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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無彈窗”定國公搖頭。
秦氏茫然,眼睛酸澀腫漲。
不是?是說他不是說‘不是武進伯殺的’,否認了;還是他的確認為不是武進伯殺的?
她這一天傷心傷神,腦子都不好使了。
“是武進伯殺的?”她輕聲問。
“不是他殺的。”定國公斬釘截鐵地道。
承平帝的意思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武進伯殺的,即便真是也不能是。
從皇帝命梁玉暗中審問趙潘開始,結論就只能有一個,那就是秦王小世孫是趙潘所殺。這一點梁玉清楚,他又何嘗不清楚?
他明白了這一關節,御書房里趙潘無論有沒有反口翻供,他只能接受一個結論。
他好歹也算三朝元老,承平帝的那點兒心思,他不會看不出來。什么能令一個皇帝繞了個大圈子給武進伯洗清嫌疑?
他雖是秦王小世孫的親外公,可是架不住秦王那叛王是造了反了,不然別說是武進伯,就是皇帝立了個太子把人殺了,他也敢鬧上金鑾殿要個說法。本就是兩軍打仗,死傷在所難免,他是當事人所以到底意難平。
而如今鬧成這樣,承平帝嘴里依然說的是誰殺了小世孫,根本就沒將這當作一件人命案子處理。口口聲聲要替武進伯洗清污名,在他嘴里依然沒說這是樁命案。
他清楚,哪怕人真是武進伯殺的,在皇帝那里都是情有可原,連罪都算不上,又怎么令其罪責加身?
他執意要為自家閨女討回公道,要武進伯付出代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承平帝的意思赤果果地攤在他面前,不過端看他如何選擇。
定國公年方四十有六,歷經太祖、高宗和承平三帝,血腥殺戳看得太多,定國公府在眾多功勛中能夠存活下來,并不只是依靠祖輩的功勞,還有他們的識時務,和韜光養晦。
女兒瘋了,外孫死了,如果他不聞不問,難免令人覺得心寒冷血。
若是追皇帝后面屁股后面,要求他制裁武進伯,那就是和皇帝過不去。
當年太祖晚年瘋狂殺戮開國功臣,定國公是親眼目睹過的,他雖不像成國公那般嚇的心驚膽顫,自此聞皇家色變,卻也是夾起了尾巴做人。
誠然,承平帝并非太祖,沒有馬上皇帝打天下的周身血腥,但是定國公深信,老趙家的血都是一樣的,承平帝自小又是太祖親自教導出來的……
腦袋得進多少屎和皇家對著干?
承平帝敲打的也差不多了,秦王妃那邊有影兒沒影的親戚處置了個遍,這里面固然是因秦王牽扯進去的,未嘗沒有敲打他,給他打樣兒的意思。
他將武進伯殺小世孫的消息宣揚的人盡皆知,并未有掩藏任何首尾,既給廣大人民群眾看看,掀起輿論熱潮,也給承平帝看看,讓他自己惦量辦。
承平帝做出的選擇,早在定國公的預料之內。
武進伯立下不世之功,于社稷有功,無論是哪個做皇帝,只要不是昏君腦子卡殼了,都不可能在這時候處治武進伯。
今日御書房,是承平帝與定國公相互亮底牌的時候。
哪怕這出戲有點兒蹩腳,定國公依然只有繼續陪著演下去的選擇。
他有心為自家閨女討回公道,有心為小世孫報仇,可是仇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他只當是趙潘就好了。定國公府不是只有王玉娘,還有世子,還有他其他的兒子女兒,還有這潑天的富貴,他不可能拿來換一個武進伯……
定國公世子自從秦王造反,原本擢升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卻一直拖到現在都沒落實,說定國公府沒有受到秦王造反的影響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影響來講現在還小,只怕以后……在皇帝心里犯了忌諱,于承平一朝無所作為事小,皇帝早晚有駕崩的那一日,只要下一朝好好表現也就是了。
就怕連承平一朝都挺不過,讓人秋后算賬。
所以,定國公心里有譜,什么時候該有什么樣的表現,該咄咄逼人的時候就不能退縮,該給皇帝一個體面的臺階的時候,務必要讓皇帝下的舒坦,看起來還心甘情愿。
所以,人是不是趙潘殺的并不重要,他們都需要人是趙潘殺的。
至于秦王世子是不是與武進伯夫人有首尾,這就是武進伯的事了……
其實,頂好是有。不過這些就不是他該參與的事了。
“……你別想太多,咱們好好照顧玉娘。”定國公安撫秦氏,“放在府里,只怕于她病情不利,不若在府里住上幾日,咱們準備妥當,將玉娘送到程莊的莊子上,離京城還近,咱們平日去看也方便。”
秦氏素日持重,于政治也有一定的見識,可她到底還是個母親,事關自己的親閨女,定國公心里的打算并未與秦氏溝通。
秦氏信了定國公的話,輕輕頷首。
“我想陪玉娘在莊子上住些時日。”秦氏緊緊握住定國公的手,“咱們的玉娘……太可憐了。”
“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重金請了個從宮里出來的醫女,以后就讓她跟著伺候玉娘。”
秦氏半晌才道:“……今天大媳婦過來和我說話,探望玉娘,我看她那光鮮亮麗的一張臉,真像撕了她。想是王亮讓他來試探我的心意,生怕咱們將定國公府攪進去,耽誤了他的前程。”
秦氏想是氣急了,平日心肝肉似的大兒子,如今也直稱其名了。
“這還是一母同胞呢,大難來時各自飛。他難道就不記得兄妹情誼?骨肉親情?”
這話罵的是王亮罵的又何嘗不是有了取舍的定國公?
定國公面上有幾分臊得慌,沉聲道:“……別想那么多,好在如今有了結果。亮兒身為世子,想這些原也無可厚非,他肩上擔子重,現在不顯,以后卻是整個定國公府的支柱。想的多,于他總沒有壞處。”
秦氏腦袋反應慢半拍地看向定國公,突然冷冷一笑。
她真糊涂了,她這夫君何嘗不是這樣的人?王亮有樣學樣,自然盡得他的精髓。
“是了,你們原是一樣的人,是我強求了。什么骨肉親情,就不該奢望你們有。幸虧這人不是武進伯殺的,若是他殺的,只怕你們自己比人家事主更怕!”
“你!”定國公擰眉,盡說實話這樣可不好!“不可理喻。”
一甩袖子,人家走了。