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一百七十八章 義臣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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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義臣


更新時間:2017年01月04日  作者:米糕羊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米糕羊 | 逆水行周 

五月,隨著長安周圍的岐、恒、豳、宜、同等州歸入周軍控制之下,關中局勢大定,征隋行軍元帥、魏安郡公尉遲惇率軍抵達長安,首先拜謁了諸位先帝的陵寢,然后和征隋行軍總管、杞國公宇文亮會晤。

諸般事宜繁多,最重要的就是確定接下來的作戰方略,雖然宇文亮作為行軍總管名義上受行軍元帥節制,但尉遲惇實際上并不能直接指揮這位周國宗室。

以資歷而言,尉遲惇不如宇文亮,但他是丞相尉遲迥的兒子,掛帥是理所當然,宇文亮率領的山南周軍,其實是作為朝廷大軍的側翼行動。

隋國如今大勢已去,就看如何最快和損失最小將其消滅,畢竟事久生變,南邊的陳國,西邊的吐谷渾,還有北面的突厥都有可能按耐不住有小動作。

隋國剩下的地盤,河東的隋軍已如驚弓之鳥,需要提防本已因為內斗而虛弱的突厥漁翁得利,敗逃河東的楊俊如果向突厥稱臣,或者向突厥請求援兵,都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

隴右的隋軍,西面有吐谷渾的威脅,北面有突厥虎視眈眈,如果逼急了,隴右隋軍將領來個引狼入室很麻煩,即便對方愿意投降,可那兩家若趁火打劫,也能讓周國頭痛。

略過吐谷渾不談,如今的突厥雖然和周國有姻親,但在誘人的利益面前姻親關系就是張

蜀地的隋軍閉門自守,而秦嶺南麓梁州、金州的隋軍除非突破襄陽,否則構不成威脅,但要提防已稱帝的楊秀狗急跳墻。

一旦這位向陳國稱藩,南北之戰有可能提前爆發,那么事情就會變得棘手。

也就是棘手些,如今天下局勢對周國有利,不是周軍怕陳軍,只是想有些時間修生養息,待得平隋的消耗恢復過來,屆時大軍南下平陳易如反掌。

所以時間在周國這邊,盡快穩定局勢是當務之急。

周軍接下來的具體規劃外人不得而知,但尉遲惇來到長安,除了和宇文亮商討軍務之外,還帶來朝廷的旨意,撫慰諸位“反正”忠臣,讓他們繼續為大周效力。

其實這就是丞相尉遲迥的意思,由尉遲惇來說,可信度又大了幾分,有了丞相尉遲迥和宗室宇文亮的雙重保證,以郕國公梁士彥為首的棄暗投明者,終于放下心來。

但讓人放心不下的,是今年關中地區的收成,因為受戰亂影響,關中今年大規模歉收已成定局,尉遲惇在長安詳細了解當前局勢,向朝廷急報調集糧食支援。

但那還是杯水車薪,關中要作為對河東、隴右甚至蜀地用兵的大本營,軍需壓力很大,農田歉收的影響沒辦法有效解決,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部分百姓外遷就食。

有遷去洛州的,有遷去山南的,諸多事宜繁雜不已,到了月末,又有新的消息傳出:

行軍元帥尉遲惇從長安出發,到華州匯合主力大軍,然后前往同州蒲津,河陽周軍已攻拔東岸蒲州,搭建好黃河浮橋,周國收復河東地區的戰爭即將拉開帷幕。

長安東郊,灞橋以東灞橋驛,杞國公宇文亮率領文武官員為尉遲惇送行,場面十分熱鬧,而驛站一處停放馬車的院子內,卻有甲士守著個囚車,閑人勿近。

囚車里關著一個年輕人,衣著考究但帶著枷鎖,披頭散發的盤腿坐著,低頭看著車板發呆,上午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卻未能喚起一絲溫暖之氣。

年僅十八歲的楊廣,數月時間內面容已滄桑許多,雖然沒有遭到毒打,但他的精神氣已經渙散,宛如八十多歲的老頭。

隋國晉王楊廣被俘的消息已經大白于天下,而他今日就要被押送鄴城,大約會被游街示眾,然后獻俘太廟梟首示眾。

一想到自己即將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刑,楊廣只覺得心如刀絞,他想過自行了斷以免屆時受辱,但遲遲下不了決心,雖然死了就能和家人團聚,可...

可他放不下遠在晉陽的王妃,放不下國仇家恨,楊廣總覺得只要再熬下去,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也許會有心系楊家的義士來解救他,也許宇文氏和尉遲氏就要內杠了,也許他在半路還有機會逃跑,也許...

院外傳來說話,似乎是有人想進入院子,被看守攔下,低聲交談了不知道多久,院門打開,一名男子在士兵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那人二十來歲,手里提著個水罐,罐口扣著個碗,來到囚車附近,接受士兵的再度搜身之后,靠向囚車。

“殿下。”

接連幾聲呼喚,讓楊廣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瞇著眼望向聲音的來源,隨后愣住了。

“殿下,義臣來為殿下送行。”

“是你?楊義臣?”

楊廣驚訝不已,這個時候竟然有人敢來給他送行,而且還是這位。

“殿下,此去鄴城路途遙遠,義臣未能隨行,請保重。”

楊義臣倒了碗水,雙手捧著遞到囚籠前,碗的尺寸略小,勉強能穿過囚籠。

“你復姓了,對吧?”

楊廣接過碗問道,語氣聽起來尋常無奇,而楊義臣聽了略微失神,隨后點點頭:“是的。”

“那就該叫做尉遲義臣啰。”楊廣說完將碗水一飲而盡,隨后猛地噴向楊義臣,噴得對方一臉都是水。

“反復小人!你見我楊家勢大,就改姓楊,如今楊家完了,尉遲迥勢大,又急不可耐的復姓,恬不知恥!反復小人!”

楊廣咆哮著,到后面甚至哈哈大笑起來,一臉是水的楊義臣,看著他發愣,旁邊的士兵只覺得莫名其妙,不過聽得楊廣所說,對這位開始另眼相待。

有知道他底細的,開始竊竊私語,這位尉遲義臣,聽姓氏就知道有些門道,雖然天下姓尉遲的也不少,但這位還真就同尉遲丞相有些關系。

尉遲義臣之父尉遲崇,為周國丞相、蜀國公尉遲迥的遠親族人,不過這位和楊堅的關系不錯,大象二年時沒有響應尉遲迥的號召起兵,而是投向了楊堅。

楊堅篡位,尉遲崇就成了隋國臣子,數年后,他領兵抵御來犯的突厥大軍最后戰死沙場,未成年的尉遲義臣從此被楊堅收養在宮中。

尉遲崇沒有和尉遲迥一起“造反”,后來又沒于國事,楊堅感念這位真心追隨的故友,便讓尉遲義臣改姓楊,正式編入楊氏宗譜,作為自己的族人。

就此說來,尉遲義臣改名楊義臣后,已經是楊隋的宗室成員,平日里也得到隋帝楊堅諸多賞賜,和楊家一榮俱榮,一損...么,那就不是了。

周軍入長安,擔當皇宮侍衛的楊義臣僥幸保得性命,因為其為尉遲丞相遠親族人的緣故,周軍只是將其軟禁。

前不久行軍元帥尉遲惇來到長安,召見這位遠房族親,楊義臣立刻恢復了“尉遲”的姓氏,又變成了尉遲義臣,和丞相這邊拉上了關系。

既然回歸了宗族,那么地位就不一樣了,所以今日也能得看守允許,靠近囚車給楊廣送行。

眾人聽得這番緣由,看向楊義臣,不,尉遲義臣的眼神都變得鄙夷起來。

什么義臣,為了榮華富貴不斷改姓,義字在哪里?恬不知恥,反復小人!

楊義臣抹了把臉,尷尬的笑了笑,見著楊廣把碗向他砸來也不躲閃,虧得囚籠攔住那水碗,不然臉上挨一下必然掛彩。

哐啷一聲,楊義臣手里的水罐落地裂成幾塊,殘骸之中露出一把短刀,還有一個油紙包,沒等旁人反應過來,之間楊義臣彎腰撿起那油紙包,撕開之后向身邊一甩。

白霧彌漫,幾名士兵被油紙包里撒出來的白色粉末糊了一臉,痛苦的捂著臉滿地打滾,楊義臣拿著短刀砍翻了一個正要拔刀的士兵,高聲喊著:“動手!”

話音剛落,院外響起打斗聲,楊義臣從那名士兵身上抽出佩刀,和沖上來的人殊死搏斗,以少敵多卻威不可擋,身被數創亦格殺數人。

院門被人撞開,數名便裝男子沖了進來,其中一人拿著斧頭,對著囚車上的鐵鏈揮斧就砍,楊義臣領著剩下的人阻擋周兵,不一會功夫,就陣亡大半。

鐵鏈很快砍斷,還沒回過神的楊廣被人從囚籠里拉了出來,滿身是血的楊義臣扭頭看向他,高喊道:

“殿下快走,義臣為殿下斷后!”

“啊?你...你是來救孤的?”

楊廣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他無數個日夜都在祈禱,祈禱會有人來救他,結果是一次次的失望,就在失望變成絕望的時候,真有人來救他了!

腳步聲起,摻雜著甲葉的撞擊聲,有大批周兵聞訊從前院之外趕來,楊義臣護著楊廣邊打邊退來到后院,返身將院門關上。

楊廣被人攙著來到后側院墻,一人先攀了上去,騎在墻頭轉身探手,楊廣踮起腳伸手去夠卻夠不著,另一人顧不得那么多,攔腰把楊廣直直抱起向上遞去:

“殿下,翻過墻后有備好的馬匹!”

嘭嘭聲起,院門被人用力撞著,雖然上了門栓,但撐不了多久,楊廣狼狽的騎上墻頭,見著墻外不遠處果然有數人牽著十余匹馬,旁邊地上倒著幾個周兵。

果然有人接應,有機會逃命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激動異常,開口問道:“義臣,一會是往哪里逃?”

回頭看去,楊廣發現楊義臣沒有過來,而是領著人頂門,看樣子是真的要親自斷后。

“義臣!你快過來啊!”

楊廣心中發急,院門已經被撞得搖搖欲墜,楊義臣再不過來可真就來不及了,而墻外遠處已經有人看見這邊的動靜,正呼喊著跑來。

“你們幾個,帶著殿下快走!”

“義臣、義臣!”

楊廣呼喊著,被人帶下圍墻,楊義臣見狀心中稍定,就在這時正門被人撞開,殺氣騰騰的周兵沖了進來,其中許多人端著弩。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楊義臣呼喊著,率領同伴沖上前去,一如飛蛾撲火般悲壯。

我,楊義臣,既入楊家宗譜便為楊家人,死也要做楊家鬼,今生今世,無怨無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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