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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內的燭火變得昏暗,搖搖曳曳的,萍生姿態。
顏含玉站在師父身后,一雙目光逐漸渙散。
那黑紅的血跡氤氳幻化成魔鬼的面孔一般侵蝕在她的腦中。
那張蒼白無色的面孔上一雙眸子此刻緊閉,靜靜的躺著,毫無生氣。
處理好秦王殿下的傷口,又一次給秦王拂了脈的孫呈,此刻回頭,但見換了一張面孔的徒兒神思恍惚。
他上前寬慰,“好了,別擔心,他不會有事。”
此時營帳內只剩他們師徒二人,秦王殿下的近侍也讓孫呈打發下去換盆水。
一聲寬慰正像是催化劑一般,她再也沒忍住,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師父!”
孫呈何曾見過這般脆弱的徒弟,在他的印象中,聰明、堅強、韌性,作為千金小姐毫不嬌氣,似乎所有的難題對她都不是問題。
他從沒后悔過收她為徒,就算她是女子,他還是榮幸收了她。
醫術的傳承在于把所有的醫道全部傳授,作為徒弟能全數吸收,她有資質,便是家族反對,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值了。
孫呈到底還年輕,面對哭訴的小娘子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果面前站著的真是個少年,寬慰人的話也大概就是,“好了,男子漢哭也不嫌害臊!”
可到底是個小娘子,出口的話還是醞釀了一下,“不哭了,再哭鼻子,讓軍營里的小兵小將知道,你可要露餡兒了。”
“知道就知道,我不怕。”哭鼻子怎么了?她是個人就不能哭了?
“知道你無所畏懼!”孫呈話語一轉,“還敢一個人面對千軍萬馬!你以為你是神仙?膽子那么大!干脆宋軍統領給你當好了!”
被師父責怪的一段話說的止住了哭。
她抽噎著,“我一個小小人物,他們不會殺我的。”
“不殺你?我身在后營都聽說了,遼將祜拓拿著箭就要射死你,你說說你,一個人逞英雄,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英勇無敵的男人!”
“師父,我退了他們兇猛的狼兵,他們不會殺一個有價值的人的。”
“該說你什么好!說好了要聽為師的話,好好跟著師父,結果呢?一個人跑去對付遼兵!”
滿口的責怪,卻是句句擔憂,還有滿心在意。
顏含玉抹淚,“趙賢都這樣了,我還在哭,師父不安慰就罷了還罵我……”
“你哭你的,為師罵為師的!你的未婚夫昏迷不醒又不是為師之過,為師為什么不能罵你!”
每句話聽著都沒有問題,可總覺得哪句話不對。
康全端著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站在那里訓斥容清的孫先生,容清垂著頭,一副認錯態度良好的模樣。
康全身為秦王殿下的近侍,最清楚不過殿下身邊根本就無容清此人。
當然,容清此人他這兩天也是再耳熟不過。
秦王殿下曾連夜去后援軍營,趙峰又突然回京,康全也是知道的。
后來秦王殿下收了兩次密信,查問的都是容清的情況,并吩咐一定要保護其周全。
康全知道容清此人定是殿下在乎的人,但他怎樣猜也猜不到容清就是那個贏弱弱的未來秦王妃。
“孫先生,項將軍喊你去議事營。”
“這么大半夜的,我馬不停蹄從幽州來,給秦王殿下診治到現在,還要再跟他們議事?”
“孫先生別誤會,好像是因為項將軍想拔營退兵一事,此處還在檀州地境,如今殿下昏迷不醒,我軍久滯此處于我軍不利,因此想問一問孫先生,確認殿下醒來的時間。”
“項副將要退兵?楚王殿下是什么意見?”問話的是容清。
康全回道,“楚王殿下跟項副將意見相左。”
“康全,還請你給孫先生準備住處,讓孫先生休息一下。項副將那邊由我去。”
康全覺得疑惑,他在容清面前明明沒有自我介紹過,他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沒說過……你,你是……”
那個誰沒說出口,就聽孫呈疲憊的聲音,“小少年,你現在就別問了,先給我準備營帳才是。她肯定是你認識的人,等你們殿下醒了你就知道了。”
康全被那聲“小少年”給噎住了,他好歹比容清長得高點兒!
秦王殿下是主心骨,如今受傷昏迷,項烴擔心遼兵趁機攻打他們的陣營,便提議拔營退軍,回到順州地界。
楚王殿下卻認為此時退軍不妥。
“我們的糧草軍在白河另一邊,我們渡過了白河,營陣擺在這個位置,遼軍援兵在這個位置,與我軍遙遙相對……”三處呈三角的營陣,地圖上都看的清楚,“遼兵很容易就能切斷我軍糧草,接應糧草必是一場生死大戰,如果我們接洽不及,失了糧草就會被困此處,前有難攻的檀州城,后無糧草補給,此行豈不是功虧一簣?”
“我們既然渡過白河,到了這里,壓城檀州,如果因為主將重傷退軍,才真的是功虧一簣……”
楚王趙佐認同容清所說,只是現如今還面臨一個問題,如果真的留下來,繼續攻城,突然換了一個將領領兵,一定會引起軍心渙散,戰事難起。
“遼人怎樣對付秦王的,我們就應該怎樣還回去。”她言語之中頗有些忿忿。
耶律燕昀!
顏含玉敢肯定此事與他有關!
擒賊擒王,殺敵殺將,遼人這般做顯然是因為檀州已經到了絕境。
死里求生,遼人這一招用的很高明。
如果他們真的退軍,便是讓遼兵稱心如意。
“防御最弱的金溝,在檀州城南,正迎我軍,在此處輸的陣我們就在此地贏回來。”
“遼人伏兵在此,殿下也因此重傷,我們如何贏陣?前有遼兵伏擊,后有糧草斷去之患,我軍滯留此處不是長久之計。”項烴堅持己見。
項烴跟容清爭辯無非是說給楚王殿下聽,只要楚王點頭,他們即刻就能拔營退軍。
“為避免遼兵斬截糧草,我軍應連夜變換陣形,換游軍之形。”
“游軍?”
“游軍之形,乍動乍靜,避實擊虛,視羸撓盛,結陣趨地,斷繞四徑。”
短短幾個字,項烴聽完喃喃數次,想他領兵數年,自是對兵法有所研究。
游軍不定,先擾遼兵,迫使遼人自顧無暇。
糧草初定,就能侵擾金溝,趁遼兵乏之,攻城,破城。
項烴默念好幾聲,恍然大悟,“勢無常定,此計是為弱勢境況的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