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二百三十三章 水在燒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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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水在燒


更新時間:2017年09月06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懸瓠城外一片汪洋,烈日暴曬下,水汽蒸騰,無數大小戰船航行在水面上,如同密密麻麻的螞蟻,向如同糕點般的懸瓠城圍去。更新最快

逆賊占據懸瓠,接連擊敗官軍,天子御駕親征,丞相領兵直撲懸瓠,誓要收復失地,將逆賊斬草除根。

而丞相愛兵如子,為了減少士兵傷亡,一開始用的是水攻之策,然而在懸瓠下游兩次筑壩均以失敗告終,傷亡數千人,卻未能傷到懸瓠逆賊分毫。

官軍又同時在懸瓠上游、下游筑壩,然后掘開上游堰壩放水沖城,還派出死士乘船攻擊懸瓠城墻,結果不知懸瓠逆賊使出何種手段,竟然將死士們所乘戰船一一擊沉。

接二連三的失敗,并未讓官軍氣餒,決堤放水攻城之策,雖然未能沖垮懸瓠城墻,但事先筑好的長圍和下游堰壩,將大水牢牢兜住,使得懸瓠城外曠野化為湖泊。

大湖的水深足以行船,而官軍早已打造了大量戰船,除了快船之外還有樓船,若能將樓船駛近懸瓠城墻,樓船頂層甚至比城頭還要高些。

故而借著大水圍城,官軍將士乘坐戰船出戰,要同時從四個方向進攻懸瓠,以便早日攻入城中,清剿逆賊。

官軍將士大多不習水性,但豫州地區河流眾多,多有百姓行舟在水上討生活,故而此次以船載兵攻城,官府征發了大量百姓充當船夫來駕船。

此時此刻,向懸瓠進發的大小戰船中,棹手們揮汗如雨,伴隨著激昂的鼓聲,整齊劃一揮動長棹,讓所處船只快速向前行駛。

船分大小,速度也分快慢,船身狹長、兩側長棹數十根的快船,如同蜈蚣般在水面上快速行進,而船身龐大,上有三、四層高樓的樓船,則如同老牛般在水面上不緊不慢的前進。

樓船上各層船艙里,許多士兵扶欄而立,水上行船難免顛簸,許多人覺得有些頭暈,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暈船,畢竟他們之中許多人不會游水。

但這不是畏戰不出的理由,戰場上軍令如山,既然將軍們下令出擊,那就沒有后退的余地。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許多不會水的士兵還是有些惴惴,畢竟不會水的人見著深水心就慌,更別說從沒坐過船的人,在搖搖晃晃的船上走都走不穩。

士兵黃三便是其一,他和許多同袍一般,一手緊緊抓著欄桿,生怕自己不小心滑墜入水中,雖然船上船夫多,就算落水也會馬上被人撈起來,但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官軍筑壩蓄水灌城,城外水深足以沒人,黃三覺得自己即便會游泳,但身上還穿著鎧甲和兜鍪,掉到水里也撐不了多久,所以還不如來個痛快的,被人射死都好過淹死。

當兵就得刀頭舔血,若不是家里窮得響叮當,黃三才不會來當兵,但是既然已經當了兵,那就得玩命。

命不好就死在戰場上,命好的話說不得能立下戰功,到時候有個一官半職,也算就此改變家境,黃三當然也有自己的夢想,所以舍得玩命。

握緊手中的強弓,伸手從箭壺里掏出一支箭,看著筆直的箭桿,黃三試圖讓自己的心定下來。

他是一名步弓手,和隊中其他弓箭手一樣,待得所乘樓船靠近懸瓠城頭,就要和城上的敵軍弓箭手對射,掩護步卒登城。

步卒如何登城?很簡單,樓船上層有跳板,船只靠近城墻后放下長長的跳板,可以直接搭在城頭,然后士兵們就可以通過跳板登城。

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就沒那么輕松,守軍不是木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這么傻呆呆看著官軍戰船靠近城池放跳板。

所以對方必然用上各種手段,譬如投石機,還有大弩。

“注意,注意!現在距離城池不到八百步,敵軍的大弩就要射箭了,大家注意些!”

喊聲此起彼伏,那是各船上的將領在督促部下小心,山南的逆賊據說有一種射程很遠的大弩,射程大概在七八百步距離以上,并且威力不小。

黃三有些擔心,可擔心沒用,戰船既然要逼近懸瓠,就要承受守軍的各種攻擊,六七百步距離開始有大弩射箭,到了二、三百步距離就有投石機拋射石塊和轟天雷。

他見識過投石機的威力,這種高大的兵器不需要人力牽動,能夠輕松的將重達數十斤的巨石投擲到二百步距離以外,若砸在樓船上,船只怕是當場就要沉沒。

船要是沉沒,會游泳的還能漂在水面上游回去,而那些不會水的就完蛋了。

黃三不想淹死,所以他在心中祈禱自己所乘樓船不要被擊中,但看看左右密密麻麻的戰船,他覺得自己應當不會那么倒霉。

水面上那么多戰船,真要是自己所在的船只被砸中,那就只能怪命不好了。

正走神間,樓船已經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黃三和同袍們瞪大眼睛看著前方,就等著城中守軍用大弩發射巨箭,一旦有巨箭向自己竄來,能躲就趕緊躲。

然而隨著船只的繼續前進,城中并未有動靜,但黃三可沒有掉以輕心,他認為對方是故意放近了才射箭。

正如平日戲射一般,箭靶可以擺在一百步甚至一百二十步外,但這種距離上箭矢的殺傷力很低,只有在七十五步左右,一支箭才能有效射傷一名身著襠鎧的人。

到了五十步距離,襠鎧已經不好使了,到了三十步距離,襠鎧根本就擋不住箭矢,黃三以此類推,覺得城中守軍怕是要等官軍戰船靠近到三百步距離才用大弩射箭。

這時候雙方距離近,樓船船體龐大,城頭大弩不容易射歪,若敵軍發射燃燒的火矢,還能將樓船點著。

為了防備火攻,每艘樓船都備有大量水桶和水囊,短時間內可以滅火或者阻止火勢蔓延,足以撐到船只靠近城墻,但在那之前有多少士兵會陣亡,完全看命。

黃三覺得自己命很硬,所以有信心活下來,只是隨著時間流逝,他愈發覺得奇怪,因為己方船只已經逼近至不到四百步距離,怎么城頭還沒有動靜?

號角聲起,夾雜在大船間隙里的快船,紛紛向前突進,船上士兵奮力劃棹,使得船只速度明顯加快,滿載轟天雷向前方城墻逼近。

他們是作為全軍先鋒突前,一來是吸引懸瓠守軍的攻擊,二來是進抵城墻下引爆轟天雷,盡可能破壞城墻。

敵軍若是用投石機、大弩攻擊這些快船,那么就沒多少機會攻擊大船。

大弩和投石機的攻擊速度緩慢,第一輪進攻之后到第二輪進攻開始之前,會有一個不短的準備期,而官軍樓船便可以借機沖向城墻,放下先登死士攻城。

若敵軍攻擊速度緩慢的樓船,那么快船可以短時間內沖到城墻下,引爆轟天雷,同樣可以造成巨大麻煩,如此一快一慢相互配合,加上四面八方同時圍攻城池,黃三覺得今日官軍說不定能破城。

正想著如何殺敵立功,卻見甲板前方騷動起來,許多人指著懸瓠城方向說著什么,黃三舉目望去,憑借良好的視力發現前方水域出現了十余艘小船。

那是懸瓠逆賊放出來的小船,在水面上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做什么,似乎是想要繞著城池轉圈,但這個時候轉圈能有什么用?

官軍這么多戰船,一擁而上都能把你們撞沉了!

那十幾艘小船鬼鬼祟祟在城外轉來轉去,也許是見著來犯之敵氣勢洶洶,沒多久便掉頭往城墻方向駛去,黃三眼力很好,看得清楚:那些船是躲到城墻外的高壘后面去了。

這些高壘,擋住了城墻和城門,現如今就如同一座座小島,散布在懸瓠城墻外側,黃三估算了高壘之間的距離,覺得己方樓船怕是不好接近城墻,極有可能就是在高壘處放下跳板,讓先登死士上去。

高壘上有奇怪的戰棚,看樣子似乎也有人據守,想來等下會爆發一場血戰,而黃三對官軍有信心,對自己也有信心,有信心在與敵軍弓箭手的對射中活下來。

從四面八方逼近懸瓠的戰船繼續前進,而沖在前面的快船已經和身后的樓船拉開了超過百步距離,離懸瓠城墻不過二百步,而距離還在快速縮短。

這些滿載轟天雷的快船悍然無畏向前沖,眼見著距離已經縮短到一百多步而城頭依舊沒有動靜,黃三覺得有些蹊蹺,隨后他看見快船們忽然停止不動,似乎被水中什么東西給擋住了。

也許是逆賊在城墻外圍樹了幾圈木樁,擋住了快船使其無法前進,可除非樹起的木樁明顯高出水面,不然如何能擋得住小船?

水很深,木樁要在水面露頭就得很長,只要拿鉤拒頂住露出水面那一截用力推,就能很輕松將其推歪,將兩根木樁向左右推歪,狹長的快船就能繼續前進。

所以這些快船在那里發什么呆?

黃三有些想不明白,但更快愈發迷惑起來:己方的快船們不知何故紛紛向后移動,似乎是船上棹手在反向劃船,要向來時的方向逃跑。

微風吹拂,黃三聞到些許刺鼻的氣味,那氣味他從未聞過,也不知是何物體散發出來的氣味,而前方水面上,可以看見漂著一層黑色液體。

陽光照耀下,渾黃的水面上,這一層液體閃爍著些許五彩斑斕,如同一條長長的緞帶,將懸瓠城圍了起來,厚度大約有三、四十步。

官軍的快船似乎正在逃離這條“緞帶”所在的水面。

樓船們已經逼近這條緞帶,船上大弩做好準備,即將對懸瓠城頭發射火矢,而就在這時,懸瓠城頭忽然亮起些許火光,似乎是有弓箭手準備射火矢。

就那么幾個人射火矢有何用?

黃三看著城頭上幾只火矢飛出,正疑惑間,那些火矢落在水面上,竟然引燃了浮在渾黃水面上的那層液體。

原本閃爍著些許五彩斑斕的“緞帶”,瞬間燒成了一條“火焰緞帶”,如同一堵火墻般擋在官軍船只前面,黃三沒想到水竟然能燒,眼睜睜看著那些倒退離開的快船接連被點燃。

然后就是劇烈的爆炸。

那是快船所載轟天雷被點燃、引爆。

爆炸聲起此彼伏,快船上的士兵即便投水逃生也擺脫不了厄運,要么消失在黑煙之中,要么在燃燒的水面上嚎叫,樓船上的官軍將士見著此情此景,不由得目瞪口呆。

有見多識廣的將領高聲呼喊著“水面有火油”,指揮棹手反方向劃船,試圖讓船只停下,然后以船尾做船頭撤離,然而四面八方涌向懸瓠的戰船不計其數,急切之間哪里能靈活應變。

樓船船身沉重,好不容易提起速度向懸瓠前進,哪里是說停就能停的,而那些沖在前方的快船,其中許多已經駛入火油漂浮的水面,大火一起,瞬間被點燃。

懸瓠城外圍水域,無論哪個方向上,大小船只都亂成一團,紛紛想辦法撤退,以免被水面上燃燒的大火波及,而就在此時,懸瓠城頭響起號角聲。

城中早已準備就緒的大弩和投石機,向著在水面上打轉、如同固定靶的敵軍戰船發動攻擊,火矢如蝗,巨石如雨。

水在燒,戰船也在燒,懸瓠四周的水面,此時已經化作火海,一座座高大的樓船,要么被巨石砸沉,要么被火油彈點燃,化作壯觀的火炬,在水面上熊熊燃燒。

無數人在火海里哀嚎著,無助的投水,無助的被點燃,無助的死去,無助的化作一具具焦黑浮尸。

不久之前出發時視死如歸的豪情壯志,此時已經化為烏有,無論是會水的還是不會水的,在燃燒成火海的水面上都無法幸免,而近在咫尺的懸瓠城頭,守軍么看著眼前情景默不作聲。

敵軍來襲,氣勢洶洶,結果還沒碰到懸瓠城墻,大小戰船連帶著船上不計其數的士兵就葬身火海,作為守城一方,他們應該歡呼,但看著如此慘狀,許多人都深受震撼。

油能浮在水面上,火油也可以,但沒人想過浮在水面上的火油,燒起來竟然有如此威勢,將心比心,若是自己此時攻城,而守城之敵使出如此招數,那可是會死得很慘的。

城上將士看得清楚,許多敵兵浮在水面上掙扎,本來不會溺斃,卻被漂在水面上燃燒的火油引燃,在水面上被燒就只能潛入水中滅火,可人在水中又能憋氣憋多久?

還是得把頭露出水面換氣,然而一冒頭就會被燃燒的火油沾上,燒得夠嗆,如此折騰幾下,不被燒死也沒力氣折騰了,就這么活活被折磨死。

如此慘劇發生在敵人身上,沒有人高聲喝彩叫好,因為這場景太滲人了,而己方之前派船傾倒在水面上的火油,聞氣味可知和尋常火油不同。

這到底是什么火油?燒起來火那么旺?還那么耐燒?

唯一能做出回答的人,是西陽王宇文溫,不過此時他沒心情給將領們科普什么是“精制火油”,而是靜靜看著面前火海,不發一言。

昔年,諸葛丞相火燒藤甲兵,感嘆此舉殺生太過會折壽,宇文溫此時倒不是在意會折壽,而是覺得心在滴血:水在燒,他的錢袋也在燒。

他辛辛苦苦攢了許多年的石油粗提物,今天揮霍了一把,為了施展“水在燒”退敵,如今已經消耗大半,如果換成銅錢,那可是十余萬貫的價值。

這年頭人們把石油叫做“石脂”,黃州不產石脂,宇文溫是花重金從江南奸商手里收購石脂,交趾、林邑國等地區歷來有石脂作為特產外銷,建康城里許多有錢人拿來當火油照明,所以宇文溫才買得到。

辛辛苦苦攢了許多年的“精華”,如今一朝釋放,宇文溫如同完成了一次生理上的精華釋放,開始進入“賢者”狀態,因為心痛錢袋,大腦一片空白。

軌道炮、錨雷很拉風,但對火藥的消耗也很大,精制火油也很猛,奈何存貨吃緊,用一桶少一桶,宇文溫手上剩下的精制火油,已經玩不起第二次“水在燒”了。

尉遲為了減輕士兵傷亡采取水攻,宇文溫為了減輕士兵傷亡而倚重軍火,現在他的軍火消耗驚人,再這么浪下去怕是要提前把存貨浪完。

看向城外北面營寨,宇文溫摸了摸頷下小胡須,心中浮想聯翩。

輸得那么慘,還想水攻么?干脆點,你把水退了,咱倆來個填人命攻防戰如何?

你不是兵多么?來互相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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