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一百三十一章 冒名頂替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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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冒名頂替


更新時間:2017年07月10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黃昏,曠野一片昏暗,時不時響起野獸的嚎叫聲,聽起來有些滲人,夜幕即將降臨,這些徘徊在野地的夜行走獸無法襲擊有圍墻的村落,但對于連夜趕路的旅人卻是巨大威脅。

躺在榻上的宇文乾鏗,傾聽著驛站外的動靜,剛剛涌上來的倦意,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該落荒而逃的他們,如今騎著高頭大馬,堂而皇之住進了驛站,不僅吃了一席豐盛的晚膳,還能洗個熱水澡,又有地方睡覺。

當然這都是劉居士使了錢,讓驛丞得了好處之后才換來的待遇。

錢從哪里來?來自爾朱休贈送的盤纏,這些盤纏省著些花,足夠支撐較長一段時間的開銷,也多虧了對方送的馬匹,讓他們能實施一個風險極大的行動。

冒名頂替,到驛站投宿。

詐稱是官員家屬,要到其任職地投親,主角當然是‘郎君’劉居士,其‘從弟’宇文化及,還有隨從宇文乾鏗及其他人。

這種投奔家人的情況很正常,許多官員到外地上任,一開始未必攜帶家眷同行,而是到任后站穩腳跟,再把家人接過去,而子侄來投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問題在于這個官員的名諱、官職不能信口胡謅,至少要有出處,畢竟驛丞雖然官職卑微但見多識廣,如果編出來的謊話不能自圓其說,很容易被其看穿。

宇文乾鏗一行要往北走,報出來的官員當然要在北地任職,而且官職不能太低,否則驛丞不會通融。

不過這難不倒宇文乾鏗,因為他雖然沒有親政,但時常看奏章,知道大概的人事任免,所以對于北地州郡的地方官,還是能記得許多人的名諱。

他仔細想了想,想起不少人名,但大多不合適,因為這些人任職已有一段時間,于公于私都可能頻繁派人往來鄴城與任職地之間,那么驛站的驛丞極有可能知道對方一些情況。

譬如家中沒有兒子的,你自稱是其兒子,那會當場被人識破;譬如其子年紀三十四,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去冒充,也會被人識破。

但宇文乾鏗還是想到了幾個人名,仔細篩選最后確定了一個。

精心策劃一番之后,宇文乾鏗一行以該官員家屬的身份成功住進驛站,按說他們一沒憑證二來面生,驛丞完全可以不接待,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又加上劉居士和宇文化及口舌功夫了得,所以就這么住下了。

這樣的行為極其冒險,因為驛站的往來官吏、信使很多,雖然大家都把樣貌修飾了一下,可一旦有人被認出來,那就全完了。

然而正是因為風險大,成功率也很高,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因為官府的注意力集中在鄴城數十里甚至百里之外,認為他們沒有馬,逃亡的方向是太行山脈,所以反倒會忽略鄴城以北近郊地區。

沒多少人會想到他們會有馬,會往北走,更沒人會想到他們還敢投宿驛站。

與其在荒郊野嶺風餐露宿,還不如冒險跑到驛站過一夜,順便準備一些必需品,次日一早立刻出發北上,到了真定地界,走井陘轉入太行山脈中,在山里躲上數月,避避風頭。

這是宇文乾鏗和劉居士、宇文化及商議過后做出的決定,如今看來成功了一半,大家在驛站吃飽喝足,洗了個熱水澡,偷偷將身上傷口清理了一下,待到明日一早便能啟程。

寶貴的休息、準備必需品的機會,是宇文乾鏗決定冒險投宿驛站的原因,打著某官員的名號,可以花錢從驛站獲取急需的被褥、工具等必需品,即便日后身份暴露,他們早就跑遠了。

跑到山里躲上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出山打聽消息,根據形勢再做打算。

如果杞王宇文亮抗住了尉遲惇的進攻,那么他想辦法逃去關中;如果杞王敗亡,那就意味著大勢已去,他就從此隱姓埋名,世間再無宇文乾鏗。

若真是這樣的結局,真的很凄涼,所以宇文乾鏗不甘心,他認為朝中還有心向宇文氏的忠臣義士,開府將軍爾朱休就是其中之一。

宇文乾鏗一開始還暗暗慶幸,認為爾朱休當時沒有認出他們一行的身份,不過后來越想越覺得對方可能已經認出了,之所以沒有說破還贈送馬匹、盤纏,就是為了暗中幫助他們。

這只是宇文乾鏗自己的猜測,也許對方是真的沒認出來,然后就當行善積德做件好事罷了,但宇文乾鏗覺得他能從鄴城順利逃出來,關鍵時候得人相助,一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所以他認為爾朱休肯定是認出了他,但迫于時局不敢聲張,只能假作不知,以贈送馬匹和盤纏的形式來幫助他。

這樣的人肯定不止一個,朝野內外的文臣武將之中,心向周室的人肯定不會少,他們是迫于尉遲惇的淫威,不敢在明面上表示對天子的支持。

當年尉遲迥在鄴城擁立他為帝,號召天下兵馬起事反楊,有人響應是因為本就歸尉遲迥管轄,而有的人卻是因為認可尉遲迥所豎匡扶周室的大義旗幟。

所以即便如今尉遲氏勢大,但其實有很多人未必愿意看著尉遲惇改朝換代,更別說先前效命于尉遲迥的人,未必真心愿意效命于尉遲惇。

那么只要杞王能夠站穩腳跟,只要他能夠逃到關中,號召天下兵馬勤王,那么不是沒有扭轉乾坤的可能。

想到這里,宇文乾鏗不由得興奮起來,可隨后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一個自己一直忽視的問題。

身為天子的他逃出鄴城,當然知道鄴城皇宮里沒有了天子,可丞相尉遲惇控制著皇宮,那么只要封鎖消息,然后對外宣稱天子遇刺身負重傷需要休息,然后找一個人來假扮他,那該如何是好?

天子的威儀,是靠著大駕鹵簿,還有文武百官來襯托的,宇文乾鏗一行十余人,隨便跑到一個州郡官署,宣稱天子落難至此,召集各地兵馬勤王,有誰會信?

而尉遲惇身為都督中外諸軍事的丞相,說天子在皇宮里安然無恙,那么大家即便心中嘀咕,也不敢不認。

宇文乾鏗本人身在外地,當然知道鄴城皇宮里的所謂天子是假貨,但別人就不知道了,那么他即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聲嘶力竭說自己是天子,別人只會當他是瘋子。

更讓宇文乾鏗焦慮的是,身在關中的杞王宇文亮,一旦認定他已經身亡,那么很有可能會即位稱帝,到時候他跑去關中,讓宇文亮如何自處?

難道要宇文亮退位?那怎么可能!到時候他會被對方認定是假的!!

宇文乾鏗想通了當前局勢,不由得焦慮萬分,先前和宇文化及、劉居士商定的策略,現在看起來也是一條死路,他必須盡快趕到關中,否則就全完了。

必須讓世人知道,天子逃出了鄴城,天子還活在人世,只有這樣,杞王宇文亮才不會認定他死了,繼而在關中稱帝,而鄴城里的那個假天子的身份會暴露,讓世人都知道尉遲惇的陰謀詭計。

然而要逃到關中或者山南又談何容易?若往南邊的黃河要津前進,沿途關隘的搜查必定越來越嚴,他們的行蹤或者身份遲早會泄露。

如果南轅北轍往北跑,安全是安全些,但時間拖得太久,即便杞王在關中站穩腳跟,到時候宣布天子遇害然后即位稱帝,那么他再逃去關中又有何用?

屆時,除了隱姓埋名茍活于世,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宇文乾鏗在驛站里越想越焦慮,而驛站外官道上,大隊人馬正在接近,這支隊伍夾雜著許多馬車,其上不但有行李,還有家眷。

眼見著日落在即,驛站就在眼前,隊伍的行進速度反倒放緩了些,有數騎加快速度,要提前抵達驛站打點,為隊伍在驛站下榻做準備。

夜幕降臨,驛站早已關門上閂,這幾人拍了半天門,驛卒才打開小門門窗,雙方交談了一會,來人又出具了文書,驛卒借著火光仔細看了看,才最終確定這是北上赴任的官員攜帶家眷投宿。

官員攜帶家屬赴任,可以憑著文書名正言順在沿途驛站投宿,驛卒很快便打開大門,而隊伍也剛好抵近驛站。

驛丞招呼著驛卒們準備廂房,他剛吃完飯正打算打個盹,卻得手下來報說有赴任的刺史攜帶家屬投宿,他不敢可怠慢,所以趕緊出來接待。

驛站每日都有官員往來,無論官職大小,他這個小小驛丞都不敢也不想得罪,驛丞很快便和來人攀談起來,這些人雖然是仆人,但可以從其口中套出許多關于自家郎主有用的消息。

“我家郎主半路上耽擱了,所以車隊此時才到,多有不便,還請包涵。”

對方說起話來很客氣,驛丞放心些許,畢竟有什么樣的郎主就有什么樣的仆人,他和對方又談了幾句,得知其郎主身份,不由得笑道:

“哎呀,使君的大郎君已經先行一步在驛中住下了!”

“哈?我家大郎君已在驛站住下了?”

“哈?驛丞說我已經在驛站住下了?”

驛站外隊伍里,一名騎馬的年輕郎君聽得仆人來報,不由得愕然,他就是家中大郎,此次此刻還跟著父親以及家人在驛站外,從沒有先派人到驛站安排住宿,怎么就變成“已經在驛站住下了”?

他一口關中腔調,雖然年紀輕輕,頜下胡須卻很明顯,樣貌端正,身材魁梧,馬鞍旁掛著弓箭,看上去就是一個弓馬嫻熟之人。

思索片刻,他冷笑一聲,調轉馬頭來到隊伍中列,向著一名騎馬的獨目中年人行禮后說道:“父親,好像有人冒用父親與孩兒的名義在驛站投宿。”

“嗯?”

楊素聞言一愣,隨即完好的右眼閃過寒光,他這一年多來霉運不斷,隋國滅亡,他投降后又成了周國臣子,因為曾經襲擊天子車駕,差點被問罪,后來免于處罰,可前途就不要想了。

好不容易疏通門路,求得一官半職,卻是被派去玄州(幽州總管府治下)那破地方任刺史,這倒罷了好歹是個刺史,未曾想出鄴城時又被人刁難。

鄴城前幾日出了大事,天子大婚時被刺客刺殺身負重傷,如今滿城都在緝拿逆賊,門禁嚴苛了許多,而楊素帶著家人上任,車隊規模不小,出城門被司門故意刁難,花錢消災不說,還憋了一肚子氣。

出城時耽誤了時辰,導致抵達驛站時天色已晚,結果居然被人冒名頂替在驛站騙吃騙喝,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年頭冒名頂替騙吃騙喝的事情不少見,甚至還發生過有人假冒新任郡守上任、做了數年官才被人識破的事情,楊素只笑他人是傻瓜才會被騙,結果如今輪到他和家人被人冒名騙吃騙喝。

氣歸氣,楊素的思路可沒有被干擾,他問長子楊玄感:“你們說破此事了么?”

楊玄感笑道:“沒呢,說破了多無趣。”

“好,好...”

楊素也笑起來,他的兒子楊玄感年幼時反應有些慢,旁人都說這是癡呆兒,只有他對兒子有信心,楊玄感長大后愈發聰慧,而現在,就是讓其施展手段的時候了。

“大郎,你看著辦吧。”

“是,父親。”

楊玄感笑了笑,自家這一年多諸事不順,父親郁郁寡歡,他也十分不爽。

今日出城被司門刁難,對方拿著雞毛當令箭,居然要女眷一個個下車接受檢查,這種公然調戲氣得他差點拔刀。

對方如此行事就是索賄,可其他出城的人行賄幾十文就放過,他們家花了足足十貫才保得平安,楊玄感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種窩囊氣,卻沒辦法發作。

他的父親楊素,大象二年后成了隋國臣子,率兵奇襲周國天子車駕差點得手,隋國滅亡之后好歹保得全家性命,作為大節有虧還得罪過天子的人,楊素硬不起來。

被身份卑微的司門刁難,楊素還得親自陪笑臉,楊玄感看著父親唾面自干,只覺得悲憤萬分,如今又被人冒名頂替騙吃騙喝,他再也忍不住了。

楊玄感胸有成竹的領著十幾個部曲走進驛站,他要見識見識這些騙吃騙喝的宵小是何等樣人。

且帶我來陪爾等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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