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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淼雙手支著額頭不吭聲。其實在這件事情上,他本應該是許庭生的盟友才對。但是,何二十七找上了他。利益和威脅當然都是必須要考慮的東西,但是除此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充滿誘惑的念頭,親手打敗然后弄死許庭生。
三年之前,巖州上層圈子里最受認可和贊譽的年輕人,叫做丁淼。甚至當丁森回國,搶走他的繼承權的時候,不論家族內外,都有很多人為他不平。
后來,人們開始喜歡談論另一個人。
丁家關系命脈的根本,貨運和外貿業務,現在被黑馬會抱團壓制,重點開拓的地產方向,更是被至誠壓得幾乎抬不起頭來。而這一切,丁淼很清楚,其實都是因為許庭生的存在。
“沒有許庭生,黑馬會就會分崩離析。他是必須搬開的絆腳石。”
二十七專心致志在看自己的手。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關節小,膚白而且細膩,指甲修剪得很用心。這不像是一雙男人的手,更別提煤老板了。
十指如琴弦輕柔起伏,偶爾忘我的時候,二十七會露出這種類似女人的嫵媚姿態。他本來就長得漂亮,有一種男人的好看,叫做“妖”。
六月份,襯衫袖扣依然扣著。因為只要稍稍挽起,便會露出他手臂上的疤。那是牙齒咬過留下的疤痕,至今無比清晰。
像這樣的傷疤二十七周身各處加起來有無數,其中一些是其他東西留下的,比如鞭子,刀,熱鐵……
二十七還不是二十七之前的故事:俊美少年十四歲家道中落,認了一個當時并州有名的大人物做干爹,被接到家里生活。從此錦衣玉食……生不如死。
可是他活下來了。二十歲把干爹埋在礦洞里,二十七留了活口,對著呼吸孔喊:“干爹,你還活著嗎?”
底下那位曾經的梟雄嗚哇嗚哇出聲。
“干爹放心,我一定救你。”他笑著說。
那天夕陽西下,風卷,揚塵。何二十七曲腿坐在漆黑一片的礦山上,面前站著他噤若寒蟬的干娘和干姐。
一身精致艷麗的花旦裝扮,婉轉唱著干爹平常最喜歡聽他唱的幾個唱段,何二十七指扣蘭花,慢條斯理的……把一勺勺鐵水……灌進腳邊的呼吸孔。
他每灌一勺,腳下那個慘叫一聲,身邊兩人失聲哭出半嗓。
何二十七閉目享受這一切,“唱得好。叫的也好聽。干爹,你以前就是這么夸我的,您沒忘記吧?沒忘就好,你放心,干娘干姐這,有我呢。”
后來,他的干娘與干姐被盡心“侍奉”,直至不知去向。
再后來,他在唾棄聲中,在誰都瞧不起,誰都當他只是塊肥肉,想要一口吞下的情況下,站住了,然后用三年時間,成為了何二十七。
這個過程具體如何,知道內情的人不多。但是并州三十內部有句話:寧惹二十四,不惹二十七。是因為有些東西,正常人一想,就毛骨悚然。
何二十七抬頭看一眼丁淼。他知道他在掙扎。他更知道,丁淼最后一定會答應自己的提議。因為,聰明人其實比傻子更好騙。
就像你打牌的時候想要偷雞,聰明人盯著你手上剩下的那把牌考慮再三,最后卻讓你成功一把出完。而傻子,一定會炸你。
如果你撒了一個謊被揭穿。傻子會說:你騙人,我不聽你說了。聰明人會想:來吧,我當然可以洞察真相。
所以,騙一個聰明人,你只需要讓他成功證實自己的聰明就好。撒第一個謊,被他看透,承認,然后你就可以撒第二個謊了,實在不行你接著撒第三個。
在剛剛的對話過程中,何二十七被拆穿一次,看穿兩次,還有一次他情緒失控以致失態,說了不少實話……他已經成功讓丁淼將他“看透”。
他真正需要隱藏的東西。
第一,并州三十內部,論對金二十四的了解,何二十七其實能排到前三。他是吞掉過很多“朋友”和“兄弟”,但是這次,何二十七有九成的把握,誰要了許庭生的命,金二十四就會要誰的命。
實力不及,何二十七不想給他動手的理由,不愿直接面對他的怒火和報復,這才是他不敢自己出手對付許庭生的原因。金二十四盯他很緊,如果丁淼再耗幾天,消息稍有走漏,他就不得不為了表示“誠意”,穩住局面,親手把手上那兩個人送到金二十四手上。
第二,丁家本身在巖州有一定的財力和實力,一旦生死相拼,幾乎肯定能和客場作戰的金二十四對耗一陣。這就能為他創造一個很好的機會,何二十七的目標,許庭生交在黃亞明手上的酒吧、娛樂那一塊其實都只是次要,真正最主要的,是金二十四。
所以,丁淼一旦答應,不論成功與否,都是炮灰。
一直沉默的丁淼突然動作,伸手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杯在何二十七擱在桌上的酒杯杯壁上磕了一下,一口喝掉。
“你把那兩個人交給我。這件事……我做。”
何二十七把酒喝掉,“好。我把人送過來。”
“嗯。之后你別管我怎么做。我不玩你們下三濫,車禍,打黑槍那一套,你怕跟許庭生慢慢玩,我不怕。一個三流大學學生而已。”常春藤名校畢業的丁淼挺身坐直。
他把自負和對許庭生的不服氣,甚至心底的敵意都表現出來。不怕何二十七看出來,只怕他看不出來。這些情緒都是真的,但丁淼不是丁森,他很早以前就已經度過了容易被利益誘惑,被情緒左右的階段。
他到現在其實還沒做任何決定。如果風向有利,機會真的大好,他確實會對許庭生下手。但如果沒有把握,他就會毫不猶豫選擇和許庭生站在一起。他,加上許庭生,再加上可能性很大的金二十四,何二十七動彈不了。
至于那兩個人,能要到最好,要不到,也沒關系。他只是為了“展示”決心隨口一提,沒想到何二十七真的就答應了。
丁淼走后。
一個高挑又清秀的女人走進包間,在何二十七身邊跪坐下,手撫著他的膝蓋。
“你就這樣把那兩個人交給他。不擔心他根本沒打算去碰許庭生,只是想把那兩個人弄過去做掉,把這件事了結?”女人柔聲說。
何二十七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若是有旁人在,這一刻的動作很容易看見,這個清秀漂亮的女人……有喉結。“她”身上也還有某樣東西,當初做手術的時候,“她”曾經想過連那里一起做掉,但是何二十七不讓。“要是那樣,我為什么不干脆找個女人?”他說。
下一刻,何二十七把那張精致的臉暴力的按到胯下。
“女人“弓起背,衣服提起露出大半截腰身。那上面,有齒印,鞭痕,燙傷……
何二十七仰頭,閉目,嘶嘶吸氣。
“你變聰明了。丁淼就是這么想的,兩手準備。不過沒關系,像他這么聰明的人,一定能想到很好的計劃,找到很好的機會……不下手都可惜。聰明人就是這點好。”
“你真的越來越聰明了。”
“女人”整個身體猛地一抖。何二十七自己是怎么上位的,“她”知道。這些年,那些公開不公開的礦難里,多少是真的意外,多少其實只是何二十七的黑手,“她”也知道。
再聰明下去,她就離某座廢棄的礦洞不遠了。
“我找了個很好的旦角老師,以后怕不能老跟著你到處跑了。我想過了,我想專心學戲。”她抬頭,眼睛水汪汪說。
“好。”何二十七拍了拍她的頭,動作像對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