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一百五十九章 爭奪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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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爭奪


更新時間:2018年09月14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不見血的戰爭,同樣要有軍隊,衛玄看著資料,明白朝廷(天子)的軍隊是商社;武器,是糧食和布匹;作戰方式為大規模傾銷,而武器...

一是布匹,來自河北道、河南道織造司;二是糧食,來自河南、山南荊襄漢沔地區,甚至還有南洋運來的稻米。

現在看來,在河北(永濟渠)地區正在發生的事情,就類似河南、兩淮地區已經發生的那樣:以壓低糧價作為開端。

隨著河北地區水利設施的恢復及擴建,除非遇到罕見天災,否則連年豐收不在話下,再加上外地糧食長期大規模傾銷,會讓河北地區的糧價降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如此情況持續數年,會有越來越多的農民撐不下去,要么適當改種油菜、蘭草、紫草等經濟作物,增加收入。

要么如同河南、兩淮農民那樣,和有實力的商社簽訂契約,出租土地,或者按照對方要求,在自己的地里種植各種作物。

這是家里有地的自耕農,至于那些豪強大戶,世家大族,即便家有良田萬頃,在糧價、布價持續走低的情況下,收入也會逐年減少。

對于莊園主來說,種糧食變得不劃算,即便產量增加,都賣不出好價錢,而想要從市面上購買各種手工業制品,或者諸如蔗糖、香藥等物品,用實物(糧食布帛)去買,遠不如用銅錢去買來得實惠。

大戶人家,家大業大開銷大,長此以往,入不敷出,若不及時想辦法化解,會破產的。

當然,這種情況現在還不會發生,世家大族、豪強大戶財大氣粗,也許還能撐上許多年,但普通農戶已經撐不住了。

若按自古以來的情況看,當農戶撐不住時,會因為沾上高利貸導致利滾利永遠還不完債,最后淪為大戶人家的佃農,甚至賣身為奴。

所以,大戶人家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天災人禍,這個時候,就是兼并土地的最佳時機。

被世家大族兼并的土地,大多都是隱田,不會向朝廷繳納分毫田租;被世家大族奴役的佃農、百姓,大多都是隱戶,不會向朝廷繳納分毫租、調,不會承擔勞役。

世家大族們的實力越來越強,朝廷對此卻無可奈何。

但現在不一樣,糧價、布價低,河北(永濟渠沿岸)地區的農戶撐不住,可以向日興昌等新興柜坊借低息的“青苗貸”,或者將土地轉租給大商社,然后到永濟渠沿岸地區做工,靠做工所得補貼家用。

朝廷,給了普通農戶新的選擇,這種選擇不需要他們賣地、賣身,不需要給世家大族做牛做馬,只需要靠著打工就能養活自己。

衛玄想到這里,不由得悚然動容,天子這幾年的布局,如今終于露出真面目,一條永濟渠,并不只是一條運河而已。

隨著永濟渠的全線通航,一場不流血的戰爭已經開始了,發動這場戰爭的人,正是天子本人。

而第一場戰斗,就是爭奪農民,爭奪勞動力。

夜,張府,忙了一日的張定發,與同樣忙了一日的夫人劉彩云閑談,一眨眼二十年過去,當年的患難夫妻,已經變成老夫老妻。

歲月在兩人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切不斷兩人的感情。

劉彩云一邊給張定發捏肩膀,一邊說著家里產業的事,永濟渠全線通航,意味著一條商路打通,早已準備就緒的商家們,即將大顯身手。

女中豪杰劉彩云當然也在其列,只是如今已不需要她親自上陣,由各掌柜出碼即可,所以大戰在即,劉彩云分外繁忙,忙來忙去,竟然有些憔悴。

這讓成日里勸農桑、斷訴訟、和州郡英彥談笑風生的“張使君”有些過意不去,但又不好說什么,因為如今確實是緊要關頭。

但該說話的話還是得說,張定發語重心長的說道:“主上布局多年,如今終于到了圖窮匕見...呃,到了見真章的時候,那些地頭蛇走投無路之下,怕是會狗急跳墻,你出門在外,可得小心些。”

“我一個婦人,有什么好小心的?”

“話不是這么說,你是知道的,我在貝州為官,打擊豪強,暗地里不知得罪多少人,他們明面上不敢如何,暗地里卻會玩陰的。”

“知道了,我一直都小心的,不過你也沒把人得罪完不是?再說了....”劉彩云頓了頓,笑道:“我們這邊的幫手,怕是要比對方多很多。”

夫人說得對,張定發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眼見著天子已經動手了,他是滿懷信心,看朝廷好好收拾一下河北的地頭蛇們。

如今河北地界有些暗流涌動,朝廷為防不測,調動兵馬沿永濟渠布防,而燕王又到幽州上任,一旦河北出什么亂子,可以直接領兵沿著永濟渠南下,橫掃一切魑魅魍魎。

裝備了火炮的官軍,不是那些部曲私兵可以對抗的,張定發不怕治下豪強們搞事,相反,他也做好了準備,真要有人不老實,他會讓對方好看。

天子讓他到貝州當刺史,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而做準備,這場不流血的戰爭已經開始了,雙方的第一場交鋒,就是爭奪農民。

而朝廷靠的卻是經濟手段。

低糧價讓種地變得無利可圖,先受打擊的當然是普通農戶,但朝廷用“以工代賑”的辦法,給農民們一條不錯的出路,至少在永濟渠沿岸地區是這樣。

那么接下來,就該那些坐擁大量農田、莊園的世家大族、豪強大戶倒霉了。

對方財大氣粗,一時半會傷不了根基,但趨勢就在那里,手頭拮據的農戶,有了更好的選擇,正常情況下,不會給大戶以兼并土地的機會。

而大戶們名下莊客、佃農見著去做工比給主家做牛做馬劃算,自然而然就會出逃。

百姓們也許大字不識一個,但趨利避害的本能是有的,所見所聞,會讓他們做出正確選擇。

只是如此一來,許多出逃的莊客、佃農就成了逃人,主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但卻不能告官,因為這些莊客、佃農絕大部分都是隱戶,也就是說在明面上,主家名下根本就沒有這些人。

一個坐擁萬頃良田、僮仆千人的家族,在官府的冊子里卻往往是“薄田近千畝,羸奴百余”的普通家族,這么多年來都按這數目繳納租庸調。

現在,名下忽然多了許多“逃人”,這些逃人的契約,可是從沒在官府那里登記的,若敢到官府告狀,先把隱戶的問題交代清楚再說。

于是,許多大戶選擇派部曲私兵去抓逃人,這正中張定發下懷。

確切的說,各州刺史、郡守,不能對“惡霸綁架良民”的行為坐視不管,不能甲說乙是逃人,乙就是逃人,得有證據,證據就是契約。

沒契約,這就說明甲方是惡霸,行為就是擄掠人口,官府必須嚴加懲治。

有契約,卻發現沒在官府登記,沒有每年納稅,那就意味著...

無論是哪種說辭,都意味著所謂的主家已經犯法,既然犯法了,有把柄落在官府手上...

就算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這樣的手段,比起強行丈量土地、清理隱戶要巧妙得多,張定發知道雖然朝廷真要來硬的也不是不行,但天子念及天下好不容易太平,所以不想動刀,要動就動軟刀。

軟刀子割肉,被割的人有苦說不出,但怨氣是肯定有的,所以陰招不能不防。

張定發想著公務,劉彩云沒有出言打擾,夫君到貝州上任,她和兒子留在長安,這倒不是夫妻倆有隙,而是因為自己走不開。

劉彩云作為張府的“內當家”,管著府里大小產業,雖然有掌柜們分擔,但賬目都是她管著,有些大事還得她來拿主意,所以一時半會無法離京。

待到去年年底,劉彩云終于忙清楚,來到貝州和張定發團聚。

順便為自家的事業奔波。

永濟渠不是單純的一條運河,而是一條商路,山南、河南的大戶們,已經團結起來,與河北各地的合伙人一起,要在永濟渠上大做文章,她作為其中一員,可不能落下。

這是一場關系到“新市場”的爭奪,誰敢擋路,不等官軍出馬,已經抱團的商社們第一個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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