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沈琴的打，可那趙粉卻沒有露出半點的不甘或怨憤，也沒有畏縮和膽怯，卻是將她圓亮的眸子對上了沈琴。
“姑奶奶息怒！您說這話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們人微言輕，做事自然也謹小慎微！主子們說話，即便覺得不對，咱們也得要聽著，主子們動手，即便是撒氣，咱們也該要受著！所以，不是奴婢們等著看笑話，只是咱們都在恪盡本分，哪里敢打斷主子們的談話，哪里敢置噱主子的決定呢！”
這趙粉說話不急不緩，口齒清楚，聲音雖不響，但條理清晰，邏輯分明。雖沒人聲援，可幾乎這滿屋子的奴才眼里都閃著贊同的光。
“而且奴婢們見您說燙，當時便都愣住了！還以為是哪個奴婢弄錯了，將那溫著的參湯又放去爐上熱了！后來咱們又見姑奶奶您口口聲聲喊著燙，滿地打滾，又痛苦萬分，便真以為那是碗剛下爐子的熱湯。一時間，便更不敢出聲了！
不過后來，大小姐說姑奶奶這是在逗趣兒，我等才反應了過來！
原來那燉盅的確是溫的，姑奶奶也不曾被燙，而是姑奶奶在博長輩開心呢！”
她這番話叫沈默云也忍不住挑眉，將其細細打量了一番。就連沈沐，沈暢也差點不相信這是出自一個不起眼的丫鬟之口。
而沈琴更是“你，你，你……”地指著趙粉，被她口若懸河的一大段話噎在了半路。
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們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這個趙粉，平日里還是小瞧了她！
她先是以自己的身份說事，擺明了丫鬟們的立場：這事不管如何，都是你們主子的事，與她無關！你們再怎么撕都成，不該拿她們這些聽命行事的丫鬟出氣！
接著將奴婢們的苦衷擺了出來，將責任推了個干干凈凈：姑奶奶你自己滿地打滾喊著燙，她們做奴婢的沒出來拆穿，沒出來頂撞，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你還想如何
最后，則是告訴沈琴：既然大小姐都說你是在打趣兒，那你就算作打趣兒了吧！別再作了，趕緊順著梯子下來吧！
這番話既給一眾奴才開脫了，又打了姑奶奶的嘴，卻叫人抓不到把柄，真真說得極好！
“你！你還敢頂嘴！主子說你錯，你就是錯的！你這個小賤人！……”沈琴覺得今日顏面盡失，此刻還被一個奴婢教訓得啞口無言，最后的那點體面也沒了！于是便又準備了一個巴掌！
不過那趙粉果然聰明，竟是小跑兩步避開了沈琴的巴掌，隨后在叔公面前一跪而下：“求主子救命啊！奴婢冤枉啊！”
真不錯！
明明是這叔公將她點出來的，憑什么他自己在一邊看熱鬧！
“犯錯”的是滿滿一屋子的人，憑什么這鍋由她一個人來背？
叔公將她推出來，那她自然得要求叔公來護著她！
叔公無奈，撇了撇胡子，只能起身擋在了她的身前，叫沈琴高舉的手臂打不下來！
叔公拿了柺棒一把打落了沈琴的手：“琴兒，聽話，你的所作所為太過分了！此時胡攪蠻纏已經沒意思了！快給你嫂子道歉去，別與丫頭胡鬧了！”
沈琴一看丫鬟的麻煩也找不了了，哪里肯罷休，這口氣是噎得更兇了，眼珠子一轉，這次直指沈默云，“罷了，叔公，這丫鬟我可以先放過，我也可以賠禮道歉，不過怎么也得叫我將事情先弄清楚了！沈默云！我問你！就算丫鬟們都知曉參湯不燙，還是不能解釋沈默云你如何曉得的！這幾天你來這榮輝堂都是蜻蜓點水，打個照面便離開了！是你會未卜先知嗎？還是你在榮輝堂里邊安插了眼線？否則，你怎么連這小事都能盡在掌握？”
沈默云看了眼不遠處的滴漏，距離自己結束半個時辰之約還有一刻多鐘，時間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嗤笑一聲：“姑母還真是會臆想！您以為今晚這頓團圓飯哪里來的？云兒在隔壁偏廳里跑進跑出，忙里忙外，捯飭了兩個多時辰！
大廚房送來哪些菜，小廚房還要做幾道菜，已經備好了幾道涼菜，燜著幾道熱菜，溫著幾道膳食，我若不留心著，還怎么主持這中饋！今日人手不夠，還是我吩咐了將老太太這參湯溫去的偏廳，可以省出個人手來！”
“小妹，你也該好好反省了，虧你還在這榮輝堂待了整六日！云兒才兩個時辰，便連這些瑣事都記在了心里！云兒的中饋做得很好！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以后云兒你要好好教教你表姐！她若能學到云兒你的三分五分，大姑母也就心滿意足了！”沈靈接口，借著譏諷沈琴好好恭維了沈默云一把。
沈琴大勢已去，眾人虎視眈眈，唯一的盟友叔婆也假意低頭喝茶不再看她。
馮氏陰陽怪氣上了來：“小姑子！此刻如何是好？既然你已經醒了！看來，咱們又多了一筆賬要算了！小姑子剛剛污蔑詆毀了我，差點叫我和我馮家名譽掃地！我這人吧，向來善惡分明，所以小姑子你行禮道歉是必須的，賠禮補償也少不了！畢竟你瞧瞧我……”
馮氏特意后退了一步，展開了雙臂，她那青蓮色的中長褙子和下邊的月白色底裙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淺黃色印子。想來便是剛剛被沈琴推開手后的參湯灑在身上留下了的！
“有這些證據在，小姑子你可抵賴不了！說起來，小姑子你也精明，你這大戲一唱，咱們連正事都忘了一大半了！
咱們的事便先緩一緩！云兒，此刻嫌疑人醒了，你趕緊抓緊時間吧，半個時辰可只剩下一刻鐘了呢！”
經馮氏一提醒，被分散了注意力的眾人這才想起那幾乎已經被忘了個干凈的沈默云許下的半個時辰之約！此刻由于馮氏的假暈和各種詭計，已經被拖延了大半時間！
“云兒，你可還有把握？需要父親幫忙嗎？”沈沐開始關心起來。
沈默云心底厭惡這父親一臉關心卻只為了利益的嘴臉，便對其報以淡淡敷衍一笑！
“叔公，既然姑母已醒，那沈默云是否可繼續了？”
那叔公自無理由拒絕，點頭沈默云繼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