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沿將空氣切割出銳利的急風,幾乎已經貼到了男孩的后頸,這一刻,幾乎沒有人認為男孩能夠避開。然而男孩卻在瞬間點頭,仿佛早有所料般,身體后退,從傘下滑過。
側身旋轉的衣裳,帶動了花傘的開合,短短的幾下子,就已經攻出了二十多招。眾人越看也是動容,如此快捷的身法到底是怎么練出的?明明只是一連串的武技,給人的感覺卻已經像是仙術,升華到了、幾可稱得上是神乎其技的位置。
花傘甩動著陽光,光影如同夢幻般交替,走馬燈般的攻擊,凌厲得,猶如連續不斷的秋刀。眾人只能看到傘面光彩的晃動,不經意間就綻出了萬紫千紅。沒有爆散的玄氣,沒有刀氣與劍芒,卻是看得人驚心動魄。
即便連雷鶴道人、羅胖子、岳柏等,亦是心中驚訝,一旦被罩入了這樣的攻擊中,他們完全沒有信心能夠脫出。明明只是最基礎的技擊,竟然能夠練到這般地步,這個女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男孩卻在這一連串的攻擊下,如同游魚一般翻動,竟是純粹的,單憑身法閃過了所有的攻擊,傘面在他的身周切割,彩光在他的四方搖晃,明明是眼花繚亂的攻勢,他卻像是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個通透。
隨著花傘數十招的襲來,男孩身影連晃,側身避開貼胸而過的傘面的那一瞬間,一只腳已經絆向了桃紅衣裳的女子。噼噼啪啪,兩人的下盤互換了數招,腿與腿之間的一個互撞過后,桃紅衣裳的女子就已經帶傘飛起。
李茂看得額生冷汗,這個撐著杜鵑花傘的女子,年紀絕對不會比他大,恐怕還要更小一些。在道門之中,他已經算是年青一輩中的佼佼者,但是跟這個女子比起來,竟是完全不夠看。
蝙蝠公子在這樣的被動局面下,竟然還能夠在閃避中踹向她的下盤,這是他完全無法想象的事,然而這女子顯然是早就已經算到了有這種可能,方才能夠提前做出防備。下盤之間,腿法與腿法的攻與防,雖然只是幾招,展現出的卻是扎實得令人目瞪口呆的基本功。
明明只是名門大派入門弟子就已經在練習的格斗技巧,此刻卻沒有人敢否認,這兩個人,單是靠著這樣的技巧,就已經到了宗師級的實力,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
一陣海風吹來,桃紅色的衣裳,隨著海風在空中飄飛,勾勒著美妙得身影,即便如雷鶴道人等老江湖,這一刻也為之心動。花傘卻在這是一旋一翻,下一刻,就隨著海風的突然變向,在她與男孩之間飛過。
光影遮面,嘭的一聲,女子猶如突破了花的屏障,瞬間攻到了男孩面前。同樣沒有動用任何的玄氣,卻將風的流向把握得無微不至。砰然一震,包含內力的手刀與拳頭,電光石火般的交錯,呯呯嘭嘭,男孩連退了數步。
從兩人之間竄過的花傘,在即將飛走的那一瞬間,被玉蔥般的手指捏住,旋轉,切割,刷的一響,陽光在反射中帶出光華,閃向了男孩的眼睛。桃紅色的彩衣柳夭桃艷,變幻出各種身法,緊跟著又是一波凌厲的攻勢。
“不錯!”
男孩贊了一聲,忽的跳起,開始反攻,噼噼啪啪,竟是手腳并用,肘擊,腿踹,落地后的快速絆腿,身體前沖中閃電般的肩撞,不拘一格,卻是看得人膛目結舌,完全沒有想到還能夠這樣子做。
黑色的衣衫,不斷的推進,與女子那連貫的動作相比,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像是在前進的過程中,突然被打斷,然后出人意表的滑向了另一邊,單是看著,就有一種讓人想吐血的感覺。猶如一個個碎片,不斷的疊加在一起,讓人無法說清這樣的組合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東西,卻又無法否認其強大和有效。
就像是另一個世界里的印象畫,一張張碎片,一個個斷層,明明是每個人都能夠輕松做到的技巧,卻是將每一個動作打碎后,以詭異的順序揉捏和組合,竟讓桃紅衣裳的女子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嘭,男孩騰空,膝撞,女子花傘飛出,兩手疊加在男孩的膝前,兩股力量的對撞中,男孩頓住,下落,女子卻已經失衡后仰。下一刻,男孩的腳已經勾上了她的腿彎,呼的一下,桃紅衣裳的女子,整個人往甲板的外頭飛去。
“嗯!”男孩隨手一抓,抓住了差點被風吹走的花傘,扛在肩上,右手負后,側耳傾聽的遠處落海的啪聲,漫不經心的道,“還是不錯的!”
身子一縱,花傘的旋轉間,陽光照在傘面上,綻出彩光。
花傘落地,男孩卻已幽若戲法一般,消失不見,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離去的。
“這、這……”李茂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雷鶴道人拍了拍他的肩間:“沒啥,沒啥,這種事情,以后真的會習慣的。”
李茂:“……”
戰船繼續往南方駛去,落水的女子,也被船上的士兵手忙腳亂的救了上來。太陽開始往西邊落去,海上的光波,進一步的拉長,并隨著浪潮來來回回的晃動。
船艙中,青年從床上坐起,隨著拿著身邊的折扇,悠然的踱到窗邊,看著窗外那平和、卻蘊藏著無限力量的大海。碧波萬里的海面,往遠處延伸,在那遙遠之處,仿佛與天空練成了一線,彼此不分。
過了一會,在他的身后,門輕輕的打開,香風襲來,緊接著便是桃霏輕柔的聲音:“桃霏多謝公子指點!”
青年負手轉身,在他的面前,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的桃霏,秀發清爽地扎在腦后,身上暫時只穿了一件玫瑰色的深衣,隨著她的下拜,衣領內,酥房波動,風光無限。
青年道:“單純從武技來說,這世間,能夠勝得過你的人已經不多,對環境的把握,對自身肌肉與內力的控制,即便是巔峰級的宗師高手,也未必有幾人能夠真的及得上你,以你這個年紀,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確實是難能可貴。”
桃霏卻道:“還是不及公子,公子最后的那一連串攻擊,桃霏明明看不明白,卻又覺得領悟頗多,以前從未想過,竟然還可以這樣做。奴家的武技,還未能脫出已有的常識,公子卻已是別開生面。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奴家當前所用的武技,就像是一條不間斷的流水,公子適才所用,卻是沖向前方的大江,是無數的流水聚集而成的強大浪潮,看著雜亂無章,卻是澎湃向前。”
青年啪的一聲,打開折扇,笑道:“能夠領悟到這一點,你的天分果然是還不簡單。其實以你的天分,就算是去修煉術法又或其他,也必定會有極大成就,你選擇這一條路,可是因為你身處的環境?”
桃霏道:“公子果然了得,能夠看穿奴家之做法。拜火教中,整個環境極為壓抑,又要整天面對著教義的不斷洗腦和控制。桃霏心中警覺,是以時時控制自己,以期身心合一。”
青年點頭道:“不錯,要對自身身體和內力擁有強大的控制力,需要的是最為冷靜的心境與思緒,這一點你做的不錯。你和箋麗雖然都出身于拜火教,但卻是兩個極端,箋麗感情豐富,即便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最終也沒有能夠泯滅她本是純真的天性。你卻是靠著異乎尋常的冷靜,不斷加強對自己身心的控制力,最終殊途同歸,都沒有被拜火教內部的環境所污染,跟其他拜火教妖女相比,完全不同。”
桃霏嘆氣:“其實奴家亦想要拯救教中那些可愛的妹子,讓她們明白,除了圣凰和教義,生命中還有其它,愛撫,情欲,內體上的愉悅,以及水乳交融的歡愛。拔開她們的腿,親吻她們的臉蛋,脫光她們的衣裳,玩弄她們的星珠,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她們,只可惜,如此偉大的情操,她們總是無法理解……”
理解你個頭啊,變態就變態,還搞得跟圣母一樣。
青年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他收起折扇,雙手負后:“在拜火教那種地方,你竟然能夠走出一條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道路,的確是與眾不同。但是不客氣的說,就最單純的武道而言,你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下去,那些巔峰級的宗師,都是將‘武’與‘玄’結合在一起。我知道你以前為什么不這樣做,學習拜火教中的術法,會讓你與其他拜火教女子一樣,淪陷和沉迷。但是一來,你已經脫出了拜火教的控制,二來,在你原本的道路上,基本上已經難有寸進,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武道,已經開始往玄學的方向大幅推進,你繼續走在這條路上,只能靠著你自己的摸索,無法得到任何的幫助。你可有打算,就此改變?”
桃霏低頭沉思,道:“奴家有一種感覺,利用天地間的玄氣來變得強大,這種做法固然是快速和有效的,但終究不是真正的仙道。不假外物,悉數自足,這才應該是武道的極致、仙道的根本。只是到底該如何做,奴家卻也完全沒有頭緒。”
青年心中暗贊一聲,這個女人的領悟力果然是很不簡單,明明只是一個人獨自鉆研,竟然能夠體悟到這種地步。
桃霏低聲道:“那一次,奴家見到箋麗妹子,發現她所走的路子,也已跟以前完全不同,竟不是依賴天地間的玄氣,也不再是依靠她母親給她的圣凰血。她依舊用火,但卻是完完全全,由內而外的真火,是以她自身神魄練成,不知箋麗妹妹如今的武學,是否也是公子所教?”
青年沉吟一陣,伸出手來,輕輕的用折扇托起她的臉蛋。只穿著一件玫瑰色深衣的女子抬起頭來,回應著他的目光。
以這種居高臨下的角度,那絕美的容顏,精致的鎖骨,胸脯的雪溝,顫動的雙峰,全都一覽無遺。青年卻是無視了這些,只是淡淡的道:“做我的徒弟吧!”
桃霏二話不說,嬌軀微縮,立時磕下螓首:“弟子拜見師父!”
寧江點了點頭,他最欣賞這個新徒弟的一點,就是她的聰穎,她懂得什么是最好的選擇,然后毫不猶豫的執行,再加上她超強的領悟力和悟性,日后的前途,的確是無可限量。
接下來的時間里,屋中,只穿了一件松垮深衣的女子,一直輕跪在地,而青年便在窗前,踱著步子,向她解說著什么。在這個過程中,女子的眼睛越來越亮,眸中的光芒透著喜悅,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天地。
“如今的‘武道’大興,其原因,在于天地玄氣的強盛,天地間的玄氣,滲入了每一個人的氣血之中,使得連以往的一流武者,都能夠在短時間里提升實力。但是說到底,這并非緣于他們自身實力的強大,如果哪一天,玄氣衰減,這些靠著外在玄氣才強大起來的武者,馬上也會跌到谷底。太陽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它除了自身的驚人能量,還能夠向外輻射出光明,每一個人,實際上也如同一個小宇宙,神魄就是這個小宇宙中的‘太陽’,當神魄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同樣也能夠如同太陽一般,隔絕內外,侵克天地,小夢和箋麗,在這一方面,已經有了一定的成就,而你要做的,同樣也是這一方面的修煉。練體不練魄,猶如身具寶藏而不知用,但是如何煉魄,在這一點上,又有著秘不可言的奧秘……”
外頭的天色,慢慢的暗了,一個時辰后,桃霏方才心滿意足的拜謝離去。
穿過走廊時,有一人立在那里,卻是孫紫蘿,孫紫蘿看著從公子房中走出的她,有些發怔,內中明顯沒有穿抹胸與襖褲的、美麗的女子,身心猶如受到全新的洗滌一般,容光煥發,光彩逼人。
兩人錯身而過,孫紫蘿回頭看向匆匆女子的、高挑女子的背影,過了一會,低下頭來,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