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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翁婿(續)


更新時間:2018年03月03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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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呵呵呵,找我算賬?你還有臉找我算賬?你們幾個尉遲家的不孝子,現在想起亡父了?”

宇文溫極力壓制著自己的“嘴炮功率”,如果面前的人不是他岳父,他早就罵得對方吐血而死,此時伸手揪著尉遲順的衣領,咆哮起來:

“先蜀王是大周的忠臣,匡扶社稷的中流砥柱,本來君臣相得,可以名留青史,你們倒好,搞改朝換代?現在要完蛋了,一個個過把癮就死,那先蜀王的陵墓怎么辦?被人開棺鞭尸怎么辦?你說啊!!”

“你走是吧,要去送死是吧?你死了倒是輕松,誰灑掃先蜀王的陵墓?逢年過節,誰祭拜先蜀王的牌位?”

“名字里有個順,就是這么孝順父親的?還有臉死!不怕死了以后,先蜀王罵你是畜生么!”

女婿近距離破口大罵,口水噴了岳父一臉,尉遲順被宇文溫這么吼了一輪,宛若吃了一記當頭棒喝,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完蛋了不要緊,父親萬一被開棺鞭尸怎么辦,萬一日后無人祭拜陵墓、牌位,那又該怎么辦?

也許尉遲嘉德能活下來,但見不得光,而長安朝廷秋后算賬,說不得真會把尉遲迥的棺材挖出來,將遺體挫骨揚灰。

這不是尉遲順想要看到的結果。

“我...我來抵罪,要殺殺我!臠割也罷,傳首天下也罷!這些事情,和家父無關!”

尉遲順幾乎是在哀求女婿,畢竟女婿可以去求杞王,他要盡一切可能,保得父親的遺體能體面些,宇文溫見著岳父好歹想通了,松開手。

為了說服對方不要尋死,宇文溫可是想了一個“劇本”,如今成功,他總算能松口氣,來個“且徐圖之”。

“不急,小婿自有安排。”

尉遲順趕緊問:“什么安排?”

“以后就知道了,先避避風頭再說,反正這段日子不能露面。”

宇文溫胸有成竹的說著,岳父一家,他自然是要保的,而且說實話,他不想見著先蜀王尉遲迥落得個被人開棺鞭尸的下場。

道理很簡單,如果當初沒有尉遲迥力挽狂瀾,周國就完了,光靠區區安州、襄州之地的實力,哪里扛得住楊堅的傾國之兵。

且不論尉遲迥滅隋之后有沒有起別的心思,但至少尉遲迥生前沒有篡位,對天子也不錯,雖然沒有歸政,但也沒把宇文乾鏗當成“狗腳朕”。

是做兒子的尉遲惇鬧出事,并不是尉遲迥所為。

如果日后朝廷收復鄴城,真做出將尉遲迥遺體挫骨揚灰的事情,這種行為肯定會被人詬病是忘恩負義。

但宇文溫現在沒辦法做主,所以得看準時機才好行事,那么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岳父“失蹤”,避避風頭,免得大家都不好辦。

“小婿會找個不錯的地方,讓岳父靜心修養,待得官軍收復鄴城,小婿保證,必然能一家團...”

話還沒說完,尉遲順揮拳打來,猝不及防的宇文溫臉上挨了一拳,于是剛消的火氣又竄起來,捂著臉怒目而視:“你打我作甚!”

尉遲順盯著宇文溫說:“四娘清清白白,卻被你納做小妾,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我打你一拳又如何!”

聽著這質問,宇文溫一愣,開口想反駁,卻說不出話,因為他在岳父面前理虧。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小院外,面頰還沒有消腫的宇文溫,向王府司馬張定發交代著一些事情,既然尉遲順的情緒緩和并且想開了,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很多。

他要讓尉遲順“不知所蹤”

基本原則,就是把人藏好,即便有人可能會猜到是做女婿的宇文溫搞鬼,但只要沒有證據,那就沒人能把宇文溫怎么樣。

這是最關鍵的一點,宇文溫要讓岳父淡出人們的視野,如有必要,從此就要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了卻殘生。

如此安排,算是不錯的辦法,要做到并不難,但必須謹慎,知道內幕的人越少越好,當然,若是宇文溫心夠狠,把大多數知情人都殺掉是最保險的做法。

但他覺得沒必要,因為這樣的做法敗人品,會讓手下心寒,而即便日后尉遲順的身份泄露,宇文溫覺得那時也不會有太大麻煩。

只要尉遲順現在別露面,就不會被趕盡殺絕,躲過了風頭,尉遲氏的勢力煙消云散之后,說不定正好需要有個“吉祥物”,來體現天子賞罰分明、有情有義。

力挽狂瀾、救社稷于危難的尉遲迥,即便不孝子行大逆不道之事,尚有子孫沐浴著皇朝恩澤,這不就是天子對忠臣的最好獎賞么?

手握重兵的尉遲順,是助紂為虐的幫兇,天子欲除之而后快;而一個窮途末路、沒有絲毫起事能力的尉遲順,卻是天子彰顯氣度的最佳人物。

但宇文溫不確定天子是不是真能這么做,所以他要先讓尉遲順“失蹤”,過了數年之后,看時機再做進一步打算。

他不會主動去保岳父,因為這要花費大量政治資源,還得欠下許多人情,更別說宇文溫自己就欠了一屁股債。

宇文溫的世子宇文維城是偽帝,王妃尉遲熾繁是“附逆偽王后”,這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即便母子倆是被逼的,但在講究“君君臣臣”的時代里,這是永遠都抹不掉的政治污點。

即便天子數次赦免母子倆的罪過,但此事依舊免不了被人拿來做文章,宇文溫為了給老婆兒子脫罪,已經消耗了大量政治資源和人情,若是再給尉遲順脫罪,他要付出的代價會很高。

高到宇文溫無法承受。

因為那些參與平定“尉遲氏之亂”并立下大小功勞的文武官員,見著他死保岳父尉遲順,難免會心生疑慮,怕日后被反攻倒算,那么敵意和戒備心必然會暴漲,甚至直接選擇敵對立場。

在朝廷里平白無故得罪一大批實力雄厚的官員,制造一大群潛在的敵對勢力,這是愚蠢至極的政治自殺。

所以對于宇文溫來說,與其硬抗著要保尉遲順,還不如先將對方藏起來,待得數年之后,尉遲氏的“余毒”被肅清完畢,天子極有可能需要立個牌坊。

到時候,說不定會依漢時霍光故事。

霍光是漢武帝劉徹的托孤重臣,輔佐繼位的劉弗陵(漢昭帝),劉弗陵崩,霍光迎接武帝之孫昌邑王劉賀為新君,但只過了二十七天就將其廢為海昏侯。

霍光隨后找到武帝流落民間的曾孫——戾太子劉據的孫子劉病己,將其立為天子。

廢立皇帝的霍光權傾朝野,劉病己登基后改名劉詢,生活在霍光的陰影之下,原配亦被霍家害死,劉詢與霍光相處時,有“芒刺在背”的感覺。

霍光去世后,劉詢鏟除了意圖造反的霍家,卻未株連霍光,沒有將其開棺鞭尸。

數年后,漢軍大破匈奴,劉詢回憶往昔輔佐有功之臣,便令人畫十一名功臣圖像于麒麟閣,以示紀念和表彰,霍光排在第一位。

但因其死后家族謀反被滿門抄斬,故畫像不記霍光全名,只尊稱為“大司馬、大將軍、博陸候,姓霍氏”,而之后歷代漢帝都尊奉祭祀霍光,以霍光堂兄弟后代一人為博陸侯,奉祀霍光。

有這樣的先例在,宇文溫覺得天子數年后大概會“循例”,給類似經歷的尉遲迥一個體面待遇,那個時候尉遲迥的兒子尉遲順、孫子尉遲嘉德若現身,正好可以當做牌坊立起來。

在那之前,宇文溫要讓尉遲順“不知所蹤”,若時間無法抹平天子的恨意,亦或是局勢容不得尉遲順現身,那么尉遲順父子就此隱姓埋名,自己在家**奉尉遲迥的牌位,默默地給尉遲家延續香火。

作為女婿,宇文溫覺得自己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仁至義盡,不過接下來,待得收復鄴城,他要如何安置岳父一家人倒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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