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四年第一百零一章 天崩(一)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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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天崩(一)


更新時間:2017年01月10日  作者:張維卿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張維卿 | 永歷四年 


類別:其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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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州府位于江西的西部,瑞州府西南,臨江府以西,吉安府以北。無彈窗

她在江西的地理位置看上去沒有特別,但是這個府以西就是湖廣,而且是湖廣南部的統治中心長沙。甚至從袁州府城西面的萍鄉縣順著淥水而下,很快就可以進入到湘江,而后一路順流而下,便是滿清如今唯一能夠在地方上比洪承疇稍勝一籌的大員,有著“孔明再世”之稱的經略湖廣、廣東、廣西、云南、貴州等處,總督軍務兼理糧餉,少保兼太子太保,議政大臣范文程的長沙幕府的駐地!

經袁州進入湖廣南部,無需經過贛西的群山,又兼有水利之便,也正因為如此,滿清才會在這個府駐扎高達兩千的綠營兵,由一個副將統領,這是在江西除了南昌、九江和南贛這三個核心區域外的其他府所沒有的異像。

此間乃是戰略要地,奈何江西清軍主力盡沒,包括東南經略洪承疇、江西巡撫蔡士英、江西提督劉光弼、九江總兵楊捷以及一眾東南經標的提督們非死即俘,當明軍兵臨城下,自袁州副將康日升、江西布政使司參政湖西道趙進美、袁州知府吳南岱以下文武盡皆自縛出降,根本不敢抵擋明軍的兵鋒,就連范文程也是先得知了袁州落入明軍之手后,才得到了洪承疇的死訊。

長沙城內的西南經略衙門的書房中,范文程與一個滿洲八旗的武將對坐與地圖前,相顧無言。

這個滿洲八旗的武將叫做陳泰,和譚泰,不姓譚,姓舒穆祿一樣,陳泰也不姓陳,姓鈕鈷祿,就是終結了我大清綠帽帝的那位抗清女英雄嬛嬛潛伏于后宮時曾經使用過的那個姓氏。

陳泰其人,乃是努爾哈赤五大臣鈕鈷祿*額亦都的孫子,根紅苗正的八旗官三代。皇太極時代屢立戰功,入關后也是打過李自成,跟著孔有德下過湖廣。永歷元年到永歷三年年初,魯監國集團大鬧福建,險些將這個省徹底翻轉了過來,滿清派出的援軍中,綠營主要是田雄、張國勛那幫浙江綠營,而八旗軍就是這個陳泰當時以靖南將軍的身份率領的。

岔路口之戰后,西南戰局趨于平緩,戰敗的西南明軍損失慘重,返回云貴舔舐傷口,湖廣方面也只能盡力維持一個守勢;戰勝了的清軍,其實也不好過,損兵折將不少,等了段時間看明白了西南明軍暫且無力了,主力才返回北京,陳泰也是在那時接替了多羅貝勒屯齊出任的寧南靖寇大將軍,負責統領湖廣的八旗軍。

如今的西南戰場,滿清這邊自然是以范文程和陳泰為主,當洪承疇身死,明軍兵不血刃收復了袁州的消息傳來,二人當時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半晌也沒憋出個屁來。

此間的書房中,只有他們這兩個地方文武大員,對坐了良久,倒是陳泰先憋不住了。

“憲斗,你倒是說句話啊。”

范文程是清初極其重要的一個文臣,清初的很多典章、制度皆出自其手。與歷史上替滿清招撫江南、經略西南,立下了汗馬功勞卻到了死后只得了個三等輕車都尉的洪承疇不一樣,范文程早在努爾哈赤時就已經降清了,鞍前馬后的當漢奸當了幾十年,早在永歷六年時就已經是一等子爵了,作為遼東舊臣自然要遠勝洪承疇。

兩個人相視無言,范文程是文官,養氣多年,自不在話下。豈料這個陳泰卻不按常理出牌,開口就把皮球踢了過來,不接反倒是不利于地方文武團結了。

“現在,暫且沒別的辦法了,只得加強守御。敵不動,我不動。”

等了半天,結果就憋出這么一句,陳泰的嘴角不由得抽動了兩下,對于這個不動如山的倡議,卻也沒說出什么。

現如今,湖廣一省的清軍主要分作三個系統。八旗軍,以寧南靖寇大將軍滿洲鑲黃旗固山額真陳泰為首,鑲藍旗固山額真藍拜、正紅旗固山額真濟席哈,巴牙喇纛章京蘇克薩哈等將為輔,作為西南戰場上清軍的中堅力量;西南經標,三個鎮一萬五千大軍,由南一魁等綠營武將統領,直接接受范文程的領導;湖廣本地的綠營兵,分駐于各府縣及汛地,受前兩者及湖廣總督祖澤遠節制。

清軍在湖廣就這么多兵,需要承受的軍事壓力卻一點兒也不比東南小,甚至還要更大一些。

“湖廣地方遼闊,襟江帶湖,山川險阻,為從來形勝之地。今寇亂多年,用兵最久,人皆知逆賊孫可望等抗拒于湖南,而不知郝搖旗、姚黃、一只虎等肆害于湖北。兼以土寇附合,苗賊脅從,群聚搶攘,是湖廣腹里轉為沖邊要害。”

一如歷史上的洪承疇的上疏所云的這般,湖廣南部,西南明軍的主力——秦藩系統的大西軍盤踞云貴,于湖廣則占據辰州、靖州及寶慶的少部分;湖廣北部,大順軍殘部李來亨、郝搖旗、袁宗第、劉體純、賀珍等各部,搖黃十三家,萬縣三譚等部,占據夔東一帶,以督師大學士文安之節制。

這還只是湖廣規模較大的明軍,其他如瑤民、苗民、紅頭賊以及抗清的士紳、這些年被打殘的明軍殘部、結寨自保的老百姓,等等等等,遍布于湖廣一省,尤其是湖廣南部,清軍只能扼守各府縣,小規模的清軍出城走遠了弄不好就再回不來了。

除此之外,范文程和陳泰不比現在還在武昌的祖澤遠,他們是負責西南五省的滿清大員。除了湖廣和盡數在明軍之手的云貴以外,廣東大半在清軍之手,有尚可喜坐鎮,但是李定國的大軍已經殺進廣東了,廣東的抗清義軍紛紛響應,據說潮州總兵郝久尚最近也不太安份;廣西一聲,清軍名義上是收取了桂林,但實際上也就是附郭的臨桂和全州、興安、靈川這四個縣,其他各州縣及各府皆在明軍之手。

相較之下,東南這場,小股的抗清義軍已經在這些年里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最近鬧的比較兇的,浙江陳文、福建鄭成功,小一些的還有諸如崇明的張名振、蘇松的錢應魁、太湖的赤腳張三,至于更小的,雖說是無法計數,但是對地方綠營的威脅卻比不上湖廣。

“貴州那邊的探子回報,賊首孫可望在年初任命了劉文秀為大招討,進攻方向雖說是還不明確,但是細想下來,無非是四川和湖廣兩地,尤其是咱們這里,可能性更大。”

聽罷,陳泰點了點頭,默認了范文程的說辭。上任以來,如洪承疇在江西大力清剿義軍,范文程和陳泰也在竭力清理周邊的小股義軍,但是湖廣這個省,明清拉鋸多年,民生殘破已極,地方上的士紳很多都是反清的,再兼有苗瑤等部落武裝的參與,清剿起來十分的費力。

歷史上洪承疇是在清剿的同時對湖廣的士紳大力拉攏,可謂是手段百出,花了幾年的時間才勉強穩定住了局勢。范文程和陳泰沒有地方行政經驗,還是信奉八旗勁旅所向無敵的那一套,一個剿字施展至今,抗清義軍卻是如野草一般,怎么割也割不絕。

這些事情,二人心知肚明,自然也沒有付之于口的必要,硬是說出口也只會掉了他們各自的面子,實非常人所為。現如今,這團亂麻邊上又要插進陳文的這根線頭,怎么看都是滿清在湖廣的統治即將被扼死的樣子。

“陳文那邊,敵死一千我亡八百,洪承疇那個廢物損失了幾萬官軍,怎么也得換掉萬余明軍吧。再算上他從浙東八府擴展了如許多的地盤,兵力肯定是捉襟見肘,如此想來,暫時應該是守有余而攻不足,暫且咱們還不會有什么威脅。”

西南的清軍如果東進,最佳的路線還是袁州府,然而袁州府城也是小有名氣的堅城,洪武朝修城時用的墻磚都是白黏土燒制的,堅固結實非常。同時期修建的南京,乃是天下最負盛名的堅城,其中如聚寶門、朝陽門、玄武門等城門當時用的就是袁州的貢磚,和袁州府城用的一樣。

這城,攻下來還好,攻不下來,頓兵城下。劉文秀一旦東進,把云貴的大西軍那支老虎放出來,或者是李定國嗅到味道了舉兵北上的話,那可就不是說著玩的了。

“這事情,已經不再是咱們負責的這五個省的事情了,東南戰局不利,現在已經威脅到咱們這里了。該當如何處置,還需聽從朝廷的決斷!”

“正該如此,是戰是守,還是得聽朝廷的。”

智珠在握的范文程搓了搓胡子,兩桃殺三士的計謀已經漸漸的在他的腦海中成型,不過作為一個奴才兼官僚,該當如何,卻還是要聽主子的。

范文程得到消息的時間已經很晚了,不過洪承疇兵敗玉山的消息卻是很快就順著鄱陽湖、長江和運河,很快就送到了北京的滿清朝廷,倒是接下來的廣信府為明軍攻陷的消息,卻因為行政體系的崩潰而耽誤了好些日子,直到“不靠盤兒”的劉芳名和“狗慫的”張道澄等人乘船順流而下,馬國柱確定了消息才快馬加鞭的送往北京。

這些天,北上的官道上跑死的驛馬不計其數,江西和浙江這兩處有點屁大的風聲,馬國柱和蕭啟元這群人都會以著最快的速度往北京城里送,順帶著哭天喊地的求援,甚至就連江寧左翼四旗的昂邦章京哈哈木以及杭州駐防八旗的平南將軍達素也是如此。

地方的官員哭天抹淚,滿清朝廷中卻到現在還沒有折騰出達素喪師的處置決定。這到也不怪封建官僚體系的低效率,八旗本就是皇帝的奴才,奈何事情接二連三的下來,發展的實在太快了——達素四月下旬慘敗于四明湖,五月玉山就開打了,到了五月底廣信府也丟了,現在不過是六月底而已,陳文在今年爆發出的力量實在閃瞎了滿清朝廷中的那些大人物,駭得他們光顧著看了,事情都沒有時間去做了。

“洪承疇喪師辱國,該當滿門抄斬!”

這幾年借通浙案打擊南黨而權力漸大的大學士寧完我大聲疾呼,在場的滿清權貴們卻也知道,洪承疇的老娘在前年就已經去世了,他的兩個弟弟,一個早夭,一個現在還在福建,好像跟洪承疇的關系還很差,就連洪承疇的兒子洪士銘那一家子人現在也福建等著考鄉試呢。天高路遠,談何容易。

洪承疇死前,已經是滿清朝中的南方籍文官中碩果僅存的高官了,雖說政敵已死,值得慶祝,但是那個第一次出現在滿清朝廷的視線時還僅僅是個管五百來兵馬的游擊將軍的陳文卻做大了。東南四省,小一半的地面即將換上大明的旗號,剩下的部分,福建、江西南贛、浙江杭嘉湖和江南,也都處在威脅之中,滿清在東南的天已經快要塌了。

“臣附議,洪承疇無能,敗壞國事,需當嚴懲,否則無以為天下督撫戒懼。”

在對抗南黨一事上,遼東舊臣和北黨是同氣連枝的,現在最好的政敵已經被場外的明軍干掉了,把這個家伙踩進泥里面,滿清朝廷也就“眾正盈朝”了。

只不過,當馮銓把這話說出口,下面的劉正宗正打算繼續開炮,豈料順治卻一把將御案上的東西掃了下去,怒氣沖沖的向他們喝道:“朕叫你們來是商議怎么剿滅浙**寇的,不是叫你們在這互相攻訐的!”

昔年聽洪承疇談及明天啟朝東林和閹黨在朝堂上互相攻訐,朝廷的很多公事都做不下去了,當初他還不能理解,時至今日,他卻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錯覺。

“奴才罪該萬死。”

“臣罪該萬死。”

一眾剛剛還在開炮的漢人官員跪倒在地,一個勁兒的磕頭,順治卻仿佛是有口氣憋在心里面,久久不能散去,壓得他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出去,都給朕滾出去!”

大殿里的漢官們倉皇退去,剩下的皆是滿洲八旗的親貴和順治的親信高官。

“漢人,就是喜歡窩里橫。”

較之上一次來到這座大殿,濟爾哈朗的聲音顯得有些中氣不足。他病了,這是滿朝親貴皆知的事情,順治自然也是知道的。奈何陳文如今已經攻陷了南昌和九江,哪怕袁州的消息還沒送到,也足以讓他們再顧不得這些了。

“王叔……”

見順治將期寄的目光投諸到他的身上,鄭親王濟爾哈朗站起身來,慨然回道:“皇上,以奴才之見,唯有八旗勁旅大舉南下方可剿滅浙**寇!”

滿清在東南四省已經沒有重兵集團存在了,想圍剿就須得有兵,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了。只是這話一出口,鰲拜卻率先站了出來。

“王爺,故東南經略在杭州接到反賊黃宗羲等人聚眾大蘭山的消息時,在出兵圍剿的策略上就已經提及了要求大軍南下助剿。后來隨著達素未能取勝,朝廷也抽調了八千滿蒙八旗,加了多羅安郡王為親王,作為主帥帥軍南下,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鰲拜口中的多羅安郡王,現在的安親王叫做岳樂,是饒余郡王阿巴泰的兒子。此前曾隨豪格入川,殺張獻忠,前兩年也曾作為主帥北上進攻漠北的喀爾喀蒙古的土謝圖汗和車臣汗,迫使他們入貢,已經是如今八旗親貴青黃不接的尷尬時期能力上最為信得過的親貴大王了。

根據耶穌會的湯若望提及,順治死前,因皇子年幼曾一度想要把皇位傳給岳樂,后來被其勸阻。這事情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但是當三藩之亂開始席卷江南半壁,康熙還是把這位親貴大王請了出來,而岳樂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采取了更為合理的戰略,攻占江西,切斷吳三桂和耿精忠的聯系,很快就平息了三藩之亂,乃是清初親貴中的一代名將。

“岳樂那小子,呵呵,現在還沒出直隸呢吧。”

聽到這話,不光是鰲拜,就連索尼也有尷尬。入關多年,滿洲八旗的上下早已沉浸在這片紙醉金迷當中,拋下安樂窩,到南方去出生入死,很多八旗將士已經開始對其避之不及了。這種心態,索尼很是清楚,而八旗之中盤根錯節的親戚網也使得包括他在內的很多親貴、高官對于出動八旗軍作為圍剿主力的建議開始模棱兩可起來。

洪承疇的上疏很早,早到了達素還沒有出兵時就已經接到了奏疏,可是在寧完我等反對派們的否定和滿洲親貴、高官們的漠視下,并沒有及時決定,直到達素戰敗的消息送到才算是確定下來。

但是,確定下來不代表立刻就能出兵,現在可不是大西軍轟走了續順公沈永忠那會兒了。岔路口一戰的傷口還沒舔完,八旗內部的反對聲也是不小,最后磨磨蹭蹭的選了少量的滿洲八旗和高達六千的蒙古八旗,定在了入冬時再南下。可是沒等多久,洪承疇慘敗玉山的消息傳來,出兵的準備工作被迫陡然加快,但是到現在,以著正常的行軍速度,再加上洪承疇此前已經把江南的庫房掃了個干凈,軍需需要從北方抽調和運輸,岳樂的大軍出沒出直隸,還真不太好說。

“等岳樂在入秋后趕到了杭州,浙**寇也在江西站穩腳跟了。到時候光靠他帶去的八旗軍跟杭州的那點兒殘兵敗將,只怕也很難取勝。”

隨著使用鴛鴦陣的浙江明軍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渾河血戰的記憶也越加的深刻起來,比起朝中的那些無知的親貴們,他算是最為不敢輕視浙江明軍的滿清王爺,可是礙于曾經做過攝政王的尷尬身份,卻也不敢多說些什么。奈何如今的局勢,卻也再顧不得這些了。

“皇上,奴才以為,岳樂即便是抵達杭州,也是孤掌難鳴。屆時當放棄廣東、福建,集中平南、靖難二藩及兩省綠營和南贛、杭州的綠營兵,大軍***西、浙江兩省,一舉蕩平浙**寇,永絕后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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