確實富,梁萼涵亦算是好官,卻不是我選擇山西的原因。”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選擇山西,是因為山西的煤炭,煤炭是發展工業必不可少的燃料,必須優先考慮將山西的煤炭資源開發出來,一是煤炭開采一是鐵路運輸,山西和直隸,必須優先考慮山西,直隸要發展工業,離不開山西的煤炭。”
原來是出于這個考慮,包世臣點了點頭,他清楚對方之所以給他說的如此明白,是要他寫折子,略微沉吟,他才道:“這次招募海軍和海軍學院招生,引起的轟動不小,各地趕來上海和廣州兩地應征和應試的人數不少,朝廷對此怕是會有微詞。”
易知足漫不在意的道:“先生可知本爵為什么要借此機會吸引大量的青壯前來上海廣州兩地?”
聽他如此問,包世臣有些詫異,難道不是為了借機向安南輸送兵源擴張元奇團練實力?轉念他便反應過來,就算是要在安南擴張實力,元奇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瞧這陣勢,這次吸引來上海廣州兩地的人數怕是得有好幾萬,略微沉吟,他才試探道:“是為興辦工廠儲備人力?”
“不錯。”易知足道:“廣州目前正計劃籌建一系列的新工廠,需要大量的工人和學徒,上海進行基礎建設也需要大量的勞力,如今祥符大堤已經合龍,有不少災民正在陸續返回,需要補充,而且上海稍后也將開始興建工廠,兩地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英吉利當年為了發展工業,推行了圈地運動,將大量失去土地的農民轉化成了工人,咱們沒這個能耐,只能利用各種機會來吸引大量人口以滿足兩地發展工業的需要。”
包世臣皺眉道:“這些人可都是沖著海軍和海軍學院而來,怕是未必會愿意進工廠,再說了,朝廷本就對元奇不放心,對這情況也不了解.....。”
易知足笑道:“先生大可放心,海軍和學院招收名額有限,從目前反饋回來的消息看,估摸著是十中取一,而且安南也用不了如此多人,被淘汰下來的,十有**會進工廠。
至于說朝廷不了解......,寫折子讓他們了解就是,朝廷對廣州那幾個廠子的情況頗為關注,工廠需要大量的工人,他們也不是不知道。”
說著,他轉身伸手禮讓道:“進去說罷。”
兩人進屋落座,易知足才接著道:“元奇團練在安南擴軍,我想上密折向皇上明言......。”
聽的這話,包世臣一楞,“爵爺有把握說服皇上?”
“耆大人曾提及過,皇上有意開疆拓土以一洗租借香港之恥。”易知足緩聲道:“元奇擅自出兵安南,朝廷佯做不知,這等于是默認,由此也證明了皇上確有吞并安南之意。
再則,元奇團練要分駐四個通商口岸,不可能在安南留駐太多兵力,我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奏請在鴻基訓練新兵,以鎮守鴻基和新安府,我已傳令鴻基,攻占新安府,以元奇團練的戰力,相信再有一個月,必能全面占領整個新安府。”
聽的這話,包世臣半晌沒吭聲,良久,他才開口道:“爵爺可是擔憂元奇團練在安南擴軍,無法瞞人耳目?”
這姜果然是老的辣,易知足確實是考慮到這事瞞不住,在安南訓練新兵確實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瞞過朝廷耳目,但源源不斷的新兵運往安南,怕是很難沒不引人注意,因為時間緊迫的緣故,易知足打算這次在安南一舉擴軍一萬甚至是二萬,如此大的數額,要想不讓人察覺,顯然不可能。
點了點頭,他才道:“先生是否覺的不妥?”
“自然不妥。”包世臣道:“即便皇上有吞并安南之意,也不會宣之于眾,畢竟安南是大清藩屬國,元奇團練在安南擴軍,朝廷頂破大天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佯做不知,爵爺若是上密折明言,只能壞事。”
“密折也不行?”
“密折也是要繳回存檔的。爵爺平日里不過問這些小事,難免疏忽。”包世臣說著將有關密折的情況說了一遍。
密折密不密?當然密,直達圣前,不經第三人手,朱批之后再發返上密折之人,可以說保密程度已到極致,但有一點,但凡是有朱批的密折都必須在當年年底之前繳回存檔,不允許臣子私自保存,一些極度私密之事,上了折子基本就是留中,不可能有朱批答復。
易知足上密折懇請在安南訓練新兵,道光為著身前身后名著想,要么是留中(不朱批不發還。),要么就是拒絕斥責,不可能會允準。
聽的這番話,易知足心里一涼,看來想名正言順的在安南擴軍是行不通了,只能是偷偷摸摸的進行,如此一來,可就有些麻煩,畢竟數額太大,說不的,只能擴大安南的戰事了。
進他不吭聲,包世臣忍不住道:“爵爺急著擴大元奇團練規模,是為了吞并安南?”
“不只是安南,也是為了與西洋各國爭奪南洋。”易知足隨口道,之所以如此說倒不是不相信對方,而是怕對方接受不了元奇出兵倭國的想法,這年頭可沒人象他這樣仇視倭國,也根本沒人將尚在閉關鎖國的倭國當回事,他不想多費唇舌解釋。
南洋的重要性,包世臣是聽易知足多次提起過,倒也沒多問,沉吟了一陣,才道:“即便朝廷有借元奇之手吞并安南的意思,也不會容忍元奇團練擴大規模,對于朝廷而言,元奇和安南打個兩敗俱傷,這才最合朝廷心意。
元奇團練擴軍,還須謹而慎之,緩緩圖之,切忌操之過急,一旦引起朝廷警覺,必然弄巧成拙。這次建言各省推廣元奇模式,好不容易讓朝廷對元奇有些松懈,可別因為擴軍一事而功虧一簣。”
易知足點了點頭,這是老成謹慎之言,自個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眼下元奇根基并不算穩,不論是明里暗里,都不宜與朝廷起沖突,順勢而為是最好的選擇。
見他點頭,包世臣心里暗松了口氣,話頭一轉,“廣州長樂機器廠能夠仿造蒸汽機了?”
“仿造并不難。”易知足道:“但目前無法大量生產,有些部件對鐵材硬度要求高,高硬度鋼鐵廣州目前無法大量生產,還處于摸索階段。”
包世臣聽的一笑,“也就是說,所謂各省推廣元奇模式不過是畫餅充饑。”
“兩年。”易知足伸出兩跟手指比劃著道:“兩年時間,絕對能夠自行生產蒸汽機,元奇為此可是高薪聘請了大量的花旗技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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