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迷不醒的韓遂緩緩睜開了眼睛。
楊秋、成宜、程銀三人急忙圍了上去。
“子衛……”韓遂顫抖著嘴唇，艱難的喊道，“子衛……”
“主公，他剛剛離開，率軍在后陣阻敵。”楊秋小聲說道，“追兵就在我們后面。”
韓遂又叫道：“孟起……孟起……”
“他受傷了，躺在后面的馬車上。”程銀說道，“我立即派人去把他抬來。”
韓遂無力的搖搖頭，說道：“不用了，我清醒的時間不多，來不及了。我也不知道這次我還能不能醒來，如果我醒不過來，西涼就交給孟起。”
楊秋、成宜、程銀面面相覷，神情極度震驚。
成宜失聲驚呼道：“主公，這是為何？”
楊秋輕輕拍了一下成宜，示意他不要問了。韓遂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現在不是扭著他問這些的時候。
“此仗過后，我們元氣大傷，已無力保住西疆，只能依靠河北的力量對抗羌人的入侵。”韓遂望著楊秋三人，聲音越來越小，“如果我能夠活下來，一切都好說。但是萬一我死了，子衛必定誓死不降，西疆遲早會變成羌人的牧場。你們一定要幫助孟起，一定要幫助他守住西疆。”
說到這里，韓遂看了他們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輕松的笑意，然后又閉上了眼睛。
關中馮翊郡，高陵城。
清晨，西涼軍撤進高陵城休息。
雖然西涼軍最終逃出了北疆軍的圍殺，但是在突圍的過程中，韓遂受了重傷，昏迷至今。
韓翼緊急召集西涼諸將議事。
楊秋在大堂上沒有看到馬超，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
韓遂的重傷昏迷，讓西疆的局勢變得非常復雜。
過去西疆各種各樣的矛盾都被韓遂憑借自己的個人威望和才智強行壓制下去了。但現在他重傷昏迷，不能理事，西疆所有的矛盾即刻暴露。
而且隨著鄭白渠大敗，西疆軍陷入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這些矛盾隨時都有可能被激化和爆發。
年輕的韓翼果然如韓遂所料，在這個危急關頭不但不竭盡全力團結西涼各部將領，鼓舞大軍士氣，以確保西疆大軍能安全、全部、迅速的撤回西涼，反而把自己和馬超的矛盾公開化，蓄意制造和激化矛盾。
韓翼這樣迫不及待的乘著馬超身負重傷，實力喪失殆盡的時候解決他，是有原因的。韓翼倒不是擔心馬超稱霸西涼，而是擔心馬超禍亂西涼。
馬超現在沒有軍隊了，西涼軍的主力除了楊秋、成宜、程銀這些老一輩西涼悍將的部屬外，其它諸如張既、梁慶、陳言、姜冏這些人的軍隊都遵從韓翼的軍令，畢竟他們都是韓遂的弟子門生。
馬超沒有軍隊不代表馬超沒有實力，只要馬超回到西疆，回到隴西，以他跟羌人的淵源，還有在羌人中的威望，短短時間內他就能依靠羌人的幫助重建一支軍隊。
馬超有沒有稱霸西涼的野心，韓翼不知道，但韓翼知道自己的父親曾承諾把西疆交給馬超。假如馬超恢復實力后發動內訌，和自己爭奪西疆，西疆勢必大亂。
因此，韓翼認為西涼軍如果能安全撤回西疆，最大的敵人不是關中的河北軍隊，而是馬超和塞外的羌人諸部。把馬超先解決了，可以徹底清除一個巨大的隱患。
楊秋忍不住想試探一下韓翼，他輕聲問道：“孟起為何沒來？”
“他受傷了，暫時還不能動。”韓翼輕描淡寫的說道，“他和北疆軍的很多將領，尤其是張遼關系非常親密，如果他想投降，泄漏了我們的機密，我們肯定會全軍覆沒盡數葬身于關中。”
楊秋神情驀然冷峻，鄭重說道：“孟起的軍隊都打完了，而且其麾下大將龐柔還死于北疆軍之手，和北疆軍結下深仇，他怎么可能投降？”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投降？”韓翼冷笑道，“馬超和他父親一樣，都是薄情寡義反復無常的小人。當年馬騰背叛我父親投靠袁紹，是不是事實？袁紹殺了馬騰后，我父親幫他出兵報仇，他竟然恩將仇報，不但刺殺我父親，還在西涼挑起內訌，出兵攻打我們，妄圖獨霸西疆，是不是事實？這些血淋淋的事實難道還不能說明馬超的為人？我不想重蹈父親的覆轍，更不想回到西疆后和他血腥廝殺，白白葬送了西疆。”
楊秋愣了半晌，半天沒說話。
這些年，馬騰和馬超父子的確做了很多對不起韓遂對不起西疆的事，但現在形勢不一樣了。現在韓遂重傷昏迷，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西疆軍也元氣大傷，西疆已經沒有人可以像韓遂一樣控制西疆了。
在今日西疆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韓遂昏迷前的囑托非常重要，他讓馬超繼任西涼軍統帥肯定別有深意。
楊秋把目光投向了成宜和程銀，兩人臉顯憂色，佯裝不知，一言不發。
楊秋黯然輕嘆，走到一邊坐下，不再說話。
雖然韓遂把輔佐馬超穩定西涼的重任托付給三位老兄弟，但這三個人和其它西涼將領一樣，不信任馬超。
而且現在馬超沒實力，一旦說出來，影響到韓翼的地位，韓翼可能找個借口把馬超殺了。西涼軍壓制已久的矛盾一旦噴發，大軍極有可能崩潰，所以三人至今也沒把韓遂昏迷前的囑托說出來。
韓翼和眾人稍加商量后，發現西涼軍根本沒有辦法安全返回西疆。
議事大堂上陷入了沉默，氣氛壓抑而悲涼。
鄭白渠一仗，西涼軍損失慘重。韓遂帶著十八萬大軍趕到戰場，高干的八萬大軍全軍覆沒，西涼的十萬大軍折損將近八成，如今大約還剩下兩萬三千人。如果加上從長安城支援而來的張既、姜冏的三千人，整個大軍也只有兩萬五千多人。
“目前長安城還有張猛的兩千人馬，槐里、陳倉兩城還有三千人馬。”楊阜扳著手指頭說道，“整個關中大約還有三萬人馬，而北疆軍的人馬太多，我們至今也沒弄清鄭白渠戰場上到底有多少北疆軍。但保守估計，他們的兵力至少有十五萬，也就是我們的五倍，我們安全撤回西疆的可能太小了。”
“昨天下午，北疆軍在鄭白渠的右翼戰場上，不但包圍了高干，還想全殲我們，最后我們雖然突圍了，但這并不影響北疆軍乘勝追擊把我們合圍于長安城的決心。”楊阜嘆道，“李翊的野心太大了，魄力也太大了，他想一戰決勝負，徹底占據關中，以便迅速和中原北疆軍合圍洛陽，完成攻打洛陽的準備。他做到了，鄭白渠一戰可以說是完美無缺，如果我們沒能突圍，他甚至還能乘勢占據西疆，把我們對關中的威脅徹底解除。”
“我們雖然突圍了，撤出了鄭白渠戰場，但此地距離西涼尚有千里之遙，李翊榮依舊有充足的兵力和時間把我們圍殲于長安和槐里一帶。”張既十分沮喪的說道，“三萬大軍要想安全撤回西涼，必須帶上糧草和輜重，但我們民夫嚴重不足，兵力也嚴重不足，尤其是騎兵數量，和北疆軍差距太大。另外大軍的士氣也低落到了極點，將士們身心俱疲。如果我們在撤退途中被北疆騎兵包圍，勢必一觸即潰。”
韓翼雙手捂臉趴在案幾上，頭痛欲裂，一籌莫展。
良久，他抬頭看看楊阜，有氣無力的問道：“軍師，我們到底傷亡了多少人？有多少傷兵還能再戰？”
“具體數字目前不清楚，等撤到長安再仔細核實。”楊阜說道，“受傷較輕的士卒即使能重上戰場，也需要一段時間休整。目前這種情況下，強行后撤危險太大，還是暫留長安城為好。大軍可以一邊休整恢復力氣，一邊等待戰局的變化。”
“大軍不能在長安城停留。”張既激動的說道，“北疆軍的騎兵太多，他們馬上就會抄近路趕到扶風郡切斷我們的退路。北疆軍的步卒大軍隨后也會追到長安城。高干已經死了，袁軍又沒有糧草，他們不是投降就是崩潰，根本堅持不了一天。我們還是馬上后撤，并飛馬急報西涼的韓延將軍，請他速帶援軍接應。”
“西涼只剩下八千人了，而且很大一部分是老弱病殘，糧草也極度缺乏，再加上羌人就在黃河北岸虎視眈眈的盯著金城，萬萬不可調動。”楊秋大驚，急忙搖手勸止道，“大軍現在沒有再戰之力，即使丟棄糧草輜重急速后撤，將士們也無法支撐，還是死守長安徐圖他策為好。”
“回家的路有一千多里，如果丟掉糧草輜重，不要北疆軍打，將士們自己就會一哄而散。”程銀用力拍拍案幾，大聲說道，“如今唯一可以保住大軍的辦法就是死守長安城，和北疆軍速速議和。”
“議和？”梁慶等部分西涼將領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前一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