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已經退出了軍界，還跑到西伯利亞給楊潮賣了一回命，不為別的，大概就想求一個安穩，這個時代不是梟雄的時代，他這樣的沒有正規軍校背景，靠當土匪打出來的將軍，已經沒有什么前途了。
當到死張作霖也不可能突破軍長一級，他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干脆將軍隊交給了楊宇霆，辭職不干了，楊宇霆是正規軍校畢業，雖然是日本軍校畢業，前些年在軍中受到壓制，這些年也因為沒有高層人脈，只能跟著張作霖混，但張作霖眼光，認為楊宇霆是個人才，還有發展的空間，鼓勵他繼續留在軍中。
西伯利亞的戰爭結束，楊潮征求了張作霖的意見，放他回東北當富家翁去了。
但是痛打落水狗，有些人盯住了他。
張作霖確實不干凈，雖然還不至于在軍隊中的層層監督之下貪wu，但他有自己的生財門路，卡著齋桑泊那個邊境地帶，手指頭漏一漏，錢就到手了。
邊境有大量做這種生意的人，有善于鉆營的晉商，走西北這條路本來就是他們的商道，現在中俄之間由于蘇俄政權的特殊性，沒法進行正常的貿易，可是架不住走私啊，他們走私，蘇俄那邊也有人走私。
列寧時代就開始的官僚化，讓蘇俄有一大批從事這種事情的人物，他們邊防軍的軍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很顯然山西那群奸商把偉大的紅軍都腐蝕了。
但是這過程中，張作霖起到了放行的作用，甚至還參與其中抽成，水至清則無魚，你能讓一個老土匪不干這種事？
所以張作霖的勾當，楊潮清清楚楚，新疆邊防軍的馬家兄弟早就向楊潮報告過了，楊潮只警告他們不讓他們參與，沒錢了找自己要，但是不要干涉張作霖。
張作霖這兩年大概撈夠了，所以打算金盆洗手，甚至有錢讓他兒子搞汽車。
對此楊潮也接受了，他們屬于過去的時代，沒必要太過苛刻，對張學良搞汽車，楊潮也大力支持，甚至這次去美國，還特意幫他們解決了專利的事情，從美國通用手里購買了好幾個卡車的技術授權，聘請了美國人手把手的教張大公子怎么造汽車，老實說張學良仿造的汽車也就只有一個樣子。
張大公子樂意燒他爹的黑錢，楊潮自然鼓勵他們給中國汽車業做點貢獻。
如果一直這樣發展下去，張家沒準就轉型成中國汽車業新軍了，張作霖那些黑錢，也很容易就洗白了。
可是事與愿違，總有人盯著他。
趁楊潮不在，他們搜集了足夠多的證據，都不用自己出手，直接用信封裝起來，投到各家報社門口，也在副總統的監察院門口扔了一份，為人比較苛刻的李富安直接就出手了，白白給人當了攻擊楊潮的槍。
當然是攻擊楊潮了，打狗看主人，張作霖一年多前，還給楊潮在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中賣命，自然會被認為是楊潮的人。
盡管楊潮從來沒把他當做自己人，但是架不住別人這么看，別人這么看了，那他就是楊潮的人。
這或許也是張作霖的一點小聰明，將自己跟楊潮綁死了，借此得到庇護，這個老土匪那雙眼睛，看事情比很多人都透徹。
李富安要告張作霖一個以權謀私，利用自己邊防軍長的職務，為走私犯提供方便，獲取利益。這就很嚴重了，更嚴重的是，張作霖不是普通官員，他是軍官，適用他的法律不是一般的法律，而是軍法，民法的話，頂多是坐牢，而軍法卻是要槍斃的。
槍斃一個軍長不是小事，所以才將此事拉到了上海，作為中國最透明的國際城市，這里現在已經成為審理職務犯罪，審判官員的專門地方了。
如果李富安告成了，張作霖就會被槍斃。
而已這段時間的情況來看，他被判刑的可能性極高，因為幕后黑手搜集的那些證據，已經在全國報紙上炒的沸沸揚揚，一時間都快壓倒了奉天營口的墜龍事件。
而且楊潮的秘書張念都建議，不要摻和這種事情了，太麻煩，太敏感。
因為這些年李富安查處了一個個高官，已經好幾年沒有出現這么大的貪官了，所以老百姓就跟過年一樣，總算要殺官了。
這時候楊潮逆著民意，無論是用什么手段，把張作霖給救了，都很容易讓人把臟水潑到他身上。
說到底這不是沖著張作霖，這根本就是沖著楊潮來的。
“樹倒猢猻散啊！”
楊潮嘆息了一聲。
張念還不太理解政治的奧妙和殘酷。
“當年袁世凱沒有保趙秉鈞什么結果？”
袁世凱護不住趙秉鈞，整個北洋都不在以袁世凱為首，段祺瑞那些人公開不聽話，為什么，因為老大都護不住底下人了，誰還會跟你，誰還敢跟你。
張作霖本來不是楊潮的人，可是通過西伯利亞戰爭，他被看成了楊潮的人，那么楊潮就不能放棄他，把他從牢里弄出來，哪怕再用別的辦法自己弄死，也只會被看成是清理門戶，而讓他死在外頭，楊潮這個老大也就不用當了，王昌平、馬騰飛、張國柱這些手里拿槍的高官們，恐怕就不會跟楊潮一條心了，這些人不跟楊潮一條心不要緊，要緊的是會不會被其他人拉攏，在讓中國產生軍閥化的跡象。
“連炮哥都懂打死都要護住陳其美，為什么？不就因為陳其美是他的心腹嗎。陳其美那種青幫分子，抽大煙、綁架勒索的玩意，炮哥都要保，是他不得不保啊。炮哥都能看懂的內情，我豈會不懂。”
“可如果救了他，報紙攻擊起來？”
張念擔憂道，他知道楊潮之所以在政壇始終不倒，不是因為他手里有多大力量，雖然他確實有很大力量，但是不用出來的力量那就不是力量了，楊潮不倒那是因為楊潮的威望，是楊潮的名聲。
現在如果包庇了張作霖，被報紙潑了臟水，那么名聲也就臭了。
“沒那么嚴重。即便要被人潑臟水，也也得接著。用我的名聲，保全一條命，劃算。”
很劃算，自己損失的越多，手下就會越放心，因為他們知道，楊潮也會這么保他們。
張國柱會想，連張作霖那種人都保了，豈會不保我？
“那張公子？”
張念這時候詢問。
楊潮嘆道：“讓他進來吧。”
張學良大公子從昨天就在楊潮的賓館門外跪著了，這真是是一個蠢貨！
或者說是一個精明透頂的家伙。
說他蠢，是因為他把楊潮牽扯進來了，以官場的默契，如果進去的人，頂了雷，把一切都認了，那么外面的就得好好照顧他的家人，作為上級的，甚至會想方設法的營救，可是一旦把同僚和上司都扯了出來，那就等死吧。
張學良跪在楊潮的酒店門外，這分明就是告訴外人，張作霖跟楊潮關系很深，他來求楊潮救他爹的命了。
這會讓楊潮很被動，弄不好真的迫于壓力，而不敢救張作霖了。
說他精明透頂，還是因為他把楊潮扯進來了，如果楊潮不愿意冒樹倒猢猻散的風險，那就絕不敢放棄張作霖，因為張大公子通過這一跪，表明張家是楊潮的人。
“六子，你跟我說實話，是誰讓你跪我這兒的？”
張學良絕對沒有這個腦子，這就是一個典型的二世祖，干事情哪里會經過腦子。
要么他是一時沖動來跪的，要么就是有高人指點。
如果他是沖動的話，以他的智商水平，未必想到來求楊潮，弄不好是去求其他人，畢竟他也是上海的名流，跟宋家姐妹勾勾搭搭，風流倜儻，人脈還是有的。
所以只可能是別人讓他來的。
那么楊潮就要弄清楚，到底是誰？
“不敢瞞大總理，是我爹讓我來的，我爹說他要想活命，只能求您了。”
這真是一個蠢貨！
張作霖絕對不會讓他用這種方式來求。
不過既然是張作霖讓他來的，那倒是簡單了。
楊潮最怕的是有人利用這花花公子。
“你爹還真是怕死啊！”
楊潮嘆道。
“求大總理救救我爹。”
張學良又一次跪下。
“起來吧。記住去告訴你爹，問他楊宇霆可靠不可靠，如果可靠，告訴他一定要要求陪審團審判。”
張大公子還沒弄清楚道理呢，就被楊潮打發走了。
這件事出在西北，出在邊境，還是要從哪里解決。
張作霖走了，將軍長讓給了楊宇霆，估計這個變動，已經用光了張土匪的全部人脈。
如果楊宇霆是一個能扛事的，幫張作霖把雷頂了，那張作霖就不會死，如果楊宇霆為了前程，把張作霖供出來，那張作霖就不太好救了。
這是考驗人性的時候，楊宇霆可靠不可靠，只有張作霖知道，楊潮是不清楚的。
西北邊境被爆出這種事，楊宇霆這個現任軍長，肯定是做到頭了，弄不好還得吃官司，可如果他能將所有東西都推到張作霖這個前任身上，他不但沒事了，甚至有可能保住官職，如何權衡可就在一心之間，全看人品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