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一百九十五章 備戰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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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備戰


更新時間:2017年08月13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歷史軍事


懸瓠城北郊十余里外,汝水河畔,一群士兵正在采樵,也就是收割灘涂的蘆葦,拿回去當柴禾,而西陽王宇文溫正在旁邊勘察地形。

秋天到了,是蘆葦的花期,汝水兩岸的蘆葦蕩滿是蘆花,舉目望去白茫茫一片,微風吹拂,花絮隨風飄揚,景象迷人。

時不時有野鴨驚起,嘎嘎叫著飛出蘆葦蕩,這是極好的獵物,只是宇文溫此時沒心思打獵,看著汝水兩岸景色,琢磨著如何退敵。

當前形勢沒有預想之中那么好,天子不斷遣使詔號召周邊豪強、地方官員勤王,結果勤王人數居然為零,出乎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淪為垃圾股的宇文氏無人問津,難道有何不妥?

說得直白些,如過宇文溫是旁觀者,也不會冒著傾家蕩產的風險買這只垃圾股,即便要出手也得等到垃圾股‘觸底反彈’,所以此時的宇文溫,在策劃下一個大利好,扭轉目前的尷尬局勢。

從北往南直達懸瓠的官道,就在汝水河畔東邊,如果要伏擊敵軍,就地勢而言,在這河邊的蘆葦蕩里設伏很合適,一旦敵軍大隊人馬排成綿延數里的縱隊從此經過,伏兵忽然殺出,那就是事半功倍。

但除非敵軍主帥是傻瓜,否則必然提前派游騎打前站,探查路邊蘆葦蕩里有沒有伏兵,甚至還可以放火,這么大一片蘆葦蕩一旦燒起來,里面藏了多少兵都得完蛋。

所以宇文溫并不是在琢磨自己的設伏地點,純粹是仔細勘查一下懸瓠周邊地形,積極備戰,為接下來的懸瓠攻防戰做好準備。

預想中各地豪杰踴躍勤王場面沒有出現,尷尬之余只能靠安州軍以及吸收的豫州軍來守懸瓠,宇文溫面臨的問題是如何盡可能守住懸瓠,各項因素都要考慮到。

或者說換位思考一下,設想自己是敵軍主帥,該如何攻破懸瓠。

城防事宜如今有李允信主持,州兵的編練有楊素父子負責,所以宇文溫有時間換位思考,揣摩敵軍主帥的思路,大概琢磨一下對方能使出的攻城手段。

守城光靠死守是守不住的,這只是治標,治本的辦法就是野戰決勝,然而在這河南平原之地,宇文氏能投入的兵力遠不及尉遲氏。

在平原決戰,主要靠騎兵,畢竟步兵勝不能追、敗不能退,騎兵數量處于劣勢的宇文氏,要想在平原地區的大決戰中擊敗尉遲氏談何容易。

從全局來說,懸瓠是宇文氏在尉遲氏地盤里的‘突出部’,如同一把匕首頂在對方腹部,不把這個匕首拔掉,尉遲氏根本就無法靜下心來組織全面進攻。

可想而知,對方再次派來的大軍兵力不會少,而宇文氏一方的兵力相比之下就會處于劣勢。

但兵再少也要撐著,對于宇文氏來說,以懸瓠為誘餌,吸引尉遲氏的主力進攻,就能為己方其他地區爭取寶貴的喘息時間。

所以對于即將到來的下一輪懸瓠攻防戰,宇文溫是無論如何都要盡量拖延時間,根據敵我雙方實力對比,制定的戰術就是“防守反擊”。

要想反擊,首先得守住,宇文溫必須使出所有手段將懸瓠守住,持續數月之后對方兵老師疲,銳氣盡失,己方援軍再伺機反攻,讓對方知難而退。

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但宇文溫不是盲目自信,配重投石機和轟天雷是他‘發明’的,所以守城時相應的克制手段也有了,問題在于對方除此之外采取的另外一種攻城法。

宇文溫站在一處土坡上,看著面前緩緩流淌的河水,問一旁的陰世師:“陰司馬,依你之見,敵軍若用水攻,成功幾率會有多少?”

“大王,懸瓠瀕水,敵軍一旦急攻不下,必然會想到筑壩蓄水,而其來犯兵力肯定不會少,屆時懸瓠守軍怕是無力制止。”

“方才繞城一周,看過了懸瓠城墻墻基,你覺得懸瓠的城墻能堅持多久?”

“大王,下官資歷尚淺,未曾守過城,確實不知。”

陰世師是實話實說,雖然他內心不愿意和宇文溫有過多接觸,但事到如今別無他法,如今天子任命他為豫州司馬,協助加強城防,所以免不了要和宇文溫打交道。

“夯土城墻,就怕被水長期浸泡,若是夯土墻質量低劣,甚至連綿大雨過后就會垮塌,懸瓠的城墻去年剛修葺過,陰司馬可以去詢問相關人員。”

宇文溫侃侃而談,他才不管陰世師心里是不是恨他,如今公是公、私是私,該交代的他當然要交代,如果陰世師敢陽奉陰違,宇文溫倒不介意殺雞駭猴。

“問問他們,哪里的城墻有隱患,尤其多問問工匠,胥吏大多狡猾,成日里說套話,說了和沒說一樣,你要多幾個心眼。”

“下官遵命。”

陰世師不是剛步入官場的新人,當然知道胥吏不好對付,不管他之前愿不愿意,現在已經是天子這條船上的人,再怎么樣也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寡人聽說陰司馬武藝嫻熟?可曾殺過人?”

“回大王,蟊賊自然是殺過的。”

“可曾統領一軍馳騁沙場?”

“下官慚愧,還未曾有過。”

宇文溫看著陰世師,看著這個五官端正的同齡人,隨后笑了笑:“功名須得馬上取,但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在沙場上建功立業。”

“天子蒙塵,社稷將傾,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陰司馬,你說呢?”

“大王說的是。”陰世師行禮后說道,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是不知心中所想到底為何。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對方要是不知好歹,后果自負,宇文溫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汝水,他已經仔細問過當地人,汝水在雨季是有發大水的可能,以往懸瓠城不是沒被淹過。

當然這種情況很少見,近年未曾發生,但對于宇文溫來說,懸瓠在接下來的戰事里遭到水攻的概率不會小,所以要加以提防。

今日他出城勘察地形,先到下游河段看看,然后又轉到上游,就是要把汝水流域的地形摸透,大概估算一下如果發大水,水位大概有多高。

懸瓠周邊地形總體而言是一片平原,但懸瓠城本身為汝水及其支流環繞,作為防守方來說就是天然的護城河,但對于進攻方來說,這既是麻煩,也是施展水攻的好機會。

汝水自北向南流經懸瓠,如果有鳥瞰圖,可以看到被汝水包夾的懸瓠,大概如同一個‘中’字,可以將懸瓠看做汝水中的一個大型河中島。

如果汝水未干涸,來犯敵軍時間充裕,完全可以用水攻。

常見的水攻戰法,是在上游筑壩蓄水,待得水量足夠之后決壩,洶涌的大水可以吞沒下游的敵軍亦或是營寨。

而又有一種水攻戰法,名為‘淹灌’,主要用在攻城,那就是在沿河城池的下游筑壩,通過蓄水在上游形成一個水庫,把上游城池浸泡起來。

時間一久,夯土城墻根基被泡軟,自然而然就垮塌,而在那之前,城中已化為一片澤國,到處濕漉漉,直接影響守城軍民的起居,士氣會受到嚴重打擊,甚至會導致疾病蔓延。

在平原地區,主要城池大多位于河流旁邊,因為可以獲得重要的水源,同時可以利用水路運輸,而城中的排泄物也有了宣泄通道。

正是因為城池傍水,所以這個時代攻城時借助水力也很常見,百年來比較著名的戰例,其一是四十多年前的東西魏潁川之戰。

西魏軍守潁川,東魏軍來攻,圍了城池之后,在城外洧水筑壩蓄水,直接形成一個大水庫,將潁川城泡在水中,化為澤國。

城中水深沒腰,又外無援兵,在堅守了差不多一年之后,守軍無奈投降。

這是成功的例子,還有一個例子,是元魏和蕭梁對峙時發生的。

魏軍占據淮水要地壽陽,位于下游的梁軍想要收復壽陽,卻苦于野地浪戰打不過騎兵眾多的魏軍,于是梁帝蕭衍想了個辦法,那就是水淹壽陽。

壽陽位于淮水南畔,其下游數百里外有一河谷名為浮山峽,蕭衍調集人力物力在浮山峽筑壩攔淮,提高淮水水位,回水淹壽陽。

梁軍修筑的攔河大壩名為浮山堰,據說動用了二十萬以上的軍民作為勞動力,浮山堰主體為土壩,又以數千萬斤鐵料墊底,還開有溢洪道,歷盡千辛萬苦耗時兩年才修成。

浮山堰一成,其上游形成了一個巨大水庫,數百里外的壽陽馬上被水淹,守城魏軍迫不得已棄城上八公山駐扎,梁軍將士聞訊雀躍不已,只道收復壽陽指日可待。

然而魏軍未退,雨季來了,淮水水位暴漲,上游水位幾乎與浮山堰持平,于是悲劇發生,浮山堰潰決,下游受害百姓以十萬計,淮水漂尸入海。

梁軍試圖回水淹壽陽,結果耗費無數人力物力修筑的浮山堰潰決,反倒禍害了自己國內百姓,是一次失敗的水攻,宇文溫在想,若是敵軍依葫蘆畫瓢也筑堰來個水淹懸瓠,老天會眷顧他么?

恐怕不會,現在已經入秋,雨季越來越遠,懸瓠一旦被圍而對方又用了‘淹灌’之法,恐怕不會有連綿大雨之后河堤垮塌的情況發生。

淮水的流量大,而身為其支流汝水的流量相比之下小許多,攔河壩沒那么容易潰決,宇文溫覺得成日里焚香禱告祈禱敵軍的水壩垮塌不靠譜,所以得另外想辦法解決。

辦法是什么?很簡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預先把糧食等物資轉移到城中地勢較高處,然后在城里囤積沙袋,就當是防汛抗洪。

還要解決水源的問題,可能有人會問,若真被水淹了,到處都是水,怎么還怕沒水喝?

有水,并不代表這水能喝,如果懸瓠真被水淹成了大池塘,到時候各種垃圾甚至人畜的排泄物都浸泡在水中,這樣的水和糞水無異,人畜喝了肯定得病。

所以水井是必須的,還得將井口加高,雖然屆時井水也勢必渾濁不堪,但除了泥沙,好歹沒那么多‘料’。

這些事情,主持城防的李允信都在安排人去做,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同樣重要的事情也同步在進行,那就是采樵(砍柴)。

一說起守城,許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糧食要充足,在其基礎上兵員多多益善,但往往會忽略一個因素,那就是燃料。

這個時代的燃料當然是指柴禾,而一個城池光有糧食和人,沒有柴禾是守不下去的,道理很簡單,沒有柴禾怎么做飯,總不能生嚼麥、粟、稻吧?

更別說雨季需要生火烘烤濕漉漉的衣服被褥,冬天還得生火取暖御寒,而到了冬天,懸瓠可是會下雪的!

宇文溫要守懸瓠盡量拖時間,那么圍城戰持續到冬天甚至到來年春天都很有可能,沒有燃料(柴禾),守軍哪里堅持得下去。

歷史愛好者們說起宋元襄陽之戰,都會說是‘回回炮’(配重投石機)的使用,加上糧食耗盡,導致襄陽守軍投降,而實際上這看法太片面了。

導致襄陽守軍投降的重要原因有二,其一是援軍已絕,也就是說元軍徹底圍住了襄陽,襄陽守軍知道短期內再也不會有援軍來了。

其二是城中缺柴禾。

襄陽守軍是有些缺糧,但不至于短期內斷糧,問題在于更缺柴禾,沒有柴禾(燃料)就沒辦法生火做飯,有多少糧食都沒用。

所以宇文溫現在發動城中軍民出城采樵,凡是能燒的東西全都帶回城,只要是出城的士兵,回來時都不許兩手空空,這也是備戰的一項重要工作。

他在河邊查看地形,隨行人員拿著刀在灘涂蘆葦蕩割蘆葦,宇文溫此次出城帶著騎兵數十,一是確保安全,二來就是要采樵。

尉遲氏的大軍,大概月余就要兵臨城下,到時候把懸瓠圍得如同鐵桶一般,守軍所需的各類物資,可就只能靠消耗庫存度日了。

若能熬過最初的猛攻,再過數月就是冬季,到時候柴禾的需求量更大,現在若不積極備戰,多準備準備柴禾,到時候燒什么?

眼見著大家收獲頗豐,宇文溫也對這邊地區的地形了然于心,正要上馬回城,卻見北面官道上有一騎疾馳而來,宇文溫掏出千里鏡望去,片刻后大喜:

這不是薛世雄么?這么快就安頓好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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