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前國。
因為清水宗治率備中眾前來支援的原因,羽柴秀吉放棄了繼續圍城的打算,一路退到了北曾根城,并召集眾人舉行評定。而在這里,赤松義佑和浦上宗景兩人都被羽柴秀吉安排在左邊的頭兩位,這是羽柴秀吉為了展現其對他們的重視。就這樣,這一對老冤家終于在時隔十多年后,在一個很是平和,卻又十分尷尬的情況下碰面了。
“浦上……大人……”
“赤松……大人……”
兩個多年來幾乎可以說是死敵的對頭,面露尷尬之色,互相點頭打著招呼。隨即呆愣了一下后,又低下了頭,顯然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些什么。
說起來挺有意思的,赤松家之所以會沒落,雖然和家督無能有著不曉得關系,但浦上家的下克上,卻是最重要的原因。1521年赤松義佑的祖父赤松義村被浦上宗景的父親浦上村宗暗殺,導致整個赤松家的政權落入了浦上家的手中,雖然后來赤松義佑的父親赤松晴政聯合細川家反攻,擊敗了浦上村宗奪回了政權,但還是導致備前國大部分落入了浦上家的手中無法奪回。
隨后,赤松家遭到了尼子家的進攻,面對強大的尼子家,赤松晴政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直到尼子家被毛利家擊敗后,赤松晴政才回到了播磨,但那個時候,播磨還終于赤松家的豪族,幾乎已經沒有了。
這最終導致當羽柴秀吉以織田家使者的身份抵達播磨后,諸如別所、小寺等勢力幾乎沒有怎么猶豫,就直接選擇了降服。
而浦上家呢?在奪取了備前國之后,浦上家同樣面對著強大的尼子家,只是和赤松家不同的是,因為父親戰死而繼承家督的浦上政宗和他的弟弟浦上宗景發生了分歧,于是浦上政宗倒向尼子,而浦上宗景則在毛利家崛起后倒向了毛利。最終,浦上宗景在毛利家的支持下,統一了備前。
只是可惜,以下克上而崛起的浦上家最終迎來了命運的輪回,宇喜多直家聯絡上了毛利家,最終取代了浦上家在備前的地位。這讓浦上宗景不得不在絕路下,選擇臣服織田家。說起來,可能到現在浦上宗景還沒有鬧明白,為什么毛利家會拋棄自己而選擇宇喜多直家吧?
不過顯然,那已經不重要了,倒向織田家的浦上宗景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的聽命于羽柴秀吉,同時期望織田家能夠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因為當毛利家選擇宇喜多家的那一刻起,浦上家就失去了倒向毛利家的可能。嗯……除非他愿意做宇喜多直家的家臣。
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畢竟宇喜多直家昔日是他的家臣,但織田家卻已經是天下的霸主了。雖然都是臣服,但對于浦上宗景來說,意義顯然是截然不同的說。好吧,其實也無非只是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不過這種尷尬并沒有持續太久,浦上宗景今年58歲,而赤松義佑也已經34歲了,混跡亂世多年的他們,早已經見慣了各種分分合合的戲碼。所以他們很快就表現出了熱情的態度,看起來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
畢竟在成為了羽柴秀吉的家臣之后,他們不管愿不愿意,都是同僚了。而顯然,如果他們繼續敵對下去的話,很大的可能就是惹來羽柴秀吉的不快,最終導致赤松和浦上兩家徹底的沒落。
是的,他們向羽柴秀吉正式稱臣了,雖然他們更希望成為織田信長的直屬家臣,但當他們打聽到播磨國就是織田信長給羽柴秀吉的封國時,他們就沒有其他的想法了。要怪,也只能怪他們沒能夠盡早降服吧?
而在不遠處,小寺孝高則在和黑田職隆以及小寺政職寒暄著。說起來,雖然小寺孝高如今不過只是侍大將的身份,但其卻是羽柴秀吉的參謀,這種職位,就算身份再低,也絕對不會被人無視,畢竟他們可以說是最貼近君主的人了。
“孝高,好好干!到時候我這個當父親的,可就要靠你啦”黑田職隆大笑道。
“呵呵,黑田大人所言不差,屆時小寺家,也得靠孝高你多多幫忙了。”小寺職政同樣笑道。
對此,小寺孝高自然是連連謙虛。不過說起來,黑田職隆是小寺孝高的老爹,自然沒什么好說的,但小寺政職究竟為何會對小寺孝高如此的另眼相看呢?誰知道呢
很快,評定就在羽柴秀吉的到來后開啟了,事實上這次的評定并沒有什么太多的東西可言,因為防守的策略在抵達北曾根城之前就已經定了下來。
“天神山城由宗景率兵5000防守,北曾根城由景親和安治率兵5000防守,富田松山城交給義佑你了,而我親自坐鎮三石城,隨時準備支援你們。”羽柴秀吉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
“請主公放心!”眾人齊聲應道。
看著眾人恭敬的模樣,尤其是浦上宗景和赤松義佑,羽柴秀吉的心中不知道為何,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快感。這種感覺就算是織田信長或者織田義信的贊美都無法與之比擬。因為在這一刻,他真的有一種登上了人生巔峰的感覺。
“不!這并不是我羽柴秀吉的巔峰!只要擊敗毛利家!備前、美作甚至整個山陽道都可能是屬于我的!”羽柴秀吉雙眼放光,那是對權利的**。“義信大人,我羽柴秀吉,不會一直連您的背影都看不到的!”羽柴秀吉心中堅定的想著。
嘖嘖,成為歷史上的關白大人追逐的目標,不知道織田義信這小子知道后會是什么感覺呢?呃……好吧,以如今的織田義信來說,就算知道了,也頂多只是笑笑吧?畢竟,他早已經不在意這些無聊的東西了。
說起來,羽柴秀吉雖然因為織田義信的存在,損失了許多歷史上本應該屬于他的功績,但卻也正是因為織田義信的存在,讓他在崛起的道路上,少了許多的阻礙。因為織田義信,讓平民成為武士的道路變得可行而且還順暢了許多,最少羽柴秀吉自從加入織田家后,就沒有因為平民出身而遭受到鄙夷或者挑釁之類的事情。
呃……好吧,鄙夷和挑釁還是有的,但那更多是因為他的相貌。對此,羽柴秀吉也很無奈的說。甚至織田義信都因為打趣他的相貌,改編了一首前世的經典歌曲并取名為我很丑,可是我厲害送給了羽柴秀吉,而且還在織田家的跨年晚會上,和織田信長一起起哄讓羽柴秀吉演唱了一次。
據說,那一次,羽柴秀吉反而因為這首歌出盡了風頭,甚至許多宿屋、酒屋的游女都跑去找羽柴秀吉學習這首歌。嘛,誰讓這首歌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呢?而且最重要的是,這首歌是織田義信做的。如果是一般人,可能還會被說是離經叛道,但織田義信做的嘛……那些老古董們又哪里敢放半個屁?
而另外一邊,在羽柴秀吉部撤退后,趕來支援的清水宗治很快就抵達了砥石城。
“宇喜多大人,在下支援來遲,還請不要見怪啊。”清水宗治走到宇喜多直家的面前恭敬的說道。雖然宇喜多直家只是一名降臣,甚至嚴格說來,地位和已經取代三村家的清水宗治并沒有差多少。但清水宗治可不會真的將宇喜多直家當作一名普通的降臣對待,最少,清水宗治并不認為尋常的武士能夠在親自去一趟吉田郡山城后,就說服毛利元就舍棄三村家。
是的,在清水宗治看來,三村家之所以被毛利家消滅,就是宇喜多直家搞的鬼。而如果宇喜多直家沒有什么能夠說服毛利元就的地方,毛利元就又怎么可能放棄三村家呢?三村元親囂張跋扈?在清水宗治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問題,想要拿掉三村元親保留三村家,清水宗治可不相信毛利元就真的沒有任何的辦法。
“清水大人說得哪里話?如果不是您的支援,恐怕砥石城已經被織田軍攻破了。”宇喜多直家大笑道。“里面請!”說著,宇喜多直家就將清水宗治迎進了天守閣。
寒暄了一番,宇喜多直家讓下人離去后,清水宗治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宇喜多大人,織田軍的戰斗力很強嗎?”
當初收到宇喜多家戰敗的消息時,清水宗治可是被驚住了的說,要知道在他看來,就算宇喜多直家打不過羽柴秀吉率領的織田軍,但憑借著戰爭初期占據的優勢,撐到他率援軍抵達理應沒有太大的問題。
所以,在得知宇喜多直家非但沒能保持住優勢,還被羽柴秀吉率軍一路從天神山城打回了砥石城,這種情況如何不讓他好奇和震驚?而且從任何角度來說,他也必須搞清楚織田軍的戰斗力,這樣才好判斷在小早川率大軍抵達備前之前,他們應該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聞言,宇喜多直家并沒有隱瞞,而是直接將自己面對織田家時候的感觸全都說了出來。等全都說完,宇喜多直家有些無奈的嘆息道,“其實那場戰爭打下來,羽柴秀吉的指揮并沒有什么太高明的地方,但他們的足輕全都配有統一的長槍和甲胄,鐵炮最少有500支以上,而且任何幾名足輕,都能聚在一起互相配合……任憑在下怎么變陣指揮,都無法抵擋住他們的進攻。”
“怎么聽起來,仿佛是旗本武士一般呢?”清水宗治聞言表情嚴肅的沉吟著,雖然他也知道織田家進行了常備兵的兵改,關于兵改的內容也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這種兵改竟然能讓織田家的足輕強大到這種程度。而且,這還只是羽柴秀吉統帥的部隊,其雖然在織田家的名聲也不小,但那更多是以內政聞名。
而就是這么一個文官帶隊,織田軍都擁有這等強悍的戰斗力,那織田信長的本隊呢?號稱天下無雙的織田義信本隊呢?清水宗治簡直無法想象了。將是兵的魂,一名強大的武士所統帥的部隊,其戰斗力絕對不會和一名能力一般的武士所統帥的部隊一樣。
好半響,清水宗治才回過神來,看著宇喜多直家詢問道,“那宇喜多大人您覺得我們應該如何做呢?”
“清水大人,在下覺得,我們還是可以發起進攻的!”宇喜多直家抬頭看了清水宗治一眼,忽然露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說著,從一旁拿出一份地圖鋪在兩人的中間。
“根據情報,羽柴秀吉率軍撤退后,一路直接退到了北曾根城。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其定然是準備憑借天神山、北曾根、富田松山三城防御本家的進攻,其在稍遠處的三石城隨時準備支援。”宇喜多直家沉聲說道。
“如此一來,其就可以將戰爭拖在備前,而非他自己的領地播磨。如果能夠擋住本家的攻勢,那么他大可以從播磨源源不斷的調集援軍。而就算守不住,他也爭取了更多的時間修繕播磨的防御工事。”宇喜多直家一邊說著,一邊在地圖上不斷指點著。
“這是羽柴秀吉最想看到的結果,根據在下的情報,其能夠如此迅速拿下播磨,應該是以威脅利誘的方式,只有和赤松義佑打了一次而已。也就是說,別所、小寺都依然在播磨國保有很強的勢力。一旦戰火在播磨燃燒,那別所和小寺家的立場定然不會那么的堅定……”宇喜多直家低聲笑道,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對于坐在他面前的清水宗治來說,可就沒那么覺得好笑了。或者說,此時在清水宗治的眼中,宇喜多直家和他心中那位繼承了毛利之智的小早川隆景,越來越像了。
不過很快,清水宗治就將這個念頭甩出了腦海,思考起宇喜多直家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